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錢？
顧念看向嫂子王湘秀，王湘秀臉不紅心不跳，笑容可掬，“有點，應該不多，是不夠交爸的醫(yī)療費吧，顧毅，明天又要還房貸了，還有丫丫的六一禮服，還有你的煙錢，這月開銷已經快支撐不了，你也知道，今年水果市場不好，許多都爛掉了，咱家的李子也沒賣多少錢。”
王湘秀嘰哩咕嚕說了一大堆。
一個勁兒叫窮。
再窮，這老人的病不可能不醫(yī)吧!
王湘秀心里想什么，顧念當然知道，她只是不想戳穿，傷了姑嫂情份，她一直就不喜歡這個女人，皮膚黝黑不說，性情還十分古怪，什么事都擱在心里，從來不會擺到臺面上來說。
許多時候，顧念覺得自己命苦。
她是家里最小的，然而，卻承擔得最多。
娘家有個摳門的王湘秀，婆家除了挑拔是非的江曉外，還一個好歹不好的婆婆。
前是崖，后是坎，這么多年了，她就是這樣一路風霜雨雪走過來的。
”哥，我是真的取不出來錢，走的時候，太匆忙了，所以，我……”
沒錢的時候總是窘迫的。
“顧念，要不，找人借借？”
王湘秀仍然面不改色試探說。
找人借？
明明哥哥就有錢，還需要她找人借？擺明了，王湘秀就是不相信她這個妹妹。
“嫂子，我剛才給哥說了，這醫(yī)藥費一人一半，除去報銷的，我們平攤，但是，現在，我取不出錢，只能由你們墊付了。”
“顧念，你見外了，不是我們不墊付，實在是家里太吃緊了，我們農村不比你們城里，個個月有工資拿，暗揭的那套房明天交房貸，你哥到處都借遍了，只借到一千塊錢，要不，先用這一千塊墊上，可是，明天的房貸又怎么辦呢？”
王湘秀百感交集，仿若是真的手里急缺錢用。
顧念想沖著嫂子大吼，可是，她忍住了，如果這時候與王湘秀硬碰硬，吃虧的還是父母，她可以拍拍屁股一走之子，父母呢？
他們怎么辦？他們還要與她生活下去的。
顧毅怕老婆，這個顧家誰都知道，老婆開了口，他也不敢說話了。
僵站在原地，一言不發(fā)，靜默地等待著妹妹拿主意。
沒錢的主意不好拿。
顧念悔哪，早知道，她就把卡帶在身上，也不至于受這倆口子的窩囊氣。
“哥，嫂子，這樣吧，我讓江辰把錢送過來。”她離開娘家已十幾年，許多親戚朋友早已生疏，如果她哥不出面借錢的話，可能是沒人肯借錢給她的。
再說，萬把塊錢，她也不想去丟那個人。
聽說讓江辰送錢過來，王湘秀樂了，喜孜孜輕喊，“那太好了，要不，讓他姑爺多送一點過來，我們明天的房貸就不用去借了。”
顧念：……
金玉蘭沖著天花板翻了兩記白眼，心里難受的要死，兒媳的脾氣她太了解了，只進不出，這些年來，顧念接濟她們家的還少么？
錢落到她們手里，永遠不可能拿出來，哪怕半毛。
接到顧念送錢過來的電話，江辰心里也特煩躁，就像是她們家有多少錢似的，江辰給老婆說：手里就這幾萬塊錢了，我全都送過來。
知道江辰不高興，顧念也顧不著了，直接丟了句，“行，趕緊的。”
江辰風塵仆仆從M市連夜趕過來，錢送來后，顧念親自去窗口交掉了一萬塊人民幣。
“他姑爺，您喝口荼。”王湘秀端了杯水遞過去，江辰直接甩臉子，“不好意思，不渴，你自個兒喝吧。”
這兩人脾氣很不對付。
十幾年了，都是這樣。
江辰脾氣沖，愛憎分明，特討厭王湘秀這種視利的農村娘們兒。
“好，我自個兒喝。”如若是別人，早氣得吹胡子瞪眼，然而，人家王湘秀不，為了錢嘛，受點氣也是應當。
“丫丫姑爺，你一路旅途奔波，太勞累了，要不，你與顧念回家休息去，我與顧毅留在這兒守著。”
好像特別周到，特別體貼人，特別為別人著想的一個人。
江辰別開臉，不理她。
“顧念。”金玉蘭也了解女婿性子，人家城市城的人，哪能吃下得農村的苦。
“你與江辰回去吧!這兒有我與顧毅她們就夠了。”
顧念哪里會同意。
她讓母親回家去休息，她與江辰來守夜，可是，金玉蘭哪里愿意呢!
