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醒來時外面天已經黑了，緩緩掃視四周，像是在醫院的病房里。頭頂掛著一瓶點滴，右手插著針管。床邊空無一人，只門口處傳來陣陣男人的責罵聲和女人的勸慰聲，聽著像是許安寧和柴嫣然的。

    慧珍覺得疲憊極了，根本沒聽清他們爭吵的內容，只感覺渾身哪兒都痛。閉上眼睛回想，最后的記憶是在雜物房里，她用肚子去撞桌角，試了一次又一次都沒成功，最后一次好像被什么東西拌到了，她疼得倒在地上，然后就沒了知覺。

    孩子沒了嗎？想用手摸摸肚子卻是提不起一點力來，想著想著，眼皮子越發沉重，閉著眼又睡了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耳邊傳來柴嫣然的聲音。

    “醫生，你看看我媳婦，睡六七個鐘頭了怎么還沒醒？孩子確定保住了嗎？”柴嫣然似乎很著急，慧珍想聽聽醫生怎么說，干脆閉著眼睛繼續裝睡。

    “好在送來的及時，孩子目前來看暫時沒什么大礙，只是大人身子太弱，要一直臥床安胎。”

    腳步聲漸遠，醫生走了，病房里隨即又響起許安寧的責罵聲：

    “你看看你，都是你干的好事！你真是鬼迷心竅了你！為了外面一個狐貍精，連懷孕的老婆也打的下手，你還是不是人！我怎么就生了你這種兒子！”

    文凱耷拉著腦袋坐在病床邊不敢言語，柴嫣然見了頗為不忍，拉著許安寧勸道：“好啦，你還沒罵夠嗎？別吵著慧珍休息！”

    許安寧用力甩開柴嫣然的手，連同柴嫣然一塊兒罵了進去：“還有你，都是你把他慣壞的！為什么沒和我說文凱回來過還打了人，直到你媳婦出事了才和我說！”

    柴嫣然自覺理虧，同樣閉嘴不語。直到他們吵完慧珍才睜開眼，她實在口渴，也想起來上廁所。文凱見她醒來，臉上立即綻放出欣喜的笑容，拉著她的手道：“你醒了，要喝水是不是？我給你倒。”

    許安寧夫婦聽到聲音也忙湊上前噓寒問暖，慧珍只當他們不存在，咬著牙試圖靠自己的力量坐起來。

    “你先別動，醫生說你最好臥床，我給你倒水。”文凱把她摁回床上，用保溫瓶的熱水兌了涼水，親自試了水溫，這才放下吸管遞到慧珍嘴邊。慧珍歪過頭看也不看他，對柴嫣然道：“我要起來上廁所。”

    沒人幫忙她是起不來的，又不愿意文凱碰她，無奈，只能求助柴嫣然。

    “好，我扶你，你慢點。”柴嫣然母子很是乖覺，也許是因為許安寧在場，也許是真給慧珍嚇到了。坐起來慧珍才看到自己左腳腳踝纏著紗布，連站起來都很艱難，更別說走路了。

    “你扭傷了腳不方便走路，來我抱你進去。”

    “你別碰我！”慧珍一聲急吼連連退后，一個踉蹌重重跌坐在床上，腳痛肚子也痛。

    “好好，我不碰你，你別這么激動，醫生說你不能再激動了！”文凱不敢再上前一步，只好言哄著她。

    這時候的文凱是這么細心體貼，仿佛以前那個文凱又回來了。是啊，以前的他多好，而今的他，就像個魔鬼。這一對比，慧珍又是紅了眼眶。冷冷地扭過頭不去看他，聲音已有些哽咽：“我怎么樣你還會在意嗎？”

    “我當然在意！”文凱重急急道：“下午是我不好，我不是人！不對，這陣子發生的事都是我的錯！”說完他重重扇了自己兩個耳光，雙頰立時起了兩道紅印子，看來下手不輕。是礙于許安寧在，還是他真知錯了？慧珍沒多想，她心痛極了。

    “你先養好身子再慢慢找我算賬好不好？你知不知道，媽給我打電話說你摔倒見紅我多害怕，不管下多大雨我還是來了，你沒醒之前我真的很怕，我怕…”

    “那我是不是該對你感激涕零呢？”慧珍反問。

    “不，這是我該做的。”文凱低頭，泄氣的說：“是我沒盡好當丈夫當爸爸的責任。”

    事到如今才想起丈夫和爸爸應盡的職責，還有什么意義？

    “許文凱，我告訴你，我是故意讓自己摔倒的，你不是不要這個孩子嗎？你不是想和我離婚嗎？我成全你，這還不好嗎？你又何必再惺惺作態，你我心里都清楚的很，那個時光……那段美好的時光再也回不去了！”說到最后，慧珍已哽咽失聲。另外三人聽她說是故意摔倒的俱是不可思議。柴嫣然心里暗自思忖道：這慧珍可真狠得下心！

    繞是許安寧每次都站在慧珍這邊，這次也不能茍同她的做法。不管是男是女，那都是他親孫子。聽到這話，許安寧臉立刻沉了下來，借口抽煙就領著柴嫣然出去了。

    文凱重新扶她上床躺好，才剛握住她的手，她就抽了出來，依舊兩眼盯著窗外，看也不看文凱。

    文凱心里頗為內疚，他本來只是想逼慧珍就范，并不是真不要她和孩子，哪知事情會鬧成這樣。看來自己還是沒學乖，才把文婧打跑了，現在連好不容易回家的老婆也差點給他整死了，真是罪孽深重！“你怎么這么傻呢！你該讓自己活的更好，這樣才能打擊我報復我啊！怎么能傷害自己和孩子呢！”

    “報復？呵呵，有什么意義呢？”抬眼看向窗外，依稀可見雨中的樹葉不斷抖動著，雨聲沙沙。不遠處雖有路燈的光亮，可再往前，終究是一片漆黑，就好像她的未來。能看到的只是眼前的，眼前的不是長久的，再走下去，終歸是黑暗。

    “對女人而言，丈夫就是她的靠山，她的港灣，如果連丈夫都不要她了，其他人對她再好又有什么意義？”輕輕嘆息，用手抹去臉上的淚，閉眼不再言語。

    “安寧啊，這慧珍心還真夠狠的！平時還真看不出來，她連肚子里的孩子都下得去手，故意去撞柜子，這不是自己也不想活了嗎！”

    許安寧不答，只站在走廊邊看著外面悶頭抽煙。柴嫣然在他身后來回了兩圈，他還是不說話。

    “哎呀，你倒是說句話啊！”柴嫣然急了：“照這樣下去，我以后是不敢惹她了，否則真怕她會拿菜刀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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