不知道是不是她太過敏感，今天林墨遠的話總是有意無意地讓她心慌，蘇小暖只想先逃離這個狹窄的辦公室。
“嗯，回吧。”
蘇小暖剛走出幾步，林墨遠的聲音又在她身后響起，“小暖，明天中午你能再來這里一趟嗎？”
蘇小暖驟然心跳如鼓，吶吶回道，“好，我明天帶作業過來寫。”
步出體育館時，外面的小雨依然在下。蘇小暖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準備往外沖。
“蘇小暖。”
她一心只怕淋著雨，完全沒有注意到體育館門口立著的一個人。
“啪！”一把黑色的大雨傘被打開，向陽撐著傘走過來。
其實做不成戀人，也能做朋友，至少還能做同班同學，沒必要苦大仇深。畢竟面前的人是她喜歡的人。
黑色的雨傘下，向陽的眉目更顯得疏朗明快，還有他的鼻子，他的嘴，無法比擬的俊逸。然后由遠及近，向她走來，這樣的他似是只為她一人。
“可是小暖，有些事不僅會念念不忘，而且還會越來越深刻。”
阿遠說的沒錯，這樣的向陽她估計是忘不了了。
蘇小暖淺淺地笑了，“你怎么也來這里？”
“我在這里等你。”
雨很小，像飛針一樣，細細綿綿，落在黑色的傘面上，發不出一點聲音，只有向陽的這句話，鼓動著她的耳膜。
蘇小暖繼續笑得很傻，“找我有事啊？”
“沒事。”
蘇小暖笑不出來了，臉上的笑容僵硬得心都好酸，索性就不笑了，頭轉向另一邊，和他并肩行走在秋雨中。
“你沒帶傘，從這里到教學樓這么遠，林墨遠也不知道給你拿把傘。”向陽抱怨一句。
所以他才特意拿把傘在這里等她嗎？
蘇小暖的心微微一滯，胸腔處全是排擠不出的酸楚感。這種像是被拋棄的情緒她很不喜歡，所以她盡量用輕松豪爽的語氣說道，“班長，你就別撩我了，這點小雨對我來說根本不算什么。我和阿遠都是不拘小節的江湖兒女，哪能這么細心？”
她不喜歡用哀求的手段，去祈求向陽也喜歡她，星期天下午走出向家時她便知她該死心的。可是現在她想知道，在她用輕松調侃的話來說他們之間這段不尷不尬的關系時，向陽會有什么感覺。
他會不會舍不得？
拒絕她，他有沒有一點不舍？
在等了兩三分鐘后，向陽只是陪她走著，撐著傘。
好吧。
蘇小暖覺得這段路怎么變得這么長，還是時間變慢了？
突然向陽停住了腳步，蘇小暖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筆記本里我抄了幾道比較典型的數學題，你晚上有時間回去做了，明天帶進來我檢查。”
筆記本是一本黃色封面的線圈軟抄，蘇小暖摸著軟抄，淡淡說道，“其實你不用對我這么負責，我的成績又不是那么差。”
“是不差，但是你要是想和林墨遠考同一所大學，你這個成績肯定不夠，別忘了他可是理科班年段第三。”
像一堆篝火，剛剛燒起，便被一盆冷水澆熄一樣，蘇小暖覺得自己真的很好笑，好笑到別人都在盡力避著她。
“這個你放心，我考不到林墨遠那樣水平的大學，那就讓林墨遠考我這樣水平的大學。向陽，你真的不用害怕，更不用這么處心積慮，”蘇小暖舉了舉手中的軟抄本，“我說過不纏著你絕對就不會纏著你。”
蘇小暖眼里有點點浮動的光，向陽知道，那是淚光。
她誤會了！
她會錯意了！
他只是找一個讓她接受的理由，誰知道弄巧成拙！
“我不是這個意思……”向陽百口莫辯，在辯論場上，不管對手的辯論多么刁鉆，他都能想出方法反駁回去的，現在只是解釋，他卻感到手忙腳亂，“我沒有怕你纏著我……”
不能再這么丟臉丟下去了，蘇小暖又晃了晃那本軟抄，口吻很客氣也很疏離，“不過還是很謝謝你。”
蘇小暖看了一眼黑色的傘把，還有那只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白皙修長的手，再也沒有猶豫，跑出了他為她撐的大雨傘。
“小暖！小暖！”
蘇小暖以最快的速度往前跑，向陽焦急的嗓音漸漸遠去，她只感到臉上有絲絲冰涼的感覺。
雨本來就不大，她原本也不應該接受他的打傘。
不然她也不用更錐心。
“嘖嘖，看來這個有情況啊。”
向陽還在看著蘇小暖的背影，王寧不知道什么時候從什么地方鉆了出來，還狀似親昵地勾住他的肩膀，“怎么還把人給氣跑了呢？”
“你怎么在這里？”向陽的面色恢復成常態。
“剛剛從體育館那邊一路跟過來的。”王寧得意地朝他笑道。
