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補課開始,大家的那根高考的神經就開始旋緊了。按照馬春明的說法,就是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這樣快節奏的學習,讓蘇小暖覺得時間過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快。
哪怕她進了19班,也是一個不是很靠前的名次,而向陽則是年段前三。
看來留給她的時間真的不是很多。
一周的補課時間轉眼就過,現在是農歷的正月十一,但步行街的夜市上還遺留著過年時的氣氛。道路兩旁掛起的紅燈籠在天色昏暗前就已經被亮起。
年過了,初春在這里也慢慢蓬**來。行人比過年前多,街道也比過年前擁擠。
臭豆腐攤也改頭換面,成了一家賣砂鍋的小吃攤。
“老板,來一份培根蛋炒飯和牛腩蛋炒飯。”蘇小暖人還未走近,聲音先到。一周時間不見,她發現她還挺想念她這個前同桌。
只是前同桌不是特別待見她,開口就問道,“你怎么又來了?”
蘇小暖板下臉,大步邁進,“今天我是來消費的,態度友好一點。”
兩人在這里吃他的霸王餐不是一次兩次,陸韓早就摸清兩人的口味,不肖多時,兩盤熱氣騰騰的炒飯就出了鍋。
見了心儀已久的炒飯,蘇小暖終于有心思訴衷腸,“同桌,多日不見,甚是想念。”
“吃不吃?”陸韓擱下牛腩蛋炒飯后,培根蛋炒飯還高高舉著。
“吃啊,不吃我千里迢迢地來這里做什么?看你啊?”
陸韓覺得這句話倒像人話,點點頭默認地將炒飯放在蘇小暖的面前。
兩人忙著吃,陸韓擰開一瓶礦泉水跨坐在中間。
蘇小暖吃了半分飽后才開始聊天,“陸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一直在這里炒飯?”
“我準備去新東方學廚師。”
陸韓接得太自然,蘇小暖不滿地敲了一下盤沿兒,“在跟你說未來呢,能不能正經一點?”
陸韓雙手和下巴都撐在礦泉水瓶上,“我說我去新東方學廚師,哪一點不正經了?”
“那你咋不說你去藍翔學開挖掘機呢?”蘇小暖的眉毛都快豎起來了。
“我開啥挖掘機呢,”陸韓回身指了指前面,“我天天跟炒鍋打交道的人我不學廚師學學什么?”
蘇小暖豁然開朗,又覺得不可思議,“行啊,你小子,悶不吭聲地做白日夢呢。”
“不是,我是說看不出來你都規劃好自己的將來了。”
對于陸韓,除了對炒飯上心外,她還真沒找到他對什么人、什么事上心過,沒想到不哼不哈的一個人,現在居然已經具體到去哪里,要做什么了。
她對未來有過設想,但最多也不過是想到和向陽在一起。向陽去哪兒,她就去哪兒,但究竟去哪里,做什么,她完全沒有概念。
“五星級酒店的大廚,可以。”向陽設想著陸韓以后的一種可能,贊同道。
“沒想那么遠,只是我就對這個比較感興趣。”能得到支持,陸韓的臉上也露出一絲笑來。
“那這個炒飯攤呢。”
陸韓轉眸到蘇小暖,又抬眼看了一圈,“只能收了,我媽一個人肯定不行。這兩三年我攢了一筆錢,供我上學應該是沒什么問題。這個不是一條出路,得走出去。”
陸韓說得走出去,蘇小暖的心思被觸動。夜市做的是不見天日的生意,晝伏夜出。
她從未感覺到陸韓的艱辛,因為她在陸韓身上感覺不到艱辛。直到他說他為自己未來的學費攢了兩三年。
別說整個宿城的中學,就是整個宿中也找不出第二個像陸韓這樣的人,需要為自己的人生籌謀。
“同桌,我相信你能成功。”
“吃吧。”陸韓勾唇一笑。
又扒了幾口飯,蘇小暖拿起手機,自言自語,“這個蘇小柔怎么這么慢,還沒到。”
陸韓身體一僵,“你姐也要來?”
蘇小暖第一反應是,“怎么,你不歡迎?”
