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事，離合豈無緣。

    溫東旭聽到這里也不禁心生感慨。

    記得初見時，他似有若無地提到過關于蕭瑟少年時的叛逆與孤僻。現在他完全理解了他這個“大舅哥”的不容易了。

    溫東旭提起已空的茶壺續了水，等水沸騰后為兩人再沏上新茶。

    “現在，你知道為什么心兒就是那個‘心有玲瓏’之人了吧。可以說，是自然規則選中了她，也可以說是命定吧。”蕭瑟道。

    “心兒在你們整個行動中的作用是什么？”溫東旭緊跟著問。

    “是平衡。與我一道前往那個世界。”蕭瑟道。

    “為什么一定是她與你一道就是平衡？”溫東旭隱約感覺有些事情脫離了他的掌控。

    “自然之所以稱為自然，是因為人力所不能揣摩。而攝引獸當年給出的指引我們經過幾次分析得出的結果就是這樣。”

    “等等，不對！！剛才你提到當年墨教授一行在那個世界里的首要任務不是考察那里豐富得驚人的物種，而是要能通過一些方式進行‘基因化化’，發展出我們世界更加優化的物種去應對日漸嚴峻的生態環境，對嗎？”

    溫東旭問得甚為急切。

    蕭瑟點頭。目光深海般望著他。

    “那，心兒必須要和你一起去那個世界，還什么為了平衡？什么意思？你們兩個要去做什么基因優化？怎么做？你今天必須要把話給我說清楚！”溫東旭腦海中浮現出“基因優化”的“必行性畫面”，血直往腦門上沖。

    蕭瑟望著他淡然道，“就如同我師父、師母那般。”

    “靠！”溫東旭騰地一下起身，順帶踹翻了身后的椅子，一把攥住蕭瑟的衣領子，“你休想！”他雙目赤紅，俊美無疇得五官透出一股子濃濃的戾氣，“既知如此又何必當初？現在我和心兒兩情相悅，你又要過來橫插一杠子，你當我們是什么？！”

    原本靜臥在床頭假寐的小灰灰被驚得陡然站起，兩只夜晚變得愈加幽藍的眸子左右瞧瞧兩個它所熟悉的男人，兩耳糾結地動了動。這兩個男人都對它很好，都有交情，現在他倆看起來要打起來了，幫誰？

    蕭瑟任由他拽著衣領將自己拉起身，卻毫不抵抗，“你理解的是什么？”

    “靠！我理解的還能是什么？像你師父師母般不就是……不就是……”話到嘴邊，溫東旭猛然醒悟。在蕭瑟的對過往的陳述中，墨雨亭夫婦固然鶼鰈情深，但在那個世界里，兩人除了共同面對困難、彼此扶持相互鼓勵外，并沒有他腦海中突然浮現的那些“基因優化”的畫面出現。兩人雖為夫妻且恩愛非常，但頂多也就是抱抱親親而已。想到此，他不由地松了口氣，放下手中被攥得皺皺巴巴的衣領子，又細心為他撫平。“抱歉……”他低聲誠懇道歉，為自己的不冷靜而汗顏。

    從來到這里，溫東旭的內心就有一股子濃濃的不安穩。感覺他的心兒不再是他一個人的，而是屬于未來，且這個未來好像和他并沒有太多的關系。這令他變得有些焦躁。關心則亂呀！一個人太在乎一個人或一件事注定會有失客觀與風度。

    再者，溫東旭心心念念的和墨心兒的那檔子事都快成了他的心病了。無時不在的蠢蠢欲動不免“將心比心”去揣測他人。沒辦法，非常想又有所顧慮，皆因他太在乎所愛之人的感受。

    蕭瑟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那笑中帶著一絲說不出來的落寞。“如果真的需要我和心兒那么做，還能有你什么事。”他語波平靜，不見慍怒更不見釋然。

    溫東旭原本想反駁他兩句，想想理虧在前，算了。

    “她的生命會不會受到威脅？”溫東旭急切道。

    “不知道。”蕭瑟如實回答。

    他確實不知。但他知道自己會用生命去護著她。

    “我跟過去，護她周全。”溫東旭道。他知道蕭瑟的回答不是和他置氣。在自然規則面前，人類何其渺小與無知。

    未來一切都是未知，這種感覺真的很糟糕。

    “這也是我今天和你說這些的目的。”蕭瑟又呷了一口溫茶。“希望能了解更多，或許對未來更有利。你住院那陣子我順道去過一趟那里。”他說的那里是指那個天外之境。

    “你自己？”溫東旭問。

    “對。我自己。”蕭瑟道。

    “不是說只有懷孕的雌性可以通過那里嗎？”溫東如反問。

    “你別忘了，我出生在那里。”蕭瑟抬眼看他，“不僅是我，心兒也可在當下的狀態中來去自如。”

