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門被推開，燈驟然亮起。
姜海洋有些慌亂的抹去眼角的淚水，但方華還是看到了。
方華蹙了蹙眉，見姜海洋還是閉著眼睛，咬了咬唇，裝作沒有看到，暗嘆口氣，又將燈拉滅，摸黑躺到床上。
身旁的人呼吸平穩，身體動也不動。
如果不是剛才她進門剎那看到姜海洋在哭，可能她真的以為他在睡覺。
回想剛才姜海洋的反常情況，方華明白了些什么，很是心疼姜海洋。
從背后輕輕抱著他，困意秾秾的嘟囔了一句，“親愛的，好困啊。”
姜海洋握住胸前方華的手，沒有說話。
方華靠在姜海洋的背上，裝作睡著的樣子。
**
翌日，方華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了姜海洋的身影，嚇了一跳，忙掀開被子。
時間還早，所有人都還在睡。
方華看了眼睡在沙發上的戴敬君，悄悄去了方小輝的房間，“小輝，你看到你姐夫了嗎？”
方小輝起來的很早，正在畫茶具，他將姐昨天給他講的款式，自己想了想，創出五套茶具出來。
正畫著，看到姐推門進來。
愣了下，搖頭，“沒看到，姐夫怎么了？”
“沒事，你畫吧。”方華有些心不在焉的說道，轉身出了門。
方小輝張了張嘴，想讓姐看看他畫的茶具怎么樣，可看到姐失魂落魄的樣子，將到嘴邊的話吞了下去。
方華回到房間，急得團團轉。
姜海洋對青市不熟，這么早，他能去哪里呢。
想了想，方華躡手躡腳的準備出去找姜海洋。
剛出房門，就看到姜海洋從外面回來了，手里提著幾個袋子，一陣香味撲來。
看了眼袋子，方華像是什么事也沒發生過一般，笑了笑，“你去買早餐去了？”
“嗯，昨晚睡得早，醒來睡不著，就去給大家買早餐去了。”
方華瞥了一眼姜海洋眼睛下方的青色，抿了抿唇。
戴敬君聽到動靜，掀開被子起床，朝姜海洋跟方華笑了笑，“你們起這么早的？”
“不是我們起早了，是你起晚了。”方華故意說道。
姜海洋看了眼方華，去廚房拿碗筷。
此時，客廳里只有戴敬君跟方華倆人。
戴敬君走到方華面前，輕笑了聲，“怎么？還對我有這么大的敵意啊。”
“你說呢？”不知怎么回事，方華一想到戴敬君讓姜海洋在姜家受了那么多的苦，心里就來氣，看到戴敬君自然就沒好話了。
戴敬君心想，這個女娃娃可真厲害，爸媽都夸方華是個好姑娘，他怎么看到的都是潑婦呢。
正準備說話，看到宋美嫻跟戴來慶走出房間，將嘴抿成一條直線。
宋美嫻看到餐桌上的早餐，叫了聲，“呀，我正準備起來做早飯呢，都買好了？”
“是姜海洋買的。”方華笑了笑。
正巧姜海洋拿著碗筷從廚房出來，方華接過，將袋子里的早飯倒進碗里。
宋美嫻深深的看了眼姜海洋，昨晚心里的疑慮又浮上心頭。
她不相信世界上有這么巧的事情，姜海洋是姜家村人，姜奕晨是他兒子，而姜奕晨跟戴敬君三歲時的照片幾乎一模一樣。
世界上有想像的人，卻不可能像得像是同一個人一樣。
“海洋啊，你是姜家村人，有聽說過哪家的孩子三十年前是抱養來的嗎？”
宋美嫻吃著生煎，漫不經心的問道。
姜海洋正在喝豆腐腦，聽到宋美嫻的話，嗆住了，猛咳起來。
方華忙給他順背，看了眼宋美嫻，是她的錯覺嗎？總感覺奶奶在問這句話的時候，有些別的意思。
“怎么咳嗽起來了，慢點吃，豆腐腦里面有辣椒，不小心就會嗆到。”宋美嫻放下碗，跑過來一邊輕拍著姜海洋的后背，一邊說道。
