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

    陽光從窗外跑進來照在女孩的臉上，長長的睫毛輕輕地顫動了一下，但依舊沒有要醒過來的打算，她似乎很累。

    直到頭頂上一個虛弱的聲音響起，“小北……”

    姜北猛地醒了過來，看到正看著她的姜城，眼眶不爭氣地又紅了。

    “爸，你醒啦，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醫生過來看看。”

    姜城搖了搖頭，“不用，我沒事……”看了眼病房，“跟爸爸聊聊天，好不好？”他的嗓子嚴重發炎，輸了液明顯好多了，雖然聲音聽起來還是有些沙啞。

    “好，我先給你倒杯水。”

    看著姜北為自己忙碌的身影，姜城也紅了眼眶，“小北啊……”

    “嗯，”姜北扶著他坐起來，動作很輕，怕弄疼他，可是卻又有些費力，姜城自己使著勁想自己坐卻又很吃力，費了好大的功夫才讓他看著枕頭坐好，“爸，先喝水。”

    姜城的手拿不了杯子，只好姜北拿著用吸管喝，看他這樣，姜北只覺得心一陣抽痛。

    “好端端的哭什么，這么久沒見讓爸爸好好看看你。”姜城虛弱一笑。

    姜北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爸，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你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子？”

    想讓自己不哭，可是話一說出口聲音又是忍不住地哽咽。

    姜北沒有回答，而是轉移了話題，“我們小北都出落得這么標致了，跟你媽長得真像……你見過蘇庭了吧？”

    姜北點了點頭，“見過了。”

    “那你應該知道我并不是你的親生父親，你的爸爸……”

    姜北立即打斷他的話，搖了搖頭，“不，你就是我的爸爸，”抹了抹眼淚，“對不起爸爸，當時我不該逃走，就不會讓你變成這樣了，對不起……”

    姜城嘆了口氣，“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我不該打你，不該把對生活的怨氣發在你的身上，是我這爸爸當的不合格。”

    “不說了不說了，爸，我現在能賺錢了，能讓你過上好生活了，等你好了，我就接你回家好不好？”

    原本聽到這話該高興的，可是姜城眼神卻黯淡了下來，“小北，你是個好孩子，你現在所取得的成就爸爸也知道，可是，爸爸可能沒這個福氣可以陪著你了。”

    “不許說這樣的話。”姜北有些急了。

    姜城笑笑，“爸爸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了，能看到你現在過得挺好，我也就不用擔心了。”

    “我問過醫生了，”姜北突然泣不成聲，她想安慰他可是卻無法欺騙自己，她是問過醫生了，可是醫生說他的身體情況能堅持活到今天已經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了。

    “你告訴我到底是誰讓你變成這個樣子的？這些年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你告訴我啊？”

    姜城在心里嘆了一口氣，目光飄向窗外。

    他在糾結，是否該告訴她真相，她有權利知道，可是……

    “小北，你是不是和祁家那位在一起？”

    姜北愣了一下，不禁握緊了拳頭，指甲甚至有些用力地嵌入肉里，企圖這樣可以緩解內心的恐懼感。

    半晌，姜北才點了點頭。

    姜城卻沒有就這個話題往下說下去，“你離開寒城的這幾年所發生的事爸爸都知道了，昨晚你睡著了的時候子昱來找過我。”

    姜北一驚，不禁提高了音量，“他來找你做什么？當年你會離開寒城不也是拜他所賜，如果不是他，也許你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小北，別哭，聽爸爸說，”姜城停頓了一下，一下子說太多話嗓子已經開始有些不舒服，“我和子昱的母親賀燕原本是認識的，彼此也是后來才知道的，這世界……當真是小啊！”

    姜北沒有接過話，等著他的下文，“當年，你離開后不久，子昱就找我了我，還給了我一百萬，讓我當作從此以后再也沒有你這個女兒，”說到這里，姜城嘴角劃過一抹嘲諷的笑，“這輩子我都沒有見過這么多錢，于是就答應了他的要求，小北，你會怪爸爸嗎？”