然后她就遭了一個白眼,“神經。”
陸韓剛起身,就聽到陸母喊他,“陸韓,有客人。”
炒飯攤有兩個照明的燈,一個懸掛在炒飯車上,另一個則在帳篷里面。
光照的地方有限,出了那個地方就是模模糊糊的昏暗。蘇小柔就是站在那個昏暗中,頭發散亂著披在身后,穿著一件米黃色呢大衣,兩手提著一個包,束在身前。
光和暗涇渭分明,也靜寂無聲,她也一樣。
“姐,進來。”蘇小暖在后面叫了一聲。
蘇小柔對著他點了點頭,和他擦肩而過時,陸韓看到了跟在后面的男人。
還不知道來的人是其他客人,還是和她一起的朋友,就聽到蘇小暖喊道,“姐夫。”
白熾燈懸掛著,風一吹,燈光搖晃,陸韓覺得自己整個人也跟著搖晃。
站不住,搖晃。
“姐,你們吃什么嗎?我同桌手藝很好。”
“不了,我們剛剛吃過。一會兒一起回去。”
“你們買了什么?”
“我給媽買了衣服。”
陸韓走到炒飯車前,背對著后面的帳篷,頭頂的燈照下,他看到油亮亮的炒鍋上他的影子。只有黑魆魆的一團,在炒鍋上慢慢地晃動。
鬢發上有東西往下滾,陸韓抬手,指背上是一線的水漬。
是他冒出的冷汗。
“陸韓,陸韓……”一聲聲叫他的聲音,由遠及近,直到腰部被人拍了一下,陸韓才清醒過來。
“媽,怎么了?”
陸母一臉的擔憂,“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是不舒服就回家休息,咱們收攤。”
陸韓不知道白熾燈下,自己的臉色有多差,“我沒事啊。”
“那個,我要一份雙拼炒飯。”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一個客人又一次大聲提醒道。
“哦,好。”意識回攏,陸韓手忙腳亂地開始握鍋、點火。
陸母在一旁擔憂地看。
帳篷里只有姐妹倆的聲音,向陽和叢飛在一旁當擺設。
剛剛看到叢飛的那一聲是蘇小暖條件反射叫的人,叫完后才想起這個人曾做過什么事。之后就沒有給過什么好臉色,甚至是一句話。
叢飛的臉上一直保持著微笑,和這些年來每次見到時都一樣,仿佛什么事都沒發生過。
挺能裝。
蘇小暖暗地里咬牙切齒地想。
向陽則是無話可說,吃完飯后,由著姐妹倆隨便聊,他拿出手機奉陪在一旁。
“陸韓,陸韓!你怎么樣?”陸母的叫喊聲突如其來。
向陽猛得轉頭往外看,“我出去看看。”
平常一向井井有條的炒飯車,現在一片狼藉,炒鍋歪躺在煤氣爐上,從車板到地上落滿了飯粒。陸韓捂著左手。
向陽兩三步走近,關了火,“手怎么了?”
陸母仰著臉,焦急萬分,“被火燙到了。”
“要去看一下嗎?”
陸韓走到水池邊,任刺骨的寒水流過被燙的手腕,“對不起,現在炒不了,下一次我免費送你一碗雙拼。”
都已經出了事,客人不敢追究責任,帶著被嚇到的表情擺擺手走了。
“怎么樣,去看醫生吧,萬一留下什么就壞了。”陸母拉過陸韓的手,仔細觀察。
“媽,沒事,就是被燙了一下,沖沖就好了。”陸韓輕松地笑道。
“去看看吧,啊,好不好,這樣媽也能放心一點。”只到陸韓腰際的陸母求道。
向陽走出炒飯攤,兩邊都望了望,“這邊前面是不是有一家藥店?”
“是。”陸母像是窺測到向陽的意圖,連忙應道。
向陽邊走邊說,“我去買一支燙傷的藥膏。”
蘇小暖和向陽幾乎是前后腳出來的,也看到了陸母剛才的驚呼是為了什么事。等向陽走了之后,她一句話也沒問,上前幫忙清理灑得到處都是的飯粒。
陸韓關了水龍頭后,剛側了身就看到立在帳篷口的蘇小柔,正眼巴巴地往他這邊瞧。
她的身后陪著那個年輕的男人。
陸韓收了視線,眼底的情緒也一并被收起。
“我來吧。”大衣的袖子往下一拉,遮住了被燙過的地方。
“來什么啊,坐著休息啊。炒飯我不會,這個還不會嗎?”蘇小暖不知道哪兒來的無名火,沖著陸韓就是一通訓,“會游泳的還會被水淹死嗎?怎么這么不小心?”
