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城市的街道，燈火通明。
蘭夢酒吧開在巷尾并不太顯眼的位置，店面不大，此刻卻人滿為患。
五顏六色的霓虹，喧鬧嘈雜的環境，歡笑聲，音樂聲和碰杯聲交雜在一起，在這個寂靜的夜，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吧臺前，只零散坐著幾個人。
顧墨安靜坐在那里喝悶酒，與周遭熱鬧的人群格格不入。
他已經等了足足半個小時了。
其實他也不能確定她會不會來，但哪怕只有一點微茫的希望，他也要堅持在這里等著她，萬一她真的來了呢？
這已經是他到這里喝的第三杯酒了。
微涼的苦澀液體緩緩滑進胃里，顧墨痛苦的閉上眼，將手里空空如也的酒杯咣當一聲放在桌上，抬手招來了服務生。
“再給我加一杯威士忌。”
“不是說請我喝酒嗎？怎么客人還沒到你就先喝上了？這合適嗎？”
身旁傳來動聽的聲音，顧墨一怔。
他木然轉頭，只見楊泉不知何時已經落坐在身邊，正盈盈笑著，凝望著他。
她真的來了！
強壓下內心的激動，顧墨笑了笑：“一個人坐這里干等也是無聊，索性就先喝幾杯解解悶，你想喝點什么嗎？”
“冰茶就好，謝謝。”
楊泉自認為自己酒量沒那么好，來的時候就沒打算喝酒。
上次喝醉她和他說了太多，這次她可不能再失態了，他想說什么她就聽著，盡量減少和他的關系往來。
顧墨點點頭，又點了一杯長島冰茶。
服務生為兩人送上酒飲，楊泉牢牢握住冰冷的杯壁，面無表情。
涼意從掌心直透進心底……
楊泉深吸一口氣，語氣平靜：“說吧，找我到底想聊什么？”
“你要先保證你不會情緒激動。”
顧墨咂了一口酒，沒有看她。
今天他要和她聊的很多，有關工作，有關未來，也有關……那些美好過去。
他想用愛，喚醒她的心。
“行，我保證。”楊泉頓了頓，“不過你不能人身攻擊我，要是你真做了，我肯定會直接走人的。”
顧墨苦澀一笑：“放心，我不會的。”
楊泉喝了一口冰茶，并沒有答話。
音樂聲仍不間斷，歡聲笑語此起彼伏，顧墨瞇了瞇眼睛，像是陷入了回憶。
過了片刻，他低頭，輕聲笑了。
“還記得上次在酒吧，你和我說，你是孤兒院長大的孩子，我不記得我有沒有和你說過，其實我也是孤兒院長大的……”
楊泉微微一怔。
看顧墨這樣的性格，她還一直以為他是普通人家玩世不恭的公子哥呢。
可是……
現實，似乎永遠都那么殘酷。
顧墨嘆了口氣：“可是我沒有你那么幸運和快樂，我是一直在孤兒院生活的，直到我考上大學，我才徹底擺脫那種日子。”
孤兒院的日子，令人記憶猶新。
也不是說那里不好，只是相比之一個溫暖的家庭，這樣的集體生活，總是會顯得有些枯燥泛味。
可有某些人的陪伴，就不同了。
只可惜，那人，已不再是記憶中模樣。
“我是很幸運，但其實偶爾，我也會懷念起在孤兒院生活的日子。”
被勾起回憶，楊泉眼中流露溫柔神色。
“你真的懷念過去嗎？”
顧墨直直盯著楊泉，聲音有些冰冷。
如果她真的還記著過去，如果她真的懷念曾經的美好，那她又怎會變成這樣？
楊泉被顧墨問的怔了片刻，沒有作答。
她的曾經，他又怎么會懂？
那個埋藏在心底深處揮之不去的身影，那個曾陪伴她多年的小男孩，此刻，又會在什么地方，過著什么樣的生活？
不過，她好像，已經無顏面對他了。
他們都曾發誓要讓自己變得更好，就像是一場和時間的比賽，只有不斷努力，不斷變好，才能向對方不停靠近。
只是，她做不到了……
看著楊泉黯然神傷的樣子，顧墨只覺得心口發悶，他又喝了一口酒，才終平靜。
“楊泉，我不想和你吵，我只想問你，你為什么一定要做出這些傷害沐氏集團，傷害梓晨，甚至是傷害唐糖和我的事情？”
聽了這個問題，楊泉苦澀笑了。
他終于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了嗎？
可是，她要怎么回答？
楊泉低下頭，深吸一口氣：”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很抱歉無可奉告。”
“不！這不是我認識的你！”
“那你認識的我，又是什么樣的？”
“我……”
突然被反問，顧墨自己也答不上來。
是啊，記憶中的她，是什么樣的呢？
那個陽光下露出溫暖笑容的小女孩，那個冬天最喜歡趴在窗邊用手指在玻璃窗上畫圖案的小女孩，那個只要被帶去郊游就格外活潑的小女孩，好像早就走丟了。
他們迷失在時間的河流里，錯落在生活的點點滴滴，你追我趕，你等我我等你，卻似乎永遠找不到終點。
她變了，他也變了，他們，已然陌生。
勾起傷心往事，楊泉仰頭，一口氣喝掉杯中余下的冰茶，唇邊溢出苦澀的笑。
“你看，連你這個自稱是我好朋友的人都不會記得曾經的我是如何，所以，那些過去又會有誰在意？”
“誰說沒人在意？”顧墨眼眶微微泛紅，也不知是喝醉了還是難過，“要知道，有些愛情，有些故事，是一輩子也忘不掉的。”
“可愛情都是騙人的！”
楊泉情緒也一瞬間激動起來。
愛情？
多么可笑，又多么傷人的東西。
那個曾約定的他，早已不知蹤影，而那個曾被她放在心上去愛的沐梓晨，又在轉瞬間娶了別人為妻。
只有她，始終孤單徘徊。
這就是顧墨口中所謂美好的愛情，于她而言，又有什么值得懷念？
顧墨搖搖頭，“不你不懂，或許曾經的你是懂得愛的，可現在的你，已經徹底被愛逼瘋了，你已經不像你了。”
“是，我是被逼瘋了，難道你不是嗎？”
顧墨全身一僵，終是沒有反駁。
的確，他何嘗不是如此？
她因為得不到沐梓晨的愛，因而變得郁郁寡歡，甚至開始變化，變得越來越陌生和可怕，可他呢？
他也為了一份得不到的愛，傻傻堅守。
懷念過去又如何？說不定，他早已被她遺忘的一干二凈……
但是，愛，不都要痛過嗎？
有的人痛的鮮血淋漓，有的人卻很快找到突破口逃離枷鎖，為什么偏偏只有最相似的他們，永遠無法掙脫？
一杯酒接著一杯酒，顧墨有些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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