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東旭一晚上睡得也不踏實。早起簡單洗漱后抓起外套就要出門。
樓下福嬸趕緊迎上來,“少爺,太太一早就起來了,在廚房給您做早餐呢。吃了再走吧。”
福嬸在這守著,估計是母親擔心他又是不聲不響離開的安排吧。
溫東旭點點頭來到廚房,看著十指少沾陽春水的母親親自為自己煎魚。手法不太嫻熟,還不時被濺出的油星燙得“咝咝”地哎喲。
“媽,別忙活了,讓福嬸兒弄吧。”溫東旭使個顏色,福嬸兒趕緊過來替下太太。
被兒子長臂圈著走向餐桌,樂意如輕聲道,“等你爸爸下樓吃了飯再走吧,你們都多久沒一起吃飯了。”
看看時間,溫東旭點點頭。
他們一家三口確實很久沒在一時吃過飯了。自從那次大學放假回家,從父親緊閉的書房門口聽到母親痛心的控訴,知道父親原來一直在暗戀墨教授的妻子。瞬間,父親在自己心中高大偉岸的形象崩塌了。當天父親推門而出,看到門口呆愣的兒子,眼中有深深的歉意,但一句話沒說就離開了。此后一個多月都住在辦公室里。
那段時間每晚都是溫東旭陪著哭泣的母親,一直到她睡著才起身離開。
這事,除了他們?nèi)诉B精明能干的溫悅寧都不知道。那時她正在享受人生最美好的時光。一邊談戀愛一邊在國外興致勃勃地籌備自己人生第一次時裝設計大賽。
而后就是他們不斷的爭吵,變得很多事情都是各持己見,各不相讓。
蕭瑟開學第一件事就是將跟隨墨雨亭教授主修的考古人類學科目改成了其他科目。從此見到墨雨亭都是繞道走,實在繞不開了點個頭就轉(zhuǎn)身離開。而墨雨亭從未找他談過為什么要轉(zhuǎn)科。只在為轉(zhuǎn)科生寫評語時給予他極高的評價。
溫庭蘊下樓看到餐桌上端坐的妻兒,久違的溫馨讓他點頭笑笑。看看平日里大女兒一家習慣坐的位置,終是也沒再說什么,拿起筷子道,“今天難得,吃飯。”
一家人默默地用完早餐。
“小旭,吃完了跟我到書房一趟。我有話說。”溫庭蘊放下筷子。
樂意如輕飄飄橫了溫庭蘊一眼,“有什么話不能當著我的面說?我在這個家里越來越像個陌生人了。”
溫庭蘊不予辯駁,讓樂意如有些難堪。
在情感上溫東旭肯定是傾向于母親這邊。畢竟,情感出軌的人是父親。
“要不,媽一起吧。”他不是商量,而是決定。
想了想,“好。那就一起吧。有些事終究是說開了好。”溫庭蘊率先起身踱步到書房。
書房依舊是全套的仿古全雕布置。其中氣派名貴的小葉紫檀書桌擺在書房的正中間。小葉紫檀是紫檀中的精品。因其生長速度緩慢,五年才會長一年輪,八百年以上才能成材,被稱為“帝王之木”,為此難得大型的板材。加之這樣的千工重雕,器形婉轉(zhuǎn)流暢,一看就非凡品。桌案上宣紙鋪開,墨痕猶新。溫家?guī)滋幗源箨囌虜[放小葉紫檀木家具,其雄厚的背景可見一般。
溫庭蘊從書架上一個整齊地擺放著些書籍的格子里掏出了一本相冊。從看外表,這是一個相當有歲月痕跡的相冊。翻開,是一個插袋式老相冊。信手翻來,溫庭蘊從內(nèi)芯里翻出三張黑白照片,還有五張那個年代的彩色照片。照片里站著兩男一女。男的高大英俊,滿臉的陽光與自信,是少年時期的溫庭蘊和墨雨亭。女的亭亭玉立,有著驚人的美麗。看著還是少女模樣,兩條長長的馬尾上還系著好看的蝴蝶結,穿著當時流行的“連衣裙”,點點碎花散落于裙裾,襯得女孩仿佛剛從云間降落塵世的仙子。
溫庭蘊目光專注,伸指摩挲著照片中女子臉龐,“這是墨心兒的媽媽,楚心塵。心塵的名字是你爺爺給取的。說這女娃看著眉眼純凈,心無雜塵,所以就叫心塵。”
