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屋子里只有一盞臺燈亮著光。
淺淺的橙黃色光暈籠罩著窗邊靜坐的人，纖瘦的身影愈發凸顯出幾分凄涼和孤寂。
窗外，雪無聲落下。
楊泉顫抖著抬起手，看向自己右手手掌。
掌心已經不再發紅，但還有些微微的抖，直到現在她都不敢相信，那狠狠的一巴掌，就那樣毫不留情打在他的臉上。
像是打斷了思念，也打斷了所有的關聯。
或許，這一次，是真的再見了吧……
再見再見，再也不見，這輩子，他們注定是陌路人，注定沒辦法完成年少時期最青澀的約定。
收起心底莫名酸澀的情緒，她低下了頭。
洗過熱水澡，濕漉漉的長發披在肩頭，在燈光渲染下，倒是顯得雙眸氤氳著水汽。
輕輕拉開抽屜，她顫抖著，拿出一個日記本。
從到孤兒院生活那天起，也不知是因為什么，她愛上了寫日記，生活的點點滴滴都被她記錄在一個又一個漂亮的筆記本里面，可最珍惜的，只有這個看起來很舊的一本。
紙張有些發黃，纖細的手指小心翼翼翻開。
一行行娟秀的字跡映入眼簾，楊泉卻沒有停下翻動的動作，像是在拼命尋找什么。
下一秒，褐色眼瞳中，迸發出璀璨星芒。
那是一張畫，一張幾乎看不出畫的是什么的簡單涂鴉。
她痛苦的閉上眼睛，睫毛輕輕顫了顫。
這個世界上，她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小太陽，可是她已經狠狠傷害了他，只因為那再不可能發展的感情，也因為那無法返回的時光。
手機在這一刻忽然響了，打破一室寧靜。
楊泉頓了頓，拿起手機，心微微一顫。
是沐梓晨打給她的語音電話，這么晚，他沒有休息給她打電話做什么？
“喂，梓晨。”
“睡了嗎？”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如果有時間我想和你好好聊聊，希望你能耐心一點。”
“好，反正我也睡不著。”
本是無心的一句話，卻讓沐梓晨瞬間沉默。
許久無人應答，她忍不住喚了一聲：“梓晨？”
“楊泉，我想問你一個問題，我希望你能夠如實回答我，就像小時候，無話不談。”
“嗯，只要我知道，我一定不隱瞞。”
“在你心里，愛是什么？”
目光落在窗外光禿禿的枝丫上，楊泉微怔，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
她不笨，她知道他問這話的意思。
可是……
苦澀一笑，她輕聲答道：“你最清楚不是嗎？愛對我來說是想要為對方付出一切，愛對我來說是拼盡全力的爭取，可惜，我的他，只要我成全。”
“真愛本就是成全，你明知得不到的爭取，為什么不反過來成全一個愛你的人？”
電話另一段聲音嘈雜，只有他聲音清冷。
涼意直透進心底，楊泉抿了抿唇，沒再出聲。
得不到又如何？
他當初還不是一樣，苦苦徘徊掙扎在一段根本沒有可能的愛情之中？
“我想你應該聽見了，我這邊現在很吵鬧。”沐梓晨嘆了口氣，“顧墨和你分開后一個人到酒吧，現在醉的不省人事，是服務生給我打的電話，你知道為什么嗎？因為你的電話，一直無人接聽。”
雪花打著旋從空中落下，世界寂靜無聲。
“你難道就沒考慮過，萬一，萬一他真的遇上了什么麻煩和危險，要怎么辦？如果他真的因為你一時賭氣沒接電話而離開，你會不會內疚？”
“你少拿這種話壓我！你以為你的內疚你的錯誤就會讓別人也跟你一樣嗎？如果你真那么偉大，當年你為什么不成全唐糖和宋陽，又為什么不愿意轉過身成全深愛著你的我？沐梓晨，人都是自私的，你不能要求我這樣做！”
心被深深刺痛，楊泉情緒一瞬間失控。
他以為他是她的誰？他憑什么要求她？
沐梓晨頓了頓，“楊泉，你讓我覺得陌生。”
“是嗎？”嘲諷一笑，她聲音很低，“這句話不止你一個人對我說過，可說到底，誰沒有改變？難道你就一點都沒變嗎？”
“我變了，那是因為我有了一次重生。”
重生？
秀眉微蹙，楊泉兀自笑了，許久沒有回應。
是啊，能夠在韓淑琴這個狠心的繼母手下平安生活到現在，也算不容易。更何況還有那次意外車禍的事件，如果不是宋陽無辜當了替罪羊，那么這個世界上，現在就不會有沐梓晨了。
所以，他這樣的轉變，就是理所當然？
“楊泉，別固執了，顧墨他是愛你的。”
“別來勸我了，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我就想不明白了，你和他同病相憐，那個時候你們明明相處的那么好，甚至分開以后這些年也一直努力在尋找對方，為什么找到了就不能好好相處了呢？還是說，只是因為你們太熟悉不敢面對？”
深吸一口氣，楊泉不甘示弱反駁：“那我也不太明白，我們也從小青梅竹馬到大，為什么你就不能和我好好相處？為什么你就不能給我機會？”
“這不一樣。”沐梓晨依舊冷靜，“你們之間的感情怎么能和與我的友誼相比？”
“沒有什么不一樣，我愛你，就像你愛唐糖。”
“可是顧墨他……”
“別張口閉口就是顧墨，我不想聽。沐梓晨，如果這就是你今晚打電話來的目的，很抱歉，我想我們沒有必要聊下去了。”
這是她今晚，第二次直接喚他全名。
以沐梓晨對楊泉的了解，知道她這是真的有些不高興了，在沉默一瞬后，他無奈嘆了口氣。
“這樣的執著，其實是最傷人的，如果不是上天給了我機會，如果不是讓我心里背負著傷害了好朋友的愧疚，我或許永遠也換不來這樣的愛。”
“可是我也傷害了他，為什么我得不到？”
眼眶泛紅，她的聲音忽然變得哽咽。
沒有人愿意以傷害別人為樂趣，有些時候是為了達到目的，有些時候卻真的是迫不得已。
夜深了，窗外的世界黑漆漆一片，愈發凸顯出屋子里燈光的溫馨明亮。
“梓晨，算我求你，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可是……”
“你能理解愛一個人的心情，你也能理解愛而不得的痛楚，我愛你，我很清楚我的心里除了你再也容不下旁人，我不奢求你能像我愛你一樣愛我，但我只希望你不會忽略我，即使微不足道的愛，即使只有我一人守著空蕩蕩的房子，我也會滿足。”
電話另一段，沐梓晨沉默良久。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遲疑開口：“為什么？”
“那是家，是一個用愛構筑的家。”
說完，不等他出聲，她便已直接掛斷電話，毫不猶豫選擇了關機。
同樣的答案聽了太多次，她真的很疲倦。
溫熱的淚，無聲滴落在手背。
或許愛上一個人，執著，才是最大的勇氣。
我愛著你，你愛著她，一人追著一個人，這才是愛情最原本的樣子。
愛情，如何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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