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做豆瓣醬料,就得出去買辣椒和豆瓣,吳知枝拿了錢包,一邊穿鞋一邊問陸焉識,“我要出去買東西,你去么?”
“你問我的時候,我有不去過嗎?”陸焉識反問。
吳知枝笑了下,“那你快點啊,磨磨蹭蹭的,非讓我三請四請才肯動起來。”
“……”陸焉識的臉色窘了一下,三請四請才肯動起來,這話,怎么聽著那么邪惡呢?
糟糕的臺詞。
兩人一塊出門,走著去,還是之前那個破破的菜市場。
陸焉識問她:“暑假還需要去新城區(qū)兼職嗎?”
“最近不去了,等跟師傅看完奶奶回來了,再去。”
“要看誰?”他沒聽清。
“蘇奶奶,蘇北的親奶奶。”
陸焉識愣了一下,有些不高興,“你要跟他們一塊出遠門啊?”
“嗯,蘇奶奶最近身體越來越不好了,師傅讓我們幾個孩子都回去看看她。”
陸焉識有些沉默,好半響,才拉著她問:“那我呢?”
“你?”
“你走了,我怎么辦?”他的全部生活,都跟吳知枝息息相關(guān)的,她一走,他就開始發(fā)愁了,到時候想念了,怎么辦?吃不到知了做的菜,怎么辦?蘇北偷偷勾引她,該怎么辦?還有賀希言這個心機孫子,都對他的知了虎視眈眈,他又該怎么辦?
“你?你就在家里好好幫我看店啊。”
“……”吳知枝這句話出來后,陸焉識恨不能掐死她。
他難過得都要頭禿了,她就給了他這么一句話,這是人說的話嗎?
“還能給吳桐補補課,這馬上就要高三了,他忽然跳級,也不知道能不能跟上我們的步伐。”吳知枝嘆了口氣,開始憂愁吳桐的高三生活了。
陸焉識:“……”
這女人,除了憂愁她家人以外,對其他人,心都像裝著太平洋那么寬。
難道他就不需要安慰嗎?
陸焉識轉(zhuǎn)過臉,氣得不想搭理她了。
“還有你,我要走了,肯定得很想你。”她忽然過來拉他的袖子。
這個小動作和這句話,終于搔到了陸焉識心里的重點,他眉色一柔,握緊了她的手,剛才被氣得火冒三丈的內(nèi)力,此刻已經(jīng)煙消云散了,情緒有陰轉(zhuǎn)晴,笑了起來,“既然這樣,你干脆不要去了。”
“這不太好吧?師父讓我去的。”
陸焉識抿住薄唇,但他也明白,這是蘇智民的邀請,知了肯定要去的,有些事,他不高興,但不能任性的阻止,就是有些不高興,所以回到家里后,他自己一個人躲在樓上,不愿下來。
吳知枝跟吳桐兩人在后院做豆掰醬,東西都是現(xiàn)成的,把霉豆瓣用白酒殺菌,然后加入剁好濾干水分的紅辣椒,加進一些蒜蓉,甜酒,花椒,鹽,還有一些她的特質(zhì)醬料,攪拌均勻,裝進一個大缸子里,倒上油,鋪上紗布,再用蓋子存封,等待一個月,就可以用了。
吳知枝跟吳桐兩人把大缸子抬進儲物柜里,吳知枝還檢查了一下儲物柜里現(xiàn)在的東西,果醬果酒什么都快用完了,這次去探望蘇奶奶,可以順便去山里頭逛逛有什么可做的東西。
她拿來一張紙,把屋里頭需要的東西一樣樣列出來,今年太偷懶了,導(dǎo)致現(xiàn)在屋里頭沒剩什么吃的了,在樣子下去,可不行。
一切弄好之后,一個下午就過去了,陸焉識還沒下來,她看了眼手機時間,剛好手機響了,她就接了起來,“喂?”
“喂,知知,是我呀。”蔣南山的聲音響在彼端。
“怎么了?”
“晚上出來吃飯呀。”
“啊?慶祝什么?”
“暑假嘛,來個歡樂聚會,剛好咱們家這附近新開了一個蟹肉煲餐廳,我們?nèi)ピ囋囄兜腊桑镱^還有唱歌的,我們吃完飯可以下一輪。”
“……”吳知枝皺著眉,“你有錢嗎?”