陸韓又用那只手上的手拎起炒鍋清洗起來。
蘇小暖擔憂地問,“行不行?”
“皮外傷,沒事。”陸韓背對著她,“今天沒辦法再給你做別的了,先回去吧。”
蘇小暖抬頭,慘白的燈光下,高大的身影竟有幾分孤獨的落魄。
她又想起陸韓的話,他用炒了兩三年的飯攢了未來的學費。
“等向陽回來了再走。”被下了逐客令,蘇小暖卻找了個借口強行留下。
向陽很快就匆匆趕回,帶了三支不同的藥膏。
“當飯吃嗎?”陸韓覷了一眼,笑道。
向陽正翻看著藥盒,“不知道哪種好,都買了。”
最后秉持好貨不便宜的理念,決定先涂抹最貴的那支。
炒飯的火力大,但被火燙到也就在那一瞬間。向陽看了一眼傷口,沒有水泡,只有鮮紅的一片。
藥膏被陸韓留下,但人很快又被他趕走。
等人都走后,陸韓才微微側了側頭,和走在最后突然回頭的蘇小柔的視線撞上。
也就是一瞬間的事。
陸韓眨了眨眼,垂下眸,蘇小柔便看不見他的臉。
第二天是星期三,全校開學季,宿中一下子熱鬧了起來,到處都是學生,嘰嘰喳喳的。
蘇小暖放下書包后就直奔18班,熟門熟路的,人也熟。
“陸韓呢?還沒來?”
旁邊的學生茫然地搖頭。
剛出18班的門,便看到樓梯上悠悠哉哉地晃上一個人影。
兄弟,就算你已經有了一個覷新東方學廚師的錦繡前程,你也不用此時此刻就開始對高中生活不屑一顧吧。
“手沒事吧。”
陸韓將包換了一只手拎著,袖子拉高,露出還留有紅色印記的傷口。
“還好,還好,看來向陽買的藥膏效果不錯。”蘇小暖看著傷口斷言道。
下一刻陸韓收回手,“你家老公啥都好。”
蘇小暖屁顛屁顛跟在身后,心被陸韓的“你家老公”搞得小鹿亂撞似的,假惺惺地客氣道,“說啥呢,說這個太早啦,哈哈……”
“你知道高中生戀愛成功率是多少嗎?”陸韓回頭,突然問道。
蘇小暖不知道是被陸韓的這個問題難住,還是被陸韓問這個問題的目的給問住,瞪著一雙呆滯的大眼,搖頭。
“據不完全統計,”陸韓打了一個八的手勢,“80%……”
蘇小暖的眼吃驚到整個眼珠子都暴露出來,還冒著光,然后聽到陸韓接著說道……
“80%都不會成功。”
從意外的驚喜到意外的受挫,蘇小暖用了不到一秒的時間。
“沒事你嚇她做什么?”蘇小暖對著陸韓,沒注意到向陽什么時候走到身邊來,“走了。”
蘇小暖還在想著80%這個數據靠不靠譜,向陽回頭,“還有三分鐘就上課了,走不走?”
“哦。”剛抬腳,前面的男生已經走出三四步之遠。
一米八幾的背影松松垮垮的,走路姿勢像貓,帶著幾分慵懶。
今天開學,統一穿校服。深藍色的的校服褲子整潔到一塵不染,連條皺褶都沒有。踩著一雙黑色的帆布鞋,蘇小暖覺得真的很帥。
像被招了魂一般,蘇小暖呆呆地跟在身后走。
除了感覺宿中人變多了,對高三狗來說,正式開學和補課沒有太大的區別。
課一節接著一節上,作業永遠做不完。第一輪總復習已經拉開序幕,浩浩蕩蕩的高考大軍步上征程。
復習自然是從高一開始,現在上課用的課本都是高一的教材。
她是上學期才來的宿中,用的教材都一樣,但接收到的知識肯定有不同的地方。
向陽的語文書、英語書,甚至是文綜的課本都被蘇小暖搬過來。
哪怕用了一整年,他的書本依然保持著八成新的程度。字和現在的大同小異,筆記記得特別工整。
蘇小暖的手指摩梭過高一時的向陽記下的筆記,仿佛觸摸到時光里的秘密,觸摸到高一時的向陽的樣子。
他說初次相遇后,他去培華中學找過她。蘇小暖像知道,高一時的向陽還有沒有記著她。
中午,蘇小暖在教室里伏案整理筆記。
“班長,有人找。”
這句話對19班的學生來說,早已見怪不怪,但蘇小暖不同,登時豎起全身的雷達,一雙眼睛像照X光一樣銳利地掃射窗外。
向陽看了一眼窗外的人影后起身,臨走前拿起桌面上的語文書蓋在她頭頂,書滑落在她臉上,擋住了她的視線,“趕緊抄筆記。”
等她拿下書時,那個身影已經隱到旁邊的過道里去了。但憑借剛才那一眼照射,是女生沒錯了。
嘖,一點也不檢點。也不看看現在是什么時期,還有心情跟別的女生卿卿我我。《五年高考三年模擬》都做完了?