    姜北搖了搖頭。

    “后來我便離開了寒城……其實在寒城的這些年，宋明珠她就一直在找我……”

    終于聽到這個名字了，姜北的心一陣揪緊，她害怕聽到她不想聽到的真相，但是又想知道事情的緣由。

    “你說的沒錯，如果沒有離開寒城，宋明珠就不會那么快找到我，今時今日也許還在寒城好好地活著，哪怕日子過得貧苦一些……可是說到底，也是怪自己。”

    姜北見他有些難受，立馬將水給他遞了過去，“我讓醫生過來看看，好嗎？”

    “沒事，喝點水就好了。”

    他深知，醫生過來看了也是一樣的。

    緩了一會，“后來，我去了H城，”H城，素有“賭城”的稱號，“當時，手上有點錢就經不起誘惑，剛開始手氣還是不錯的，贏了一點錢，我還自己做起了燒烤的生意，擺了個小攤，生意也就馬馬虎虎……可到底是自己犯賤，贏了點錢就想贏更多的錢，就這樣一點一點的讓自己陷了進去，總共虧了對方幾千萬，而我這身上的傷都是拜他們所賜……”

    “你為什么不報警，雖然你欠他們的錢，可是他們也不能這樣對你啊。”

    “呵，”姜城一聲冷笑，“我一無所有，做什么都不是他們的對手，更何況，”姜城直直地看著姜北，“后來才知道一切都是宋明珠設的圈套，她恨我介紹小燕跟祁義坤認識，所以她要一點一點地搞死我，我輸了錢，那些人就可以借此理由毆打我，那些寒冷的夜晚我被他們丟在雪地里，險些被凍死，幾次茍延殘喘，如今也是爛命一條了。”

    姜北別過頭，她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深吸一口氣，“你應該知道祁義坤是有家庭的人，那為何還要介紹……”說到這里姜北停頓了一下，“介紹祁子昱的母親跟他認識？”

    “你不懂，”姜城嘆了一口氣，“我們是生活在底層的人，很多時候為了生活都是身不由己的。祁家有錢有勢，讓小燕和他認識也不過是偶然，可是誰知他們竟生出了真感情，這也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啊。”

    兜兜轉轉，陰差陽錯，誰又能說得清楚誰對誰錯呢？

    見她沉默，姜城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小北？”

    姜北抬眸，眼里有疲倦，有無助，也有悲傷，“宋明珠是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我會出現在這里也都是在她的計劃中，借你發布會現場讓我出現，不過就是想讓網上傳出一些關于你的負面新聞，爸爸雖然沒讀過什么書，但是網上的東西多少還是懂一些的，所以，不要再和祁家有任何瓜葛，她是不會放過你的，我們這一輩的恩怨不該由你們來承……”

    姜城說得激動，話還沒說完就猛的一陣咳嗽。

    姜北急忙幫他拍著背，“你不要說了，先不要說了。”

    直到喉嚨里一口鮮血噴了出來，在雪白的床單上開出一朵鮮艷刺眼的花，姜北怔住了，雙手不禁有些顫抖，“我……我去叫醫生。”

    “別去……”姜城還企圖制止她。

    “你不能死，我不想你死，我已經會賺錢了，我都還沒有讓你過上好日子，你不可以丟下我，我們好不容易團聚，怎么可以這樣對我……”姜北幾乎處于崩潰的狀態，“我媽不認我，我沒有媽媽，連你都要離開我嗎？為什么一個個都要這樣對我，我什么都沒有做錯啊！”

    “對不起……”淚水也順著他那布滿皺紋的臉頰緩緩留下，他除了道歉其它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好一會兒姜北才收回自己的情緒，“我去叫醫生。”

    走出病房，姜北幾乎是扶著墻壁走的，姜城的每一句話一直在她腦海里回蕩，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都是宋明珠。

    宋明珠……

    祁琰……

    她覺得難受，窒息般的難受，小腹上傳來一陣抽痛，可是她顧不了那么多了，依稀還能聽到姜城在不停地咳嗽，于是加快腳步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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