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唐糖和沐梓晨平安送到家，顧墨獨自一人駕車平穩行駛在路上，臉上沒什么表情。
今天，他心里其實有點難受。
回想剛剛在飯店的時候，不管關系是好還是壞，至少人家都是一對一對的，只有他一個人孤零零坐在那里，感覺像是兩個世界。
唐天澤和劉珍之間是拌嘴的幸福，唐糖和沐梓晨是搭檔的甜蜜，而韓淑琴和陸玉龍，雖然外表看起來都很冷淡，其實也是很溫暖的。
而他，似乎永遠追不上愛情。
雪漸漸大了，即便是周末，道路上車輛也十分稀少，越發顯得寂靜孤單。
心情平靜，顧墨深吸一口氣，車子掉頭。
他本想回公司加個班，但現在他忽然改變了注意，突然就想去孤兒院看看。
這是今年冬天第一場雪。
想當初，那年冬日的第一場雪，他們在那家烘焙店相遇，初雪的日子，對他們來說是格外有紀念意義的。
不知今天，她會不會回到孤兒院？
心中帶著希望，顧墨加快了車速。
那個地方，從某些層面來說，是他們另外一個溫暖的大家庭。
有些時候，人的本心，不會輕易改變。
縱然楊泉現在已經走了錯誤的路，即便楊泉現在不愿再提起過去，但顧墨相信，她一定沒有忘記年少時的一切。
車子駛入一條小路，前方行人稀少。
街道兩旁的商鋪大都空置著，只有正前方一家店開著門，因為陰天的緣故，越發凸顯店內燈光明亮。
車子緩緩停在路邊，顧墨降下車窗，黑色眼瞳中難得流露出幾分懷念神色。
這么多年來，這家店一直都沒有變。
店內沒有客人，空氣中飄著點心和奶茶香甜的氣味，明亮的燈光，舒緩的音樂，讓這里變得格外美好。
打開車門下車，顧墨毫不猶豫走了進去。
常麗戴著一副老花鏡坐在柜臺后面的輪椅上，雙腿上搭著一條薄毛毯，臉上依舊是平靜溫和的笑，雙手顫巍巍的，卻仍舊堅持著在打毛線織圍巾。
聽到風鈴的聲響，她遲鈍著抬眸往過來。
見到顧墨的一刻，那布滿皺紋的臉上瞬間展露出欣喜的笑容，本無神采的雙眸也隱隱透露著點點星芒。
是了，她，還記得他。
別看常麗現在老了，很多事情也記不大清楚了，可但凡是她收留在孤兒院的孩子，她都記得一清二楚，連名字都沒忘。
這樣一個善良的人老了卻經歷這樣痛苦的病痛折磨，但幸好，她的晚年生活，還算得上是幸福的。
女兒替她接管孤兒院，她整日待在店里面也不是很忙碌，偶爾還會有義工和曾經被她照顧過的孩子回來看看，一切都很美好。
“小太陽，你又來啦！”
顧墨微笑著點點頭，在靠近柜臺旁的椅子上坐下，“很久沒來了，想過來看看。”
“胡說！”常麗板起臉，“去年冬天剛下雪你就來了，你不記得了？你這孩子記性還不如我這個老太婆呢！”
“常媽媽說的對，是我忘了。”
顧墨低下頭，苦澀一笑。
他已經有三年沒有來過店里了，之前是有去過孤兒院，但卻一直沒有來看望過她。
但今天，他是抱著不同心情來的。
常麗轉動輪椅到一旁，拿起保溫壺倒了一杯熱奶茶遞給顧墨，笑了：“我還記得你小時候特別愛喝我煮的奶茶，今天天冷，奶茶要趁熱喝才好喝哦！”
“味道一點都沒變。”
即使忘記加糖的奶茶微微有些苦澀，顧墨依然捧著杯子，仰頭喝的一干二凈。
常媽媽老了，他所能做的，就是陪伴。
“唉，時間過得真快。”常麗感慨道，“想當初你才那么大點的個子，還有小瓶子，你倆當時關系好的很呢！”
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陷入了回憶。
一提到小瓶子，顧墨嘴角也忍不住上揚。
“說到小瓶子，她好像很久很久沒來看過我這個老太婆了。”常麗無奈的搖搖頭，“還記得她來那年剛大學畢業，她還跟我提起了你的事情，后來，她好像再也沒來過……”
顧墨靜了一瞬，沒有出聲。
是因為覺得他拋棄了她嗎？
原來，她心里，竟也有很深的傷。
“她應該是忙著照顧家庭和孩子了吧？”
“孩子？”
全身猛然一顫，顧墨神色瞬間就變了。
難道是他認錯人了？
不應該啊……
即使存在巧合，也不可能那么巧就讓他遇到的每個孤兒院長大的女孩都叫小瓶子吧？
再說，也不可能楊泉遇到的都是小太陽……
常麗笑了：“傻小子，跟我還裝什么？我早就知道你們結婚了，我可是親眼看著你們從成長到戀愛，再到后來，你們都離開了，只剩下我老太婆一個人咯……”
說著說著，她有些傷感的低下了頭。
一輩子都奉獻在慈善事業上，一輩子習慣了熱鬧和照顧孩子，現在忽然閑下來，忽然只剩下一個人，她自然覺得孤單。
心微微顫了顫，顧墨隨聲附和：“常媽媽你可要好好的，我和她其實還沒有辦婚禮，這些年我忙于工作，就……”
“再忙也要記得你還有個家！”
“是，等抽出時間辦婚禮的時候，常媽媽你可一定要來現場喝一杯喜酒！”
“好，只要我還活著，我一定不缺席！”
“呸呸呸！您身體這么好，可不許整天胡思亂想，更不許胡說八道！”
“好好好。”常麗笑了，“只要你不嫌我給你丟面子，我一定赴約。”
“天氣冷了，記得照顧好自己。”顧墨站起身，理了理衣衫，“我該回去了，謝謝您準備的奶茶，以后有時間我會常來看看的。”
“嗯，回去路上多加小心。”
顧墨點點頭，轉身便往外走。
“下次再來，記得帶上小瓶子。”
剛走到門邊，常媽媽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腳步一頓，顧墨悶聲應了一聲，旋即推開門，伴隨著風鈴聲，快步離開了。
“慢走不送。”
即便知道他聽不到，她依舊念叨著。
真的很久很久沒有人來過了……
寒冷的空氣隨著呼吸進入體內，車門緊緊關閉，打開暖風，關上車窗，顧墨仰頭靠在座椅上，遲遲沒有發動汽車。
睫毛顫了顫，閉上眼，淚無聲滑落。
常媽媽稍顯啰嗦的關心，當真是讓他覺得最難過最痛苦的事情。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他們長大了，就總會有人老去。
但內心深處，最初的那份愛，永未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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