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溢血，住院等字眼，讓江辰腦子轟轟作響，他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得把手機遞給了顧念。
見江辰臉色不好，顧念沒有問他，而是急切地抓住了手機問，“媽，怎么了？”
“顧念……你爸爸住院了，全身沒力，現在還躺在醫院里人事不醒，我真怕他醒不過來啊!”
顧念心里咯噔了聲，強壓下心頭的慌亂，鎮定道，“媽，你別慌，我馬上過來。”
顧念掛了電話，她不能與媽媽多說了。
她得馬上回去。
江辰這下急了，緊緊地拽住了她衣帶，“你要回蘭陽縣？”
“是的。”
不太理睬江辰，顧念回身拉開衣柜，開始收拾行李。
“顧念，我們能不能先了解一下情況再做決定。”
顧念是孝女，這個江辰一直都知道，可是，M市離蘭陽縣不說太遠，坐火車至少一天一夜，輕軌或者地迪還通不了蘭陽，飛機只有幾個小時，江辰別的不怕，就怕顧念把肚子里的龍鳳胎給折騰沒了。
所以，他不太想要顧念回老家去。
“江辰，我必須得回去一趟。”她這個女兒當年執意嫁入M市，嫁給江辰，嫁入江家，多年來，除了給家里錢外，其實她是沒盡什么孝道的，她能在M市安心工作生活，那是因為知道父母在蘭陽平安健康，一旦父母出丁點兒事，她是受不了。
內疚會啃噬她的靈魂，讓她安寧不了。
“你不要這樣著急，先聽媽把話說完，看看爸的病情是不是特別嚴重，如果真嚴重的話，我請假陪你去。”
拔開了江辰緊緊地抓在她手腕的手。
她說，“不用了，去一個就可以了，這家里還需要人。”
顧念半顆心還掛在女兒身上，江蕓穎快畢業了，她心理素質也不強，更怕她晚上失眠給她來電話，她不在M市，如果江蕓穎有事的話，江辰還可以去處理。
“不是……你……必須去么？”
江辰不知道該怎么勸解妻子，人與人的立場不一樣，如果是他，聽到自己的父母生了重病，他敢會坐立難安，立刻飛奔而去的。
“是，我不和你說了。”顧念拿手機進入官方去哪兒網訂了一張回老家的機票。
“要不，我去，你留在家里。”
實在沒辦法，江辰提議。
“不行。”
顧念堅決不同意，江辰只是個女婿，話說得好聽，女婿半個兒，可是，顧念心里清楚，由于家庭背景的懸殊，表面上，她父母與江辰都是客客氣氣的，每次江辰給她回老家，倆老對女婿都是客氣的不行，越客氣越顯得生疏，如果真有大問題，江辰去是辦不了什么忙的。
“顧念。”江辰也生氣了，“你是雙身子，又這么大年紀了，這樣來來回回奔波，萬一出點事就不好了。”
“我會很小的。”
知道他擔憂孩子，她再三向他保證。
顧念給沈南辭請了假，沈南辭知道她家里出事手，提出要送她去機場，顧念開口謝絕，江辰送顧念去機場的。
他送妻子進了候車室，心里忐忑的厲害，人不是神仙，根本不知明天會發生什么事。
“要不，我給你一起去。”
“真的不用了，你一個人在家，記得做飯來吃，別整天只知道喝酒，還有蕓穎那兒你也注意點。”
“嗯，好的。”
平時夫妻倆整天膩在一起，到是沒覺得有多深的感情，一旦要分離，江辰心中陡升出萬般不舍。
“顧念，你……”江辰平時皮慣了，面對即將要離開的妻子，只覺眼皮跳得厲害，想說什么甜蜜的話一個字也講不出來。
“一定注意安全，下了飛機給我打電話回來。”
“瞧你，搞得像生離死別一樣，放心好了，不會有什么事的，我到了立刻給你電話。”
顧念拎著簡單的行李隨著人群開始走向了檢票口，沖著不遠處的江辰揮手，吶喊，“你回去啊!”
“嗯!”
