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時間過得是最快的，白天在學校里上課，晚上在家和蘇小柔一起寫作業(yè)。

    那天陸韓無意中說她可以去考個會計證什么的，蘇小柔就聽進去了。聽進去不要緊，整個人都跟玩命兒似地拼命念書，比她這個快要高考的人還要狠。

    “給我一條活路吧，蘇小柔，你這樣搞得我很難過，知道不知道啊？”

    蘇小柔的眼睛還在買來的教材里，眼尾往上挑，滿不在意地問，“我怎么搞得你很難過？”

    “你都這么用功讀書，我想偷個懶都感覺自己是個十惡不赦的罪人。”蘇小暖垂著雙肩，腦袋側著擱在桌面上。

    “自己不想讀書，別在別人身上找借口啊。”

    蘇小暖一聽，抬起幾十斤重的腦袋繼續(xù)刷題。她的腦袋感覺要被知識壓垮了。

    “等我熬過這段時間，我要瘋它個三天三夜！”

    “嗯，你可以的。”蘇小柔用一副很敷衍的語氣敷衍道。

    那天在北城商場的烘焙店里，陸韓跟她說他要學烘焙，蘇小暖還沒放在心上。

    這是兩人相處的獨特方式，說的話不是吹就是唬。想當初她還拿著她臉上的淤青做了濟公的新梗，旨在鼓勵人要多行善事，多感人。

    沒想到陸韓這廝這次來真的，完全不是在跟她隨便瞎扯淡。

    “這是你做的？”蘇小柔拿著陸韓送的巧克力味提拉米蘇，震驚道。

    “味道不知道怎么樣，你們就湊合吃吧。”

    陸韓的臉上難得露出一丟丟靦腆的笑容，蘇小暖的震驚從手里的提拉米蘇震到陸韓的淺笑上。

    “你們？”蘇小暖看到袋子里確實有四個透明三角盒，“向陽不吃甜食的。”

    她的言下之意是，向陽不吃甜食，她就只能勉為其難代勞之。

    “不是給向陽的，是給……你姐的。”

    真的是一波三折，蘇小暖又一次被驚到，“我姐的？哦，好。”

    那個時候蘇小暖突然產生一個錯覺，好像他真正要送的人是蘇小柔，而她只不過是順帶著。

    后來蘇小暖才確認，這不是她的錯覺，她真的只是被順帶的而已。

    回到家的時候，蘇小柔正在謝雨君的房間里，不知道在聊著什么，不過不時有笑聲傳出來。

    她站在自己的房門口跟著莫名其妙地笑，她媽這是應該過去了，蘇小柔離婚的事，對她來說過去了。

    能過去就好，沒什么是過不去的。

    “小暖，回來了？什么時候回來的？”蘇小柔回到房間時才看到人。

    “剛回來不久。”蘇小暖指了指桌上的提拉米蘇，“有人給你送這個。”

    蘇小柔茫然地走過去，“這是誰送的？”

    “你猜？”蘇小暖勝券在握。

    “向陽？”

    “不是，換一個。”蘇小暖翻了一個白眼。

    突然一個名字躍進了她的腦海，蘇小柔的心跳驟然失速。

    那個人會做很好吃的炒飯，會做很溫暖的冬筍排骨湯，還會告訴她，你該怎么走你的人生路……

    蘇小柔猛地轉身去收拾散落在床上的書本，“那我就不知道了。”

    “陸韓！”蘇小暖雙手撐在后腰上，一副“猜不出來吧，真是把我給牛X壞了”的得意表情。

    “可是姐，我怎么感覺陸韓這是特意做給你吃的呢？而且我感覺陸韓對你很不一樣，不知道為什么。”蘇小暖自言自語道。

    蘇小柔一直背對著蘇小暖，沒敢轉過身來，呼吸亂極了。

    平白無故給她送什么提拉米蘇也不知道！

    “我不吃這個，你都拿去吃吧。”

    蘇小暖打開一個，端到蘇小柔面前，“姐，我覺得這也算是陸韓的一個心意。他學這個也是不容易，沒有錢找專業(yè)的老師學，都是自己買書鉆研出來的。”

    蘇小柔目光微滯，落在那塊黑褐色的提拉米蘇上，久久移不動視線。

    “姐，你知道嗎？以前我覺得我的生活很糟糕，可是自從遇見陸韓后，我才知道這世上過得不容易的人多的去了。”蘇小暖開始感悟人生。

    “他媽，你也看到了，一個侏儒癥患者，他爸聽說得了很嚴重的病，在家臥床，根本干不了活。那個炒飯攤就是靠他撐起來的，白天上學，晚上炒飯。”

