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笑歸說笑,等吃好飯,兩人出來的時候,這么個七十年代的小縣城,大部分商店門都已經關了。
戒指沒處買了,也沒處問了。
成屹峰的遺憾,寫了一臉,懨懨的去開車。
車開出了好一段,成屹峰忽然說:“我們明天去滬上!”
秦凝:“嗯?”
成屹峰興奮起來,兩眼亮晶晶:
“反正我媽讓我買點東西回去送人,咱們這兒也沒什么特產,可滬上的東西帶回去,大家都喜歡!我們干脆去滬上打聽!誰都說上海灘好,滬上那么大,我不信找不到一個戒指!我們去滬上買!”
秦凝笑著,眼里是歡喜,但還是勸他:
“你何必這么急呀!你都說了,就算你打申請結婚,也最少半年,那你能再有假期回來,不也得等一年?就算我們買了個戒指,我們還是要等明年啊!急有什么用。”
成屹峰搖頭:
“怎么能不急呢?怎么是等一年呢?我都等多少年了?你個小沒良心的!你想想,咱們什么時候認識的?嗯……快要四年前的事了啊!對吧?
再說了,我覺得這個事,這次必須定下來,不是嘴上說說的定下來,是必須有個儀式定下來。原本我的意思是定親,但你說我們這鄉下的定親那些規矩……也確實麻煩,我爸媽不在,我一個人確實辦不了,辦得不好,也委屈了你!
但是你說的這個求婚……小凝,我想著,我們認識這么久,你從來沒跟我提過你要什么,之前阿姨說要我給你買衣服買絨線,你又說不要。那你現在好不容易說要一樣東西,我怎么也得去辦到。說好了,明天,我們去滬上!”
秦凝看他眼睛望著前面開車,嘴角抿著,一個勁兒的自己點頭,她心里便漲滿了甜甜的感覺。
她輕輕的說:“好,我們去看看,就算買不到,我也陪你去。”
成屹峰就咧著嘴笑,大手揉了把秦凝的頭發,興高采烈的開車回家。
家里很多人。
任貴均,趙進明夫妻都來了,竟然還有項月英和胡老師。
任貴均和趙進明都知道秦凝沒事,但花妹妹、項月英和胡老師三個女性都很著急,見秦凝的身影從院墻那邊進來,她們就激動的走了過來問候。
尤其是胡老師,第一個緊張的沖出來:“秦凝!你,還好吧?”
秦凝倒是有日子沒見胡老師了,此時看她,覺得她的臉色很不好看,比以前都瘦,但她只顧著焦急的看秦凝,說:
“我今天早上聽說了你們村的事,真是嚇死了!學校里的老師們都嚇壞了!還派我上午來過一回,你娘說你沒事,可我不知道怎么的,心里怎么也放不下,沒親眼看一下,怎么也放不下!你,真的沒事嗎?”
“沒事,胡老師,我真的沒事。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那就好那就好,哎唷,那就好!那我回家了。”
“我好久沒見你了,你留下來吃了飯再走吧?”
“不了。我婆婆白天能幫我看著瓊瓊已經不錯了,我遲回去,幾個妯娌很多話講。”
胡老師匆匆忙忙的要走,秦凝和花妹妹、項月英略寒暄了兩句,就轉身送胡老師出去。
胡老師這才抬頭看了一下、一直等在秦凝旁邊的成屹峰:“這個是……”
秦凝笑了一下,見成屹峰兩只眼睛緊張兮兮的看她,就大大方方的承認:“我對象。昨晚,他救的我。”
“嗬……好!真好!秦凝,真好!哎喲,小伙子,這臉,很疼吧?”胡老師的臉上,浮起欣賞和關心。
秦凝能當著人面承認成屹峰,成屹峰開心得要飛起來,說:“沒有沒有,不疼,不要緊的。”
胡老師笑著走了,秦凝送她到院門外,說:“胡老師,家里頭要是實在住不下去,就出宅蓋屋子分家出去吧,別硬撐了。”
胡老師抬眼看了看她,笑容很艱難:
“唉,你看出來了,你可真是了解我。我也是那么想的,可是現在哪有那么多錢,我婆婆又總說要我再生幾個,可她也不想想,我們總共那么一間房,再生了孩子住哪兒?