江辰站在候機室里，高挺的身影一直未動，像根冰雕，一直默默地注視著妻子的身影融入人流，直至消失不見。
四個小時后，顧念下了飛機，坐上了回蘭陽的公交，公交又轉了小巴車，小巴車沿著騎驅的山路行進。
蘭陽縣是國家級貧困縣，地處偏遠，經濟十分落后，而柏鄉鎮則是蘭陽縣東部最偏遠的一個小鎮。
給母親打了電話，知道父親并沒在家里，她直接去了蘭陽縣人民醫院。
見到女兒，金玉蘭眼睛里的淚再也忍不住滑落，“顧念，你爸爸……”
吞下心頭的哽咽，顧念擁住母親，柔聲安慰，“媽，沒事，別急，爸爸會挺過去的。”
她把行李放下，走到病床邊，擔憂的目光看向躺在床上如活死人一般的父親，父親的鼻子里插著管子，旁邊的小機器發出‘嘟嘟嘟’聲，屏幕上彎彎曲曲的線條不斷向同一個方向滑走。
“顧念，你爸爸昏睡好幾天了，我真怕他醒不過來啊!”
金玉蘭相當著急。
如果老伴兒不再了，她活著也沒意思了。
“媽，哥呢？”
她沒有問嫂子，畢竟，哥與她才是最血脈相融的人。
至于嫂子……
“你哥回去拿換洗衣物了，家里也離不開人，你嫂子這兩天都在家帶孩子讀書。”
金玉蘭像是怕女兒埋怨兒子兒媳，趕緊解釋兩句。
顧念無奈一笑，她知道，在母親的心里，始終是護著哥與嫂的，外人看來，顧家更疼愛她，而事實是，她的父母或者沒有文化，沒念過幾天的書，可是，她們懂一個道理，知識能改變命運，所以，哪怕是日子過得再艱難，她們都會全力以赴，供養孩子上學，她的哥哥顧毅是自己放棄求學機會的。
那年，他哥哥上小學五年級，她爸讓他自己去報名，結果，顧毅把學費拿去輸了，后來，就一直沒念書了，一直在社會上飄著，直到后來娶妻生了子，整個人才安定了下來。
在顧家父母心中，已經放棄了一個孩子了，老二她們是怎么都不會放棄。
并不是說，顧家偏袒的就是她，他們只是想養出一個有用的人而已。
“媽，你先在這兒照顧我爸，我去問問醫生，看看爸的情況如何。”
顧念說完，轉身出了病房，身后傳來了母親的聲音，“你爸的主治醫生姓楊，叫楊成，直走左拐第三間辦公室。”
“好的，知道了。”
顧念識字，辦起事兒來容易多，她很快找到了楊成，并禮貌地給醫生說她是顧成華的女兒，彬彬有禮地詢問醫生父親的情況。
“顧小姐，你爸爸的病情目前還算穩定，腦子出了40毫升血，這個量不大也不小，我們已經把血給他止住了，但是，不能移動，一旦身體移動的話，我們前面做的工作很有可能前功盡棄。”
“嗯，我主要是想知道，我爸幾時能醒過來。”
“他的意識一直是清醒的，只是不能開口講話而已，處于一種假睡眠狀態，你不要著急，現在這種腦溢血，對于他們這種年紀的人太常見了，等他醒轉后，好好養一下，是沒多大問題的。”
楊成耐心給病人家屬解釋。
“醒來后，他能走吧？”
這是顧念最最擔心的問題。
“這個，我不太敢明確告訴你，不過，按照以往我行醫的經歷，應該是能的。”醫生也是弱勢群體，就怕一個閃失，出現什么突發狀況，承擔不了那樣的后果，所以，楊成盡量小心回答著她。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楊醫生。”
顧念回病房時，顧毅拎著兩包衣服，還有個水瓶回來了。
“你回來了，顧念。”
“嗯，哥，辛苦了。”每次倆兄妹見面，顧念都會這樣說，在她心里，一直覺得是哥哥在照顧爸媽，而她嫁得遠，平日里，生活上她是照料不了的。
“沒事。”顧毅把手上的東西擱置好，回頭給顧念聊上了，“家里還有事，不能全都來，爸住院那天，她是來的。”怕妹妹責怪，顧毅及時替妻子講好話。
“嗯，我知道。”
“顧念，你說要不要把爸轉去市里的醫院，都住好幾天了，沒醒轉的跡象啊!”
“等一下。”
顧念聯系了沈南辭，求沈南辭幫個忙，沈南辭當然樂意之至。
沈南辭很快聯系了他的一個醫生同學，那同學告訴他，這種病最好不好移動，不然，很有可能會加重病情，病患一口不來有死人的可能。
這可嚇壞了顧念，顧念又把楊成的話回憶了一遍。
“楊醫生建議等爸慢慢治療康復，我剛剛問了一下我朋友，他也是這樣說的，哥，咱們安下心，就等爸醒來吧!”