    “那家伙看著挺冷血無情的，可是他其實很溫柔，很細心。上次我隨口說喜歡吃巧克力味的提拉米蘇，他就記下了。”

    講到這里，蘇小暖嘆了一口氣，“這個年紀能好好念書就不錯，有幾個像他這樣還要承受生活的重擔的？”

    蘇小柔一直都在安靜地聽著，蘇小暖嘆完她突然問道，“他爸得了什么很嚴重的病？”

    “聽說是風濕病，很嚴重的風濕病。”

    蘇小柔陷入了沉默，目光也投向手中的那塊精致的提拉米蘇。

    一模來得很快，兩天時間，蘇小暖像被扒去一層皮后，終于結束了。

    這個時候個人的能力基本已經能定型，拼的就是自己的心態(tài)和臨場發(fā)揮水平。

    在向陽魔鬼訓練下，這次一模成績，蘇小暖成功地爬到了年段三十四名。

    拿到成績單的時候，蘇小暖差點要喜極而泣。

    “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向陽這個年段第二坐一旁都沒像她這么憂慮。

    “考這么好，怎么辦？”蘇小暖拿書蓋在自己臉上，躲在后面笑得樂不可支。

    “嗯，晚上請你吃忘不了。”

    蘇小暖將書砸在揚言要請她吃忘不了的人的身上，“忘不了，忘不了，整天就知道忘不了。”

    “那你想要什么，說。”

    現在菜單讓她隨意開，蘇小暖又故作矜持上了，“比如拿著一束玫瑰花，然后……”蘇小暖笑得跟只掉入米缸的老鼠一個德行，“然后親我一下。”

    她只顧著沉醉在自己的想象中，一抬眼就看到向陽深邃的眼神，頓時心跳就漏了兩拍，“隨、隨便了啦，是你說的，想要什么讓我開口說的，忘不了都吃膩了，就那幾樣菜，好油膩。”

    “不是就好。”向陽端坐著，繼續(xù)看書。

    不是……就好？

    這句話完整的意思是……不是想和他親親就好？

    是這個意思嗎？是這個意思吧。

    蘇小暖的心一下子垮了下去。

    自從過年時她說有些害怕，讓他等她一段時間后，他就一直很克制。

    之前她很怕跑800米，現在她變成了盼著每天晚上的800米。這樣跑完后，她可以討到額外的福利——讓他背她。

    但是現在天氣漸漸轉暖，晚自修后到操場上鍛煉的學生也越來越多，別說背了，就連并肩一起走都很難得。

    她也不是非要親親抱抱舉高高，但是情人間基本的互動也還是要的吧。

    “一模考得不錯，再接再厲。”

    關于她的三十四名這個名次，向陽就像一個怕夸多了孩子會驕傲的家長，非常官方的總結并且不走心地夸了一句。

    蘇小暖是一個很大度的人，而且是一個很會自我安慰的人，她覺得自己這次發(fā)揮非常優(yōu)秀，和他這個年段第二已經沒有太大的差距。剩下的兩個多月，再努力一把，完全有可能會和他并駕齊驅。

    蘇小暖正心花怒放地異想天開，向陽揉了揉她的小碎發(fā)，“星期天去我家。”

    “去你家做什么？”

    向陽眼眸暗了幾分，“以后那也會是你的家，什么你家我家？”

    蘇小暖最怕的就是這個。上次去向陽家和向俊華說開之后，沒有再去他家一次。雖然向陽明里暗里地提示過她幾次，但都被她以各種理由拒絕了。

    她不想見到向俊華。

    但是今天，向陽明確地提出來要她去他家，而她一時也想不到更好的理由。

    再拒絕，她怕向陽真的會跟她翻臉。

    “好吧，星期天幾點？”

    “到時我去你家接你。”

    “……好。”

    揣著那張成績單，蘇小暖興高采烈地飄回家，“當當當當~~”

    蘇小柔捏著那張紙條反反復復看了幾遍才笑道，“三十四名？進步很大嘛。”

    “向老師發(fā)話了，還需再接再厲。”

    蘇小柔點頭表示贊同，“嗯，是需要再接再厲，這個只是一模，還不知道你高考能不能考這么好。”