幫我顧一個都很多怨言了,再生一個,誰幫我?我才不上她當!為著這個事,現在我男人也正不待見我呢!
唉,女人結了婚,什么都是身不由己。我這……不該跟你講這些,你那個對象長得挺好,就是現在臉上也不知道會不會留疤?”
秦凝笑了笑,低聲說:“留就留唄,男人不要緊。就是……心里別留疤就行了。”
胡老師看著她那難得的害羞樣,湊到她耳邊說:
“正是這么說。你可好好的和人家談對象啊,千萬別說你不結婚的話,讓人寒心,人家可是到火里救的你,這世上,有幾個人會到火里救人?!”
秦凝甜甜的笑著點頭:“我知道的,我就是那個意思。那你慢走。”
“哎,好好陪陪人家。我走了。”
胡老師腳步匆忙的走了,秦凝目送她離去,便把目光轉到了豬棚那邊。
豬棚門微微開了一條縫,郭軍義的黑臉膛在門縫后邊抬著,正努力的往秦凝家這邊看。
他見秦凝看向他,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卻沒有退回去或者關上門,反而像是等待著什么似的。
秦凝暗自嘆氣,回了屋,和花妹妹項月英敘話了。
花妹妹果然是趙進明說的那樣,問著秦凝昨天的情況,忍不住的抹眼淚,說:
“你契爹回來一說,我就心跳的一夜沒睡,哎喲,這平時咱們燙著一點都痛得不得了,結果那種黑良心女人,還把你關在火里!你契爹說你沒事,一點沒傷著,可我想,你就算沒傷著,也害怕的啊!怎么有這么壞的人呢!”
秦凝安慰她說:“契娘,我沒事了,當時昏昏沉沉的,倒也沒怎么害怕了,壞人自然有惡報的,今天我們去公安局錄口供,看見……”
秦凝把今天發生的事,刪刪減減的說給大家聽,盛剛的事便不說了,主要是秦梅芳的慘樣,秦凝特意的給大家描述了一下,眾人都是如釋重負,并開始就這個事情,發散性的議論了起來。
秦凝就叫了項月英說話:“四姐,你跟我到房里去說會兒話吧,正好我有點事要交代你。”
項月英跟著秦凝起身,說:
“你有什么只管吩咐我,我看看你很好,我就先回去了,家里的人都不放心,我爹不在家,我娘下午的時候出工聽人議論你們這兒的事了,急得不得了,我就趕緊來看看,還得趕緊回去跟他們說一聲。”
秦凝沒答她,拉她在床沿坐下來。
這年代,大部分農村家庭的房間里,沒有多余的椅子坐,都是坐在床沿的,秦凝家也這樣。
秦凝說:“你別急。我要跟你說的,不是干活的事。”
項月英今年十九歲了,鵝蛋臉,濃眉大眼,很英氣的樣兒,以前在地里出工的時候曬得有點黑,但在鄉下,也算得上黑里俏。如今幫著秦凝做節約領,好久沒有在地里出工,皮膚好了很多,看起來便更好看了一些。
秦凝看著她的臉,問:“四姐,你現在,有人給你說媒嗎?”
項月英有些驚訝的抬眼看看她,不禁抬手戳了戳她臉,笑著說:“哎哎,妹妹,你有了對象,就問起這些來啦?你干嘛呀,不害臊呀?”
秦凝認真的說:“你先別管我干嘛,你只告訴我,你現在有對象沒有呢?”
項月英看她這么認真,斂了笑,說:“沒有。退了上回那個親,左鄰右舍總是有很多風言風語的。唉,算了,反正我也不想結婚。”
“那之前那個親事,到底怎么退的,你給我說說。”
項月英頭一低:“唉,都過去那么久了,還提它干嘛!”