方華看了眼宋美嫻，她眼里的關心是真真切切的。
戴來慶有些無奈的看了眼宋美嫻，這老太婆真是將姜海洋當成自己的孫子了。
“姜海洋，你是姜家村人？”戴敬君問道。
“昨天方華不是已經說了嗎，他們是姜家村人。”戴敬來奇怪的看了眼弟弟。
戴敬君看了眼大哥，沒有說話。
姜海洋止住咳嗽，這才說道，“嗯，我是姜家村人，但沒聽說哪家的孩子是抱養來的。”
“那你認識楊春香和姜建安嗎？”
哐當一聲！
戴敬君的話剛落，方小輝手里的勺子就掉到了碗里，勺子和碗都是瓷器的，碰撞到一起，發出刺耳的聲音。
方小輝瞪大眼睛，猛的看向姐。
方華手握著勺子，淡淡的掃了眼方小輝，“小輝，吃飯要注意，不能影響到別人。”
方小輝臉脹得通紅，看了眼姐夫，見他臉上什么表情也沒有，這才重新拿起勺子吃豆腐腦，只是卻沒有了胃口。
聽這個戴叔叔的意思，姐夫有可能是他的兒子？
方小輝被這樣的消息炸得外焦里嫩。
可看著姐跟姐夫平淡的樣子，好像他們早就知道了一樣。
“楊春香跟姜建安是誰？”戴敬業說完，意識到什么，忙問道，“你是說當年你把孩子送給了他們夫婦？”
“是的。”
戴敬君看了眼平靜的姜海洋，笑了笑，“姜海洋，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宋美嫻緊張的揪緊戴來慶的襯衣，可宋美嫻抓得太緊，抓到他的肉了，疼得他額頭上都冒出冷汗了。
可他這時候也顧不上這些，眼睛一錯不錯的看著姜海洋，他真的是自己的孫子嗎？
姜海洋放下勺子，看了眼方華，苦笑了下，“方華，我......”
“我明白。”方華打斷姜海洋未說完的話，握住他的手，溫柔的說道，“你想說什么就說吧，無論你是誰，我都不會離開你。”
姜海洋內心一陣感動，他的方華還是那么懂她。
他以為他瞞得很好，她卻什么都知道，卻沒有說破，給了他最大的尊重。
姜海洋反握住方華的手，十根手指，緊緊的纏繞在一起，好像本來他們就應該在一起一樣。
平靜的掃了眼大家，“楊春香跟姜建安是我的父母，我今年三十歲。”
“啊！”
宋美嫻驚叫了聲，松開戴來慶的手，慢慢走到姜海洋的身邊，眼睛濕潤，顫抖著的手抬起，想要撫摸姜海洋的頭，卻又怕唐突，在半空中停下。
“奶奶。”姜海洋叫了聲，握住宋美嫻的手。
“哎！”宋美嫻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流了下來，將姜海洋的頭抱進了自己的懷里。
戴來慶也激動的眼眶通紅。
戴敬君一臉平靜，只有戴敬來瞪大眼睛，有些不敢想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方小輝還保持著他剛才震驚的表情，還沒有回過神來。
姐夫不是楊春香那個老妖婆的孩子，居然是戴老師的孩子？
戴敬君看著抱在一起的倆人，輕輕笑了笑。
昨晚他倒水的時候，聽到父親撥高的音量，留了個心眼，站在門口偷聽他們的談話。
聽完他們的話后，他也很震驚，聯想到姜海洋在聽說孩子是三十年前送到姜家村的反應，有些懷疑他可能就是他的兒子。
果然，他沒有猜錯。
等宋美嫻的情緒好點后，姜海洋說道，“奶奶，我這也是猜測，要不然做個親子鑒定吧。”