從照片中少女的五官溫東旭已猜出她是心兒的媽媽。兩人的眉眼極為相似。不同的是,楚心塵奪目的大眼中透著一股果敢與堅強。想來那時她定是一個相當驕傲的小姑娘,與墨心兒有些綿軟的氣質(zhì)有些不同。
擺手讓這母子倆坐下,溫庭蘊的眼神還舍不得從照片中收回。那神態(tài),有追思、有痛心。
“我們仨打小就認識。是大院里最好的朋友。我和雨亭一直到大學都在同一個學校讀書。心塵小我們幾歲,從懂事起就和我們一起玩。走哪兒我們都帶著她。她聰敏活潑,要強好學。人那么漂亮,卻硬是一個敢欺負他的男生都沒有。因為人人都知道他有兩個厲害的哥哥,而他們也羨慕我們有這樣美麗的妹妹。而我,卻更加的喜歡,因為我和心塵從小就是娃娃親。”一語驚的母子倆對視一眼。“沒錯。當年兩家沒有公開,是因為不想背封建思想這個鍋,也想著兒子們長大了也要看緣分。但實則,我家傳家的紫晶龍鳳吊墜已交到楚心塵父母的手里了。”
“一直到我那些年醉心事業(yè),創(chuàng)辦煦旸文化。我太多的時間都投入到工作上了。有時,他倆也會結伴過來看我。有時我也會參與到三人的活動中。我們暢談對未來的憧憬,彼此或鼓勵、或取笑對方。而我當時已在文化圈子里嶄露頭角。雨亭已在準備博士后的畢業(yè)論文,而心兒還沒有大學畢業(yè)。”扶了扶眼睛,溫庭蘊的眼角居然爬上了少年人的一絲赧然。
“對,我們那時也和她叫心兒。”看看注視她的母子二人,溫庭蘊繼續(xù)道。“心兒總?cè)⌒ξ沂莻工作狂,開口閉口就是工作。我心說這一切還不是為了她。希望她能風光嫁給我,給她更好的生活,讓她一世無憂……”
椅子上的樂意如呼吸已見濁重。
于沉思中徜徉了些許,溫庭蘊傷懷道,“沒成想,三個月后心兒畢業(yè),她牽著墨雨亭的手過來找我,把我家的紫晶龍鳳吊墜輕輕放在我的面前,說他倆要結婚了,希望我能祝福他們。”
“我當時以為他倆在和我開玩笑。我不敢置信地看著心兒。她一向那么聽我的話,什么事都要問問我的意見。怎么會……”沉浸在往事中的溫庭蘊握指成拳,重重地砸在桌面上。
“我問她為什么?是不是墨雨亭那王八蛋欺負了她。她說他很好,很關心她,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溫庭蘊抬眼時眸中水光閃爍。
“哈哈,既然這是她的選擇,我還有什么話說!這一輩子她要的我都會給她。我把墨雨亭當場揍了一頓,他一手沒還,心兒也沒過來拉我。他們的婚禮送來的請柬,我沒去,從此大家斷了聯(lián)系。直到知道他們要一起去邊疆考古,我以為他們是瘋了!考古工作多么的危險我非常清楚,一個不小心就會被墓穴中的毒氣或機關傷到,我不能想象我的心遭遇這些……可她就是這么死心眼兒,反過來安慰我。我只得另辟他徑安排人暗中保護她……這些年,她跟著他受苦卻甘之如飴。”
“以后的事情你們也都知道了。”說到這里溫庭蘊無力地靠坐在藤椅上。“是我不死心,苦苦纏著她,不干心兒的事。”
“哈哈哈,”樂意笑得有些刺耳,“聽起來真是一段感人至深的愛情故事呀,思而不得寤寐思服呀。這么多年,你又把我放在哪里?我堂堂樂家大小姐,嫁給你這個空殼子,你們溫家當我只是傳宗接代的工具嗎?一個傀儡嗎?”
伸手安撫住激動的母親,“爸,這對我媽不公平。”溫東旭沉穩(wěn)地開口。“既然娶了她就應該好好待她。”
兒子的話令樂意如紅了眼晴,多年的委屈終于有人肯出來說句公道話了。這事除了兒子,她娘家人、閨蜜甚至大女兒都不知道。這些年外表看著是風光的溫家當家奶奶,實際上她的苦誰人知道?