一句話就把蔣南山給問住了,他咳嗽了兩聲,“男生AA,女生不要錢嘛,這事我跟寶妍說過了,我不獨攬買單的情況下,她還是同意我正常消費的。”
“那還行。”
“你叫上陸焉識一起來吧。”
“我不知道他肯不肯,我去問問吧。”
她掛了電話,站在樓梯下面喊人,“陸焉識。”
樓上沒回音,但她知道他聽得見的,這種老式樓房隔音很差,走個樓梯都能全屋聽得見,更何況是這樣大嗓門喊人呢。
“陸焉識。”她又喊了一聲。
依然沒人回答。
吳知枝無奈嘆氣,認命地爬上樓。
陸焉識本來在寫歌,聽見轉(zhuǎn)門把的聲音,立刻把本子一丟,閉上眼睛假裝睡覺。
吳知枝推門進來,看了眼隆起的被子一眼,彎唇笑起,“原來是睡著了呀,不過,燈都沒關(guān)。”
她按掉燈,又走到窗前,看了眼外面吵鬧的街市,把窗戶關(guān)上,又拉上了窗簾。
滿屋的光線頓時暗了下去,晝夜不辯。
吳知枝走到床前,桌角一盞風(fēng)扇徐徐吹在他頭頂,她伸手過去,摸了他的后脖子一把,人形火爐一樣,全是汗。
手腳也暖乎乎的,看得出來,風(fēng)扇根本杯水車薪,扛不住他身體輻射出來的熱度。
七月份的天氣,34度左右,就算睡覺吹風(fēng)扇不蓋被子,也仍然惹得干流浹背。
這樣都睡得著,厲害了。
吳知枝笑了笑,可是一秒后,她唇角的笑容就逐漸消失了。
他是那么高不可攀的富家少爺,原本,以為他會離開的,卻沒想到,為了她,他留在了這兒,住在這個破破爛爛的樓房里,連簡單的空調(diào),她家都滿足不了他。
看著他身上漸漸被汗?jié)竦谋恤,她過了好久,才回過反應(yīng)來。
這身材,太他媽的好了。
再看一會,鼻血估計要出來了,她轉(zhuǎn)身往外走。
陸焉識偷偷睜開眼睛,她已經(jīng)走了,但是沒有下樓,門外的廁所傳來一陣水聲,好像是她在接水。
又幾分鐘之后,吳知枝回來了,端著一盆冷水,放在他床上。
陸焉識一開始還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直到,一條濕毛巾落在他臉上。
微微涼的感覺,帶走火爐一樣的熱度,她用毛巾擦干凈他的臉,然后是手臂,后脖子。
他是側(cè)睡著的。
她重新擰了毛巾,坐到他后面,小心翼翼掀起了他身上的薄T恤。
陸焉識差點要條件反射弓起身子,但最終,他忍住了。
沾了涼水的毛巾落在他背上,為他擦去了背后的汗,然后又回到跟前,繼續(xù)擰毛巾,擦他露在短褲外頭的長腿。
吳知枝認認真真做降溫。
陸焉識卻忍得難受。
后來,他不太記得那天的感受了,只覺得當(dāng)時很想做夢,飄飄忽忽的,那個女孩,像媽媽一樣溫暖的照顧他,然后他沒忍住,睜開了眼睛,昏暗的光線里,吳知枝認真做降溫,幾縷發(fā)絲從她肩膀滑落,低頭的瞬間,目光暖得讓人安心。
她的眼睛,暖得像是凝聚了全世界的光明。
陸焉識怔了下,心口就跟著燒起來,跳動得異常混亂。
她笑了起來,小聲道:“吵醒你了?抱歉啊,看你太熱了,給你做下降溫,你繼續(xù)睡吧,乖……”
她撫摸他的頭發(fā),莫名有一種寵溺的感覺。
這就是他愛的人,平時大大咧咧,嘴不饒人,可是疼人的時候,春風(fēng)化細雨,潤物細無聲,要不是他裝睡,可能也看不到這細膩的一幕。
“睡醒了。”他揚起唇,心中哪還有早上對她的那股怨氣,全被她的溫柔一舉殲滅了。
“是我吵的你?”
他搖搖頭,仰起身子來,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吳知枝被他盯著,臉‘騰’地一下全紅了,然后看著他賞心悅目的容顏,少年的眉眼,是真的俊,天生的討喜模樣,鼻梁高挺,眉目如畫……仿佛就是為了讓人‘一眼怦然心動’而生的。
吳知枝被他摟著,能感覺到他滾燙的心意,不需要說出口,她懂,他有多喜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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