    原來如此。

    “這是我第二次去那里。這些年，一直有專人負責對洞穴壁畫的再次出現進行監控。當然，這些都是極為機密的安排。壁畫的出現并無規律可言，但每次都會伴隨著全球各地自然災害的暴發。至師父、師母回來后一直到現在，一共出現了五次。師父很想再通過壁畫前往那個世界，苦于沒有辦法。師母就算再有身孕也不太可能拿自己的第二個孩子的犧牲去換取。他們又擔憂我年歲不足經驗不多，怕行事草率。直到五年前找到合適的理由將我從部隊調任到考古隊中與他們一起開展科考工作。一年多前，壁畫第四次出現時，我才嘗試著去接觸那片壁畫。”

    蕭瑟接近山洞時就感覺到了那股強大有力的心跳聲。他回身看隨行的其他人，包括師父、師母都似毫無所覺。但師母慧黠的目光已看透他的心思，低聲道，“他們聽不到的，我現在也不行。”

    由于長期接受特殊訓練加上自身的天賦，蕭瑟對周邊的事物非常的敏感，對這個強有力的心跳自然形成了一種對抗。他專心維持著自己的脈動。幾分鐘后，他驚訝地發現兩個心跳同頻了。

    這種感覺仿佛無聲無息間就被人影響了，于蕭瑟來說是一次不小的挑戰！再調整！他深呼吸，讓自己的心跳節奏再次獨立出來。而這次，他用心感受，發現那個強大有力的心跳聲在幾次影響自己未果后，開始主動配合他的心跳節奏與之同頻了。蕭瑟轉頭看著師父、師母，齜著白牙笑了。

    墨雨亭夫婦信心大增。這孩子少有微笑，除了對著他們的女兒。每當他在執行任務中露出這樣的微笑，就代表著他有十足十的把握了。

    其他人員在山洞入口處即被特勤人員禮貌攔截在外。果然，在蕭瑟的帶領下，墨雨亭夫婦得以再次通過巖壁來到這處天外之境。

    此時這里是傍晚時分。他們剛才進來時，山洞外還是正午時分。

    一路有“夜顏”相伴，蕭瑟第一次來這里卻覺得分外熟悉。“夜顏”的枝葉雖大，但卻有著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的、如變色龍般的保護色。尤其是在夜晚，“夜顏”枝葉的保護色讓它在夜晚只見暈著藍紫色光環的花朵浮于地表和空中，難見已自動融入夜色中的枝葉。襯著天際緋色的晚霞和四周寧靜詳和的一切，這里卻如仙境般讓人見之忘憂。

    三人點下頭，向著前方清澈的寬闊溪流走去，想趟過這里到達對面的密林。上次，攝引獸就是從這里出現的。

    在墨雨亭的授意下，楚心塵大聲呼喚了幾聲攝引獸還有安雅和蕭樂山。如溪水般清澈悅耳的聲音越過溪流飄進密林，引得幾只有著長長尾羽的“鸞鳥”撲棱棱地展翅飛翔。

    喊了幾聲，只見密林中風吹林動。

    “來了。”楚心塵低聲道。

    果然，只須臾間，攝引獸自帶光環地出現在密林前的溪水旁。再一個騰躍，已到他們面前。

    仿佛老友多年的相聚，幾人都分外激動。楚心塵伸手去觸摸攝引獸豐厚柔軟的皮毛，眼含淚水，“攝引，你好嗎？”

    寧靜祥和但也高冷的攝引居然低下頭任楚心塵的手心拂上它的臉。

    “嗷嗚~~”一聲幼嫩的小獸的叫聲，幾人看到低垂脖頸的攝引背上趴著一只連站都站不穩的幼獸——攝引的縮小版。

    “你的孩子？”楚心塵母性的光輝再次閃光，開心地問道。

    攝引并不回應。只讓小獸滑下它的脖頸，在草地上翻著肚皮努力了好一會兒才正過身子，四肢不穩地抖抖索索地站起來。如同人類的嬰兒般，尤其身量還小，顯得它面上的眼睛奇大，襯著夕陽下的光輝，瞳孔中一圈深似一圈的幽藍，再一眨眼瞳孔又如同普通的犬科動物一般。看大家都瞅著它，小家伙不滿意地齜牙蹬腿示威，那樣子又萌又霸道。