“我是對不起你媽。可是這段婚姻不是我要的。”溫庭蘊瞅瞅情緒上來的樂意如,低聲道,“我那時已對愛情失去了信心,本意不想再成家了。是你媽主動接近我在我傷心失意整天醉酒的情況下和我既成了事實。她哭到你爺爺奶奶面前時說是已懷孕兩個月了。我,我,唉,只好這就樣了。”
陳年的事不要翻,舊年的情不要想,想來都是江湖落魄人。
書房內(nèi)淡淡的檀香氣將老少三人圍繞在過去幾十年的情緒里。
原本在低聲啜泣的樂意如在聽到溫庭蘊對兩人過往的描述時突然止住哭聲平靜起身,“溫庭蘊,當年的事是我一時糊涂,我瞎了眼,做錯了事,但做了就要認。你沾了便宜還非得說聲‘不得已’,哈,好。你既然這么專情當年為什么守不住自己的堅貞?就算是我主動是我賤,你可以以死相逼不娶我呀?你這輩子就是這么唯唯諾諾該剛的時候不剛,得不到的就念念不忘。這輩子,我瞧不上你。”說罷轉(zhuǎn)身摔門離開。
溫東旭自小到大沒見母親說過重話,還帶臟字的。知道母親傷心過重,也待隨之離開去安慰好。
“小旭,等一下。”
溫庭蘊從相冊加厚的夾層里拿出一個精美的飾品,正是他剛才說到的紫晶龍鳳吊墜,舉到眼前端詳了又端詳。
“這就是當年我們溫家送她的禮物。她結婚前還給了我。你拿去送給你的心兒吧。”
溫東旭不想要。看起來這是個“傷心之物”,也滿懷了父親對那段過往的所有記憶。
“這是溫家傳了上百年的信物,只傳給名媒正娶的兒媳婦,拿著吧。”
想到溫庭蘊與樂意如結婚三十多年,居然一直沒將這個吊墜給自己的妻子。溫東旭有些為母親不值,但感情的事,說來沒道理可講。唯有嘆息。
樂意如端坐在寢室陽臺的沙發(fā),一臉的平靜,到讓溫東旭有些意外。知道兒子這是在擔心自己,樂意如勉強笑笑,輕拍兒子寬厚的肩膀,“小旭,不用擔心媽。媽不會做想不開的傻事的。這輩子就算我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愛情,但我得到了一雙最優(yōu)秀的兒女。你們就是媽的驕傲,更是媽的依靠。有你倆在,誰在乎那老頭子發(fā)癲呀。”
長臂輕擁住嬌小的母親,他沒有說任何安慰的話。只是陪著母親欣賞陽臺下庭院間葳蕤的花木。那里有兒時父母手把手幫他栽下的果樹。
“哪天回來,我?guī)湍愦顐秋千架吧。沒事可以坐在那里散散心。”他道。
此話逗樂了樂意如,“哈哈,你媽都老太婆了,坐秋千架上不得以為這是要鬧妖兒呀。連小文都不玩的東西。”
溫東旭也為自己的想法發(fā)笑。他只是想能為母親做點什么力所能及的事。
“去吧,忙去吧。有空常回家坐。”樂意如到底是名門閨秀的風度,如此大事雖經(jīng)年困擾,為人處事還是相當?shù)挠喝荨!澳奶煊袝r間,把你的心兒帶家來吃頓飯。我現(xiàn)在雖不能完全接受她,但吃頓飯還是可以的,這人也是要慢慢相處的。”她的話相當入情入理。
溫東旭沒成想母親這邊的芥蒂這么容易就打破了,心下一松。在母親臉上用力親了一口。
路上聯(lián)系墨心兒,她的聲音有點暗啞,“旭哥,我今天想請個假。嗯,對,我和師兄在刑偵大隊這邊。”
溫東旭霸道地問她為啥要請假。聽著那邊墨心兒的聲音緊塞起來,“我?guī)熜纸裢砭鸵x開了。我想多陪陪她。”
那邊蕭瑟走過來對著墨心兒的電話道,“過來刑偵大隊一下,我有事交待你。”
溫東旭最受不得蕭瑟這指使小弟的口氣。在京都這地界兒沒有人敢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可面對蕭瑟,還真的不能做到不理不采或霸氣互懟。原因很簡單,沖著自己心儀的女人該忍的也得忍呀。男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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