向陽身形一頓，很快又接著往前走。如果是一路跟過來的，他怎么可能會沒發覺？
“你越來越三八了。”向陽丟了一個白眼給王寧。
王寧無所謂地笑，“你真是辣手摧花呀，這么好的女孩就這樣給氣跑了，嘖嘖嘖。”
對于王寧的玩笑話，向陽沒有笑，“這個別跟別人說。”
“我是那種長舌的人嗎？”換到王寧給他一個招牌白眼，“話說這么替人家著想，舍得？”
要不是王寧勾得緊，向陽早把他踢出傘外了。
到了分叉路口，向陽急著擺脫王寧，卻被不懷好意地拖住，“蘇小暖和林墨遠的緋聞我都聽到了，到時候你可別后悔。”
聽到的都是一句又一句的廢話，向陽耐心告磬，拿著傘想換個方向走，又被王寧截住，“曾經，我也怕被耽誤學業，拒絕了一個挺好的女孩，現在你猜怎么著？”
王寧笑著問他，卻沒回答，只說了一句，“那種失去的感覺，你試試就知道了。”
在向陽還在驚愕之際，王寧主動松開手，朝理科樓走去。
再回到教室，向陽沒有再去找蘇小暖，沒有說話的契機，也不知道該怎么說，而他最怕的是說越多錯越多。
下午有一節數學課，上課前莊易向蘇小暖求救，“小暖，這道題你寫了沒？”
“對對對，我也不會做，給我抄一下，等下孫老妖肯定會讓人起來講。”后面的兩個女生也很緊張。
可惜，她也不會做。
幾個人拿著空白的練習冊，同時哀嘆一聲。
蘇小暖開心地笑了起來，這種難兄難弟的感覺還不錯。
“老天保佑，希望孫老妖不會叫到我。”
張亦蕾推了一把莊易，“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自求多福吧。”蘇小暖笑道，她就不信她的運氣會這么衰。
她不信，但是事實不得不讓她相信，人要倒霉，真的喝水都會塞牙。
“這道題誰會？”蘇紅站在高高的講臺上，用犀利的眼神掃著下面的人。
高三學生，都沒有太大的積極性，要不就是不會做，會做的也不會主動舉手請纓。
“不要叫到我，不要叫到我。”莊易縮著脖子，低著頭，恨不能隱身起來，雙手在桌下念念有詞。
蘇小暖忍俊不禁，可惜在她的嘴角還沒徹底裂開時，就被點名了，不得不說莊易的念念有詞很靈。
“蘇小暖，你來說。”
一道白光在她腦子里閃過，她又要出丑了。
“老師，我不會。”
“不會？不會還跟隔壁位搞小動作？”孫紅諷刺的嗓音又刺著她的耳膜。
蘇小暖假裝自己是隱形的，或者其他人都是隱形的。
“你說你……”
“老師，我來。”
向陽突然站了起來，不僅同學很意外，連孫紅都感到意外。除了學習，向陽一直都是低調示人。
蘇小暖的運氣沒有最衰，只有更衰，因為今天孫紅的心情也不是特別好，“不要以為有人幫你回答問題就沒事了，這種題目不過是換個類型就不會做了？你看看后面分值多少？15分！”
孫紅抬了抬鼻梁上的紅色鏡框，“怎么教都教不會！出去站著！”
“老師，蘇小暖出去站，還是不會做這道題。”敢和盛怒下的孫紅討價還價的，全班除了向陽，沒有第二人。
正當孫紅下不了臺時，蘇小暖拿著練習冊和黑筆站到了前門門口。
向陽和蘇小暖之間的暗涌，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但沒有一個人會傻傻地說出來。
“由y=m*n，m=(2x-2b，1)， n=(1，1+2b)，得y=2x+1，即L:y=2x+1……”
蘇小暖拿著練習冊，哪怕站在前門外面，也能聽到教室里向陽朗朗的男聲，跟著他的聲音，一步一步寫著解題步驟，到最后，她全聽懂了。
“很好啊，非常清晰，坐下。”孫紅很滿意地點頭，笑容如沐春風。
向陽瞥了一眼門外蘇小暖的側面，緩緩落座。前面的杜梓騰朝著他豎了一根大拇指，“認識你以來，今天的嗓門絕對是最大的，辛苦您了。”
向陽照著他的椅腳踢了過去，旁邊的葉新興幸災樂禍地笑。
下課前馬春明過來，看到站在門口的蘇小暖，“又闖禍了？”
“嗯，不會做。”蘇小暖用筆點了點練習冊的最后一道題，歉赧笑道。
“你數學確實薄弱一點，不懂的多跟老師還有同學請教請教，于老師特意囑咐過我要多關照你。”
馬春明說得語重心長，蘇小暖的百味雜陳，“對不起，馬老師，是我讓你們失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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