“嗯，你說了就行。”顧毅沒念過幾天書，又不喜歡看書看報，總之，就是不喜歡念書吧!喝酒交際到是很在行。
在他看來，妹妹大學畢業，有文化，辦事能力比他強，所以，他就什么都聽妹子的了。
“不早了，媽，顧念，我去外面給你們端一點盒飯來。”
“我喊美團吧!”顧念阻止了親哥的跑腿，直接在美團上面下單。
美團的飯菜顧念吃不來，吃了幾口就放在了床頭柜上，到是的母親與哥哥把飯盒吃了個底朝天。
“38號病床，該繳費了，麻煩病人家屬去繳一下費。”
美女護士走進來報備了下，為隔壁病床上的病人扎上針管閃人了。
見顧毅磨磨蹭蹭，顧念擰了下秀眉，“哥，交多少了？”
“住進來那天交了八千，這才五天不到，又讓交錢，這醫院要吃人啊!”顧毅一雙眉頭擰得死緊，因常年勞作，長著粗繭的手指，緊緊交扣。
金玉蘭不敢說話，只是坐在椅子，無奈地垂下了頭。
她與老伴兒顧成華老了，那些年，能買社保的，可是，她們手里一直沒多余的錢，后來手里有點余錢了，又不可以買了，去年，兒子在縣城買房，她們把手里的幾萬元拿了出來補貼，現在，她們手上根本沒多余的錢。
老伴兒住院那天，兒媳在家砸了好多沒用的東西，當著他們的面兒砸，砸得可用力了。
傻子也知道是砸給她看的。
“你沒給爸媽買醫保？”
顧念秀眉擰得更深，記得她每年都交待過的，買醫療保險也用不了多少錢，哥嫂一輩子把錢看進心里去，她是知道的，可是，再節省也不能這樣節省啊!
“買了，但是，有些藥費是報不了的。”
“報不了也要交吧!”
顧念見哥哥一直忤在原地唉聲嘆氣，心里氣了個半死。
“我去交吧!”
顧念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向門診繳費處走去，忽然，她才發現自己由于走得太急，身上根本沒帶多余的錢，爸昏迷不醒，不可能只交幾千，可能會上萬。
多交進去總是好事，醫院會多退少補。
這樣想著，她就只得給江辰打電話商量錢的事兒。
“你哥呢？你爸不是一直由他養的么？”一提到錢，江辰又不高興了。
“我爸媽不止養了他，也養了我，而且，你知道我們這個家庭情況，我哥就那點能力，去年又買了房，現在，家里可能真是沒啥錢，再說，家里的錢也有我的份兒，我沒讓你出，只是麻煩你跑一下路，去把我卡上的錢取了給我匯過來，或者，你微信轉我也可以。”
“要多少？”
江辰無奈，事情已經這樣了，他也只是發發牢騷，甩手不管老人，他也是做不出來的。
“先轉一萬給我。”
江辰從微信上轉了一萬過來。
顧念收下后，去繳費處一問，收費員告訴她，微信不可以轉賬，可以用卡。
她真是惱恨自己這個馬大哈，走得太匆忙，一張卡都沒帶出來，工資卡到是在身上，可是，工資卡上沒錢，而且，還有十天才發工資。
她又跑回病房，“哥，剛剛江辰轉了一萬給我，可是，我取不出來，繳費那里不能微信轉賬，只能用卡刷，我卡沒帶在身上，要不，你先去付了，過后，爸的醫藥費，咱們一人一半。到時，算出來我該出多少，我再給你，如何？”
聽妹妹說爸的醫藥費一人一半，顧毅喜上眉梢，心想，如果妹子不出這個錢，還是全攤在他頭上。
他正想說，“嗯，好勒。”他還沒說出口，門口就閃了個風塵仆仆的身影進來，是他媳婦兒王湘秀。
“顧念，你回來了啊!顧毅，我家里的卡都給你帶來了，你看看能取出多少來，趕緊去給爸繳醫藥費吧!”
顧毅對妻子感激不盡。
可惜，他把卡拿去繳費處時，一張卡都刷不出來半毛錢。
額頭急出了熱汗，他知道是妻子故意搞得鬼，自個兒的老婆還能不知道，摳門出了名的。
他還以為妻子大發善心了，沒想到……
顧毅回病房時，一臉沮喪，顧念瞥了眼嫂子王湘秀，問，“哥，交了吧？”
“沒呢，卡上沒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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