“說說看吧,我想聽聽。”
項月英臉色很不好看,很委屈,說:
“唉,你想聽我就說唄。當時你不是說了嘛,也別太委屈人家,最后跟人家談一次,看看那個男人的態度。
那我覺得也對,畢竟也耽誤了人家兩年,我還想著,哪怕他知道要退親了,他能站出來罵我幾句呢,我說不定還能跟他過日子,畢竟能講話不是?那我就跟著媒人和我爹一起去了一趟。
到了他家,媒人心里也不高興嘛,畢竟是退婚,就先跟他們直接說了,我們去就是退親的,要是他家覺得不妥,那就直接說個錢數,我們這邊看著賠錢就是。
然后他父親就很生氣,罵了很多難聽的話,最后他們家哥幾個商量,說要我們賠兩百塊錢。別的兄弟還吵吵的呢,可我看他就坐在那兒,死不吭氣,像沒事人似的,那我就啥也沒出聲,我真不想跟一個木頭過一輩子,我最多不是不結婚!
后來,我爹把帶著的兩百塊錢給了媒人,媒人幫我們家給了他父親,然后他們一家就圍著那兒數錢,他還是跟一個木頭似的坐著不動,我就催著媒人和我爹回家了。就這么個事,你說我有啥好說的,那個人,就是比死人多口氣罷了,唉!”
項月英深深的嘆氣,秦凝摸摸額頭,說:“那個木頭,是不是叫郭軍義?”
項月英抬眼:“你怎么知道?”
“呃,你先別問,我一會兒一塊告訴你。你先跟我說說,退親以后,你家和他家還有消息來往嗎?我的意思是,你家會知道他們家后來的情況嗎?”
“當然沒有了,畢竟離那么遠。不過……”
項月英有點猶豫的頓住了,秦凝挑眉:“不過什么?”
項月英眼里有點哀愁:
“不過,就是今年過新年的時候,媒人……媒人娘家是和那個木頭家一起的嘛,好像媒人回娘家以后,來和我娘說過一回,說那個木頭偷了家里的錢,失蹤了,他們家找了好久,也沒找著人,不知道去哪兒了。
我娘罵了我好幾回,說,那人可別出什么事兒,要是出了什么事,就是我造的孽。也不知道是不是為著這個事,反正現在沒有人再給我家說媒。
我自己也無所謂,真無所謂,我現在就想著怎么掙錢,我哥嫂打聽了好久,我哥的病,說滬上的醫院,要是去做個什么手術,裝個東西在心臟里頭,病情能好很多的。
我嫂子的病也是,只要注意著些,還是可以生一個孩子的。所以,我就想努力掙錢給他們治病,我自己的事,我壓根也不再想了。”
秦凝聽她說完,就直接說:“四姐,郭軍義,在我們這兒。”
“什么?!……嗷!”
項月英驚的一下子站起來,頭就撞在床頂板上,她捂住頭揉著,不可置信的看著秦凝,連連問道:
“什么時候的事?他在這干什么?他怎么找這兒來了呢?”
秦凝拉她坐下,說:“這個事情,說來話長,你坐下,我好好的說給你聽。”
秦凝把周彩鳳和毛玲娣怎么看見郭軍義,又怎么拉回她家,怎么住下來的事情,細細的跟項月英說了。
眼看著項月英驚訝得張著嘴都合不是,秦凝開始說自己的看法:
“四姐,這個人,我觀察了很久,我覺得,還是有可取之處的,當然,感情的事情你自己定,我只說說我看見的。
他當日昏倒在雨里,是因為發燒燒糊涂了,他這種性子,心里一定是挺喜歡你的,就是不知道怎么表達,結果你給退婚了,估計他覺得心里太委屈了,才會生病。
而他身上藏著錢,住在我們這邊這么久了也不舍得用,吃飯都是吃的百家飯,衣服都是我良保叔給了幾件舊衣服,用的都是我們家和周彩鳳家丟掉的東西。
不管多難,他怎么都不舍得花那兩百塊,我猜測,他心里是想把錢還給你們,然后,這事能算過去了。
聽起來,這種人艮得可以,但是怎么說呢,世上的事情,沒看見結果,很難說哪種性格又是最好的,他雖然有點艮,但是他在害我的那個女人勾引他的時候,他都沒有順著竿子就上,他有他的做人原則和標準,這一點,是值得尊重的。
而且他動手能力挺強的,農活、泥瓦活什么的,都做得非常好,他也不是完全不開口,就是沒說到他心里,他就不開口這樣。
我探過他口風,他心里,非常念著你的。剛才在外頭,我看見他探頭探腦的,應該是知道你來了。你心里,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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