“不用做，姜奕晨跟敬君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你......就是我的孫子。”宋美嫻激動，但堅定的說著。
方華恍然大悟，這才明白為何宋美嫻見了姜奕晨，那么喜歡他，恨不得天天見他。
那時有些奇怪宋美嫻對姜奕晨的反應，卻沒想到姜海洋有可能就是他的孫子。
這下好了，干孫女變成孫媳婦了。
想到什么，方華有些尷尬的看向戴敬君。
如果姜海洋真是戴敬君兒子的話，那他就是她的公公了。
兒媳婦大罵公公？
方華嘴角狠狠一抽，那個時候，誰給她的勇氣呢。
戴敬君看出方華的窘迫，想笑忍住了，故意板著臉說道，“想要我原諒你可以，以后要對我兒子和孫子好點。”
說到孫子，戴敬君嘴角一抽，他都有孫子了？
“謝謝......”那個“爸”字，方華終究沒有叫出口，這也太難為情了。
對著一個看起來只有四十歲左右的人叫爸？
好考驗她的心臟。
好半晌，宋美嫻才不舍的放開姜海洋，看了眼方華，笑道，“方華，看來以后我不能再做你干奶奶了，要做你真正的奶奶了。”
“奶奶。”方華甜甜一笑。
“哎！”宋美嫻答得清脆。
所有人都笑了起來，方小輝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
他反應過來后，第一個想法就是姐再也不用跟楊春香那個老妖婆生活在一起啦。
“我想明天去姜家村，我一共去了姜家村三次，每次全村人都說三十年前沒有哪家抱養過孩子，這其中的人，也包括楊春香跟姜建安。”
“我想親自問問他們，為何要否認。當然，該感謝的還是要感謝，到時無論他們開出怎樣的條件，我都盡量滿足她。”
宋美嫻看著大家，宣布她的想法。
戴來慶跟戴敬業沒有反對，他們也想去看看將姜海洋養大的那對父母是誰。
雖然他們極力隱瞞此事，但也情有可原，畢竟將一個剛出生下來的孩子養活這么大也不容易。
姜海洋苦笑了下，都能想像得到，到時楊春香肯定會獅子大開口要一筆錢。
這樣發財的機會，她又怎么會錯過。
哪怕他是她親生的兒子，如果將他賣了，能換來一筆錢，她肯定會將自己打包送人上門。
方華握了握姜海洋的手，輕輕笑了笑，“該來的總歸會來，一步一步走下去就是了，無論什么時候，你還有我。”
姜海洋點頭，握緊方華的手。
姜縣不通飛機，一行人直接買了火車票，這次佟文澤也厚著臉皮跟來了。
美其名日他要幫戴老師提行李。
戴敬君沒有反對，默認了佟文澤跟著一起去。
**
姜家村
一大早，楊春香的眼皮就跳個不停。
平時是一只眼睛在跳，今天反倒奇了怪了，兩只眼睛一齊跳，跳得她心慌意亂的。
這天是星期天，不用上學，所有的孩子都在家。
姜海杰見楊春香的眼睛跳個不停，從本子上撕下兩條白紙，粘上唾沫貼到楊春香的眼皮上，“娘，這樣一貼，等于白跳了。”
“啥白跳了？”楊春香不解的問道。
姜海杰嘻嘻一笑，“你不是眼睛一直在跳嗎，貼上白紙，不就是白跳了嗎？”
“我兒子真聰明。”楊春香用手摸了摸眼皮上的白紙，欣慰的看了眼姜海杰。
姜海雪冷笑了一聲，如果她這樣給楊春香貼白紙，肯定會被她罵一頓，居然用口水給她貼。
可姜海杰的口水就跟別人的不一樣啊，香著呢。
娘不僅不嫌棄，還很歡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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