    待再要說話，攝引一嘴叼起幼獸放到蕭瑟的懷中，頭朝著巖壁方向瞧了瞧，轉身離開。兩下騰躍已不見蹤影。

    小幼獸在蕭瑟的懷里幾欲掙扎，無耐“逃不出”他的手心。

    墨雨亭皺著眉頭道，“攝引讓我們快走。不然可能會有危險。”他與攝引之間已經形成了某種心靈深處的交流模式。

    幾人不再猶豫，手手相連，齊齊沒入巖壁。在最后瞧這里一眼時，他們看到密林間一團巨大的黑色光暈閃現……

    而蕭瑟抱出的幼獸就是現在的小灰灰。

    床上睜著眼睛聽蕭瑟講述的小灰灰在聽到自己出現的那處環境，挺著小身板嗷嗚嗷嗚地叫喚了幾聲。

    蕭瑟看著它寵愛的笑。這個一出生就要離開父母“流浪”在外的幼獸，和他何其相似？它對蕭瑟而言像是自己的孩子。

    未經報備從另一個空間帶出了一只幼獸，這事不好辦。

    出洞前，墨雨亭交待蕭瑟將幼獸暫時安置一下，然后以在沙漠中救了某只小獸并領養為由將其抱走。考慮到自己女兒未來可能要面對的世界，決定將它暫放在女兒那里培養感情也是好的。

    蕭瑟將幼獸放在洞穴極深處、常人沒有設備、沒有他人幫助根本無法到達之地。叮囑它乖乖聽話，過一會兒給他帶吃的。不過大半天時間，蕭瑟處理完手頭緊急工作，于深夜，懷里溫著一大瓶駱駝奶還有幾塊肉干偷偷潛回洞中去找那只幼獸。結果發現那里除了給它臨時搭建的草蒲團空空如也。

    它那么小，能去哪里？會不會不小心掉進了下面的深洞里？正待放下東西潛入下面的深洞中尋找，耳邊隱約聽得洞外幾聲狼的嚎叫聲。

    雖然沙漠狼于夜間活動是常事，但離得這樣近還是第一次。駐地四周有射燈照明，還有特勤人員站崗，按理說它們夜晚不太敢接近這里。蕭瑟還是擔心那些專家們的安然，只得暫放下尋找幼獸潛出洞穴。

    沙漠狼出沒的夜晚通常風沙比較小。蕭瑟帶著兩名隊員，循聲一直繞到洞穴的后身，潛伏于沙丘后觀察。在距離洞穴后身不足八百米處，已集結了兩三只狼在對月嚎叫。世人常將狼對月嚎叫想象得非常浪費，實際上野外求生經驗豐富的蕭瑟知道，它們這樣大體是因為三種目的：一是為了呼喚伙伴；二是為了交換信息；三是為了把陌生的狼從自己的領地里趕走。

    幾人不敢怠慢，紛紛拿出了防身的武器，眼睛如雷達般掃射著方圓幾公里處的狼蹤。

    不多時，已有八九匹狼聞聲前來。除了兩匹看起來體型稍小像是幼狼外，其他幾匹體型健碩，每匹身長足有兩米開外。兩名特勤隊員面露緊張，不由看看身邊的蕭隊長。

    蕭瑟給了們一個安撫的笑容。用手勢告訴大家保持安靜，不到萬不得已不得暴露目標。

    望遠鏡推進了觀察距離。只見幾匹狼低頭圍成一圈在打轉。細看，地上躺著七八只脖子被咬穿的肥碩的旱獺。而在旱獺的旁邊只見一個撅著高高的、毛絨絨的小屁股連同它同樣毛絨絨的尾巴的幼獸，那尾巴還隨著它的動作一聳一聳的。

    是那只幼獸！！

    蕭瑟眼睛發亮。原來，這小家伙耐不住饑餓自己跑出去覓食了。此時它正用力撕咬著旱獺肚腹上的嫩肉，吃得正香。

    －－－－－－題外話－－－－－－

    工作與休假的區別就是：

    工作時，晚十點多可能才是加班的開始

    休假時，晚十點多人已困頓得要轟然昏倒。

    謝謝閱讀，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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