蘇小暖翻著白眼接著記筆記,但始終沒有跟著出去。
“有事?”向陽看見來人便直接開門見山問道。
自從補課結束后,她就沒有再見過向陽。之前也有很長一段時間才見到向陽,她都能忍住相思。但自從和向陽相處十個兩個小時的夜晚后,陳雅倩覺得見不到向陽的這幾天,很難熬。
今天終于開學了。
“嗯,這個送給學長,謝謝學長之前幫我補課。”女孩雙手捧著一本書,臉上是討好的笑容。
是東野奎吾的《解憂雜貨店》。
向陽沒接,“雅倩,謝謝你。但是我幫你補課,你媽媽是付了錢給我的,所以我們之間兩不相欠。”
抓著硬殼封面的手指收緊,關節處泛著白,陳雅倩盡量維持著笑容,“那……是我說錯話了,我很笨,不會講話,就……就是想送一本書給學長……”
女孩的聲音有幾分顫抖,眼眶里有濕潤的光在浮動,“我是不是很笨?我只是聽學長說過喜歡看這本書的,我沒有其它的意思……”
有沒有其它的意思,向陽心知肚明,所以才會把話說得這么重,但到底還是把她看成是自己的學妹,還有一段不怎么正式的師生關系。
接過那本《解憂雜貨店》,向陽柔和了語氣,“這樣,這個算我借你的,看完我再還你。”
女孩立即展顏歡笑,“可以啊。”
拿著書,向陽看著女孩,眉眼染了幾分冰涼,“還有事嗎?”
陳雅倩剛起的笑意就這樣被凝固住,空著的雙手交叉在背后,邊退邊說道,“沒事了,打擾學長了,那我先回理科樓了。”
說了再見,向陽沒有再拖泥帶水,陳雅倩還沒走下樓梯,他便先轉身回了教室。
向陽突然出現在門口,蘇小暖還沒來得及將她偷窺的視線收回,便被當場捉住。
明明出去幽會別的女生的人是他,怎么變成她做賊心虛、鬼鬼祟祟了?
向陽沒有回他座位上,而是徑直走到她的身邊,搶過她的課本,手指點在她剛剛做過的筆記上,“我出去這么久,你就寫十個字?”
蘇小暖想狡辯一番,認真數了數,發現還真的只有十個字……
“寫累了,休息一下不行嗎?”
向陽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將書擱在桌面上,“行,接著寫。”
“這個是什么?剛才那個女生送你的?”蘇小暖拿過書,撇撇嘴問道,小臉藏著幾分酸溜溜的表情。
“借的,不是送。”向陽的眼底滑過一抹笑意,“你要想看就先借給你看。”
合上書,物歸原處,蘇小暖拿起筆接著記筆記,嗤一聲,“人家是借給你的,又不是借給我的。再說,我一個學渣,哪來的美國時間看這書?”
“是一個學妹,不好撫她的意思。你要不喜歡,明天我就還回去。”
蘇小暖咬著下嘴唇,思慮片刻后說道,“沒事,我還不至于那么小氣,容不下一本書。再說……強扭的瓜不甜。”
話音剛落,蘇小暖就看到桌上的那本小說不見了!
“喂,你要去哪?”蘇小暖探出大半個身子才拉住人。現在是午休,教室里要么睡午覺,要么刷作業,她只能壓最低的聲音,兩邊的太陽穴突突直跳。
“我去還書。”
------題外話------
今天字數都補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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