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來是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往人的心尖子上戳,江晗從前就不是他的對手,如今也比不過,被氣的耳膜只嗡嗡。
江慕喬連忙叫停,“好了!”
她橫插入兩人之間,背對著楚云錚向兄長解釋,“他的病都好了呢。”
然而她下意識的動作,卻讓江晗眼底一暗。
看著江慕喬近在咫尺的背影,楚云錚卻忽的笑了起來。
他眉梢微微揚起,鳳眸中流光閃過,顯然心情極為舒暢。
背對著誰,便是保護誰,這一點他看明白了,江晗也更明白。
所以在他和江晗之間,喬喬下意識的選擇了他!
享受著心愛人的維護,楚云錚語氣悠閑,“大舅哥,剛剛咱們過招你還沒察覺出來么?莫說你現(xiàn)在受傷,怕是痊愈,在我面前也不行呢!
不行這兩個字勾起了江慕喬某些難以啟齒的回憶,她心道一聲糟糕,這不是故意刺激人么!
果然江晗這真漢子聽到有人說自己不行也受不住,他怒視楚云錚,“病秧子你說什么?”
糟糕!
江慕喬頭更大了,云錚可是最討厭別人這么說他。
連忙轉(zhuǎn)身安撫,“我兄長腦袋才剛清醒,還不正常!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而楚云錚聽到曾經(jīng)最討厭的病秧子這三個字,并沒有如想象中一般生氣,他似乎還覺得挺有意思,反問江晗,“若我是病秧子,你豈不是連病秧子都打不過!
他笑吟吟的接著道,“如今我站著,你卻癱坐在床,究竟誰是病秧子?”
江晗被戳了痛處,技不如人反復(fù)落于下風(fēng),甚至就連自家妹妹也被人娶了,頓時頹唐的如斗敗了的公雞,一時間竟顯出幾分了無生趣。
江慕喬勸完這個勸那個,如今也很無奈,“你們都吵夠了嗎?”
楚云錚立刻變臉,乖巧道,“我沒吵,都是他先動手又動嘴的!
江晗默默轉(zhuǎn)頭,他不跟這個一肚子壞水的小白臉一般見識!
楚云錚取得階段性勝利,一時心花怒放。
江晗不理他,他還上了癮,“大舅兄,你還沒說你是怎么回事呢!
江晗的養(yǎng)氣功夫到底跟以前不同,片刻之后也冷靜下來,他只問,“崔文揚呢?”
“你問他干什么?”江慕喬眉心蹙起,“西北那場戰(zhàn)?”
她話音落下,江晗眼底的笑意便倏然卷起!我家王妃會治病
江晗和江慕喬生的不像,但二人都繼承了來自娘親的一雙杏眼,只是往日江慕喬膚色白皙,瞳色黑亮,一雙杏眼清秀靈動。而江晗的眼里,則是沒心沒肺的自在。
可如今這雙眼睛里卻盛滿了怒意和刻骨的仇恨,曠日持久的怒火在他的眼底燒出了厚厚的一層余燼,他有些膛黑的面容上多了絲驚心動魄的戾色。
江慕喬還從沒見兄長表露過如此濃重的情緒,霎時間她心如擂鼓,“他做了什么?”
“十萬人!苯虾龅拈_口,嗓音帶著鐵與血浸泡過后的腥銹味,“整整十萬人!
他眸色沉沉,“你知道崔文揚為什么能夸下?,在除夕之夜前取得勝利嗎?”
深秋時節(jié),這房間里燒了炭并不冷,可江慕喬卻忽的覺得寒意逼人,她不由自主的往楚云錚的方向靠了靠,只感覺舌頭打結(jié),“為什么?”
江晗喉頭動了動,似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方才開口,“我后來尾隨上了西征的大軍,崔文揚表面上優(yōu)待我,背后卻總和自己的幕僚商量著什么。我當(dāng)時氣盛,不愿意和他們同流合污,便帶著一隊斥候孤軍深入,還趁著夜色砍下了韃子一個將領(lǐng)的腦袋!
江慕喬還記得爹收到兄長在西北離了戰(zhàn)功之后的欣喜,如今再聽,卻覺得這話里的每一個字,都透著心驚,她近乎小心翼翼的問出剩下的三個字,“然后呢?”
“然后?”江晗嗤笑了聲,“西北一戰(zhàn),崔文揚擺明了要在皇上面前爭取軍功速戰(zhàn)速決,而那次的軍功,不過是為了堵住我的嘴的蠅頭小利!
他深吸口氣,接著道,“崔文揚先是用這次軍功拉攏我,說只要聽他指揮,此戰(zhàn)能速戰(zhàn)速決,日后少不得封侯拜相。可我跟去了西北,便知此戰(zhàn)必須要細(xì)水長流,西北韃子的軍糧不比大齊,只要耗下去就總能耗死他們,因此不答應(yīng)。可崔文揚見我拒絕,就派我去追擊韃子,故意將我引開。也是當(dāng)晚,我才知道崔文揚為了誘敵深入,竟然打開了西北漠城的城防大門。韃子五萬大軍長驅(qū)直入,然后,然后……”
江晗哽咽了聲,滾燙的熱淚從眼眶中滑落,接著用力抹掉,一字一頓道,“城中,早已做好了埋伏。城墻上堆滿了火油,城中也到處藏著火油,只等韃子軍五萬將士進(jìn)來便會封鎖城門,然后一把火燒了!為了誘敵深入,漠城五萬的百姓,無一人逃出!
江晗語畢,整個房間里鴉雀無聲。
一股無言的憤怒伴隨著巨大的憤怒,從每一個人的心底蒸騰。
五萬百姓,五萬活生生的百姓,崔文揚究竟是什么樣的狠毒,竟然連大齊的百姓都不放過。
江慕喬只覺一層疙瘩從小臂上冒出,她不寒而栗。
楚云錚扶住她,沉聲問江晗,“當(dāng)真?”
江晗幾乎是用盡了渾身的力氣才說完那一番話,他疲憊的垂垂下眼睛,“無一字虛言!后來我見漠城火光沖天,就帶人回去,半路上被崔文揚的心腹截殺,這才知道這人早已做好了此等喪心病狂的打算,從京城帶出來的將士,不聽話的被坑殺燒死,要么同我一樣被調(diào)虎離山根本不知此事,還有一些一道做了漠城里的冤魂。而漠城和西北的官員,早已和崔文揚勾結(jié)在一起。當(dāng)晚,我以為我必死無疑?蓛e幸在城外的勒古爾卻回頭,趁機救下了我。后來我就忘了自己是江晗,再后來的事情,你們就知道了!
原來如此。
竟是如此!
聽兄長說完西北的戰(zhàn)事,江慕喬只覺一股熱血在心中激蕩。
從前她只是討厭崔文揚,如今是恨不得他挫骨揚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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