    “蘇！小！柔！”蘇小暖的語氣里陰風測測。

    “好啦，好啦，很厲害，真的。”

    蘇小暖一巴掌拍在那張紙條上，得意洋洋道，“就這個成績煩勞您于下周一下午兩點半去宿中幫我開個家長會？”

    “我？”蘇小柔指著自己的鼻子驚訝道。

    “嗯，反正就說一些關于高考的問題，我這個都三十四名了，你就進去濫竽充個數。”蘇小暖老神在在地指點道。

    蘇小柔沉吟片刻后問道，“你不叫媽去嗎？”

    “老師也沒指定非要父母來，我下午跟我們班主任打過招呼了，說你來開這個家長會可以。”

    蘇小暖的笑很牽強，牽強到有些尷尬。

    她和謝雨君的關系越來越薄弱了，之前蘇小柔不住在這里，偶爾來的時候，她還可以裝裝樣子，現在恐怕不行。

    蘇小柔的心在那個瞬間一下子就被擊中了，被蘇小暖苦澀的笑容。

    “好啊，反正我現在也沒上班，充當一下你的家長。”

    蘇小暖又是開心地笑，“你可能得做好心理準備，到時候我們班主任可能要夸你，本學期進步最大的就是蘇小暖同學，在這里我要著重表揚一下。”

    上一刻還憂傷著她媽的事，下一刻就模仿她班主任的樣子逗笑她，這樣的蘇小暖真的惹人喜愛。

    她媽真的有失偏頗。

    星期天下午，向陽如約來輪胎廠小區(qū)找她。怕引人注目，兩人并未逗留，立即離開了小區(qū)。

    向陽應該是剛洗的澡，走在他身邊，蘇小暖都能聞到比平時還有濃厚的檸檬味。

    天天都在見面的人，干嘛還要這么隆重？

    到達向家，蘇小暖沒有看到向俊華。

    “叔叔呢？”

    “去工地上班了，要晚上才回來。”向陽回身將大門關上，接著又指使著蘇小暖，“你先上去，到我房間里去。”

    挺稀松平常的一句話，就把蘇小暖的心拎了起來，順帶著再晃兩晃，讓她心神不寧。

    其實他們并不是第一次單獨相處在一個房間里，但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她總有一種錯覺，好像今天會發(fā)生什么事一樣。

    腳一步一步踏在木梯上，越往上一階，心跳就加快一級。

    可是這段時間，向陽對她一直保持著距離，清心寡欲得很，她會不會想太多了？

    帶著豐富的心里活動，躊躇著走到了他的房間。

    除了空氣中彌漫著那股熟悉的檸檬味外，好像沒有什么特別的……

    蘇小暖捂住了嘴，她不知道是驚多，還是喜多，轉眼便看到了懶洋洋地倚靠在門框上的向陽，嘴邊還有一抹淡淡的笑意。

    “喜不喜歡？”向陽用眼神示意一下他的床。

    蘇小暖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腳完全是下意識地自動走過去。

    “干嘛買這么多？這里一共有幾朵？”蘇小暖附身下去，手輕輕地觸摸在一朵朵的玫瑰花瓣上。

    “999朵。”向陽回道。

    蘇小暖只是心疼一點，“這些要多少錢啊，你這不是浪費錢么？”

    向陽走到她的身后，環(huán)住她的腰身，下巴垂在她的右肩上，“不是喜歡我送你花么？現在送了，又不滿意？”

    玫瑰花被擺成心形，中間用粉色的玫瑰擺出“I  Love  You”的字樣。

    真是又俗又土又敗家。

    “那你也沒必要買這么多啊，你看你，這得花多少錢？”蘇小暖依舊糾結在錢上不可開交。

    向陽的心柔軟成了一片，他的女孩很傻。

    “都沒送過你什么，第一次送就送你一個難忘的。”

    買都買了，蘇小暖也不再揪著錢不放，“這么大一束，你是怎么拖回來的？”

    “我是從花店買回來后自己擺的，從中午到剛才，擺了三個多小時。”

    他要不說，她就以為他是原封不動地從店里搬回來。

    可是，擺個心形什么的也就算了，干嘛還要加一個I  Love  You？

    都不親口對她說一句，就知道偷懶，用這個來敷衍她。

    “喜歡嗎？”向陽又一次問道。

    蘇小暖沒有回答他，猛地轉身撲進了他的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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