她知道，一旦老伴兒有個三長兩短，她就沒靠山了，少年夫妻老來伴，不說誰是誰的靠山，至少可以相互扶持慰藉，走過茫茫漫長歲月。
顧念知道江辰是不可能回老家住的，再說，縣城離老家太遠，她們來的目的是為了照顧父親，這樣來來回回地跑，累不說，還毫無意義。
“顧念，即然大嫂愿意為父親守夜，人家都這樣好心了，你還死倔著干嘛，我們先回去吧，你肚子里還懷著孩子呢。”
一語驚醒夢中人。
金玉蘭恍然大悟，才發(fā)現女兒凸起的肚子，她還以為女兒是長胖了，都沒太注意這個問題。
“顧念，你……二胎了？”
“嗯，媽，醫(yī)生是雙妊辰。”
江辰興高采烈接過話去。
“啥是雙妊辰？”
老太太不識字，更不太懂這些醫(yī)學上的專業(yè)術語。
“就是雙胞胎啊!”王湘秀假意樂得尖叫，眼里閃著晶亮光彩，“顧念，你好樣的，我好想生個二胎，你哥就是不干，覺得負擔太重，顧毅，你看你妹妹，你得向他學習，好好努力干活，多賺一點錢，我們也生個雙胞胎。”
雙胞胎且是說生就能生的。
生孩子這種事，就得看緣份。
顧毅不理老婆，他是真心替妹子高興。
畢竟，老顧家他算是唯一男丁，爸媽就生了他們兄妹倆，下一代，他一個孩子，顧念也只有一個孩子，他們這一大家子是人丁單薄了些。
自古以來，哪戶人家不為添丁進口而高興。
“即然，你身子重，那趕緊回去，這兒有我們，放心。”
金玉蘭怕女兒受罪，連累了肚子里的孩子，趕緊出聲催促。
“好的。”見娘家人如此重視他的孩子，江辰心里的不爽一掃而空，“媽，哥，嫂子，那我們先走了，爸就交給你們了。”
江辰擁著老婆，笑嘻嘻地離開了病房。
“我們走了，我媽怎么辦？”
醫(yī)院條件那么差，一間病房，三張床，只有一張是空的，另外一張還有病人家屬沒來，如果人家來一個的話，他們一共四個人擠在那屋里實在是太擠了。
“你能管得了那么多？”
江辰知道妻子顧著娘家，可是，剛才，王湘秀的態(tài)度就讓他很不爽。
搞得他像個財神爺一樣，他還巴不得誰能給他點錢花。
“管不了。”顧念幽幽嘆息。
天空陰沉沉的，似有雨下，走出醫(yī)院，江辰就提議去隔壁開賓館住。
顧念也心疼錢，可是，這里離柏鄉(xiāng)鎮(zhèn)還有一定距離，他們回去的話，明早又趕過來，她也怕自己的身體吃不消，如果孩子出什么事，就得不償失了。
所以，江辰提議住賓館時，顧念沒有反駁。
一間賓館幾十元，也不算太貴，畢竟是小縣城，而且，他們住的賓館也不算太高檔次的。
顧念倆口子走后。
王湘秀在病房里嘮叨，“媽，你看丫丫姑爺，多小氣，送一點錢過來，還使臉子給我們看，又不是他一個人的錢，他姑也在賺錢養(yǎng)家，我好像聽說，他賺的錢，還沒顧念多呢。”
“多與少都是人家兩個的錢，我們唯一的希望就是顧念能幸福，你管那么多干嘛。”金玉蘭不舒服兒媳，但是，也不好給她撕破臉子，婆媳關系就是這樣，有時心里明明特不高興了，還是蕩漾著笑臉，裝出什么事沒有。
“我才沒管呢，你怎么敢管，他姑爺那脾氣，那么像大爺，這錢只是讓他們墊付，又不是讓她們給，爸出院，我們會給他們的。”
王湘秀信誓旦旦。
“畢竟人家是墊付了，現在，借錢不容易，從你頭頂看到腳下，湘秀，顧念嫁出去十幾年，每次回家，哪次不是大包小包往家里帶，你耳朵上的金耳環(huán)是她給買的吧，還有丫丫所有的衣服，就這次六一沒給寄回來，你就在這兒說三道四的，她不欠你們，她只欠了我與她爸。”
金玉蘭的話份量很重。
女兒明明吃著虧，兒媳還偏生在她面前說七說八，實在聽不下去了，肯定要說兩句的。
“媽，瞧你說的，你這是翻老債，同樣都是養(yǎng)子女，顧念念了多少書，顧毅念了多少，顧家為什么一直修不起新房，村里人都說，是被老二拿去念書了，要不是，看在我姑的份兒上，我才不會嫁給顧毅呢。”
當年她嫁過來的時候，沒少吃虧，房子破破爛爛的，好幾次，她都給顧毅提出分手了。
要不是她姑那個媒婆一直勸導。
“那是顧毅他不自己不念，可怪不了我們，你問問他自己，當年是不是他自己把學費拿去賭博輸完了的。”說起這件事，金玉蘭就一肚子氣。
“媽，都多少年的事了，還提它干嘛。”顧毅的臉青白交錯，因為，隔壁床的那個老大爺還有家屬已向他投來了好奇探尋的目光。
拿學費作賭資不是件光彩的事兒。
“誰想提了，不是你媳婦兒提起的么？”
金玉蘭脾氣是火爆，但是，有了王湘秀這個兒媳后，似乎她整個人就像吃了炸藥一般，有時候真沒辦法咽下心頭堵的那口氣。
“我哪里提了嘛？我只是夸獎老二能賺錢嘛。”
王湘秀見婆婆發(fā)火，撇了撇嘴，沖著男人直挑眼皮兒。
“你那是夸么？你還想老二怎么樣？她還懷著孩子，一聽她爸爸出事了，馬不停蹄就趕來了，如果孩子有半點閃失，你們擔待得起么？你說，人家江辰能高興么？”
老婆奔波受累，他還得親自把錢送過來，王湘秀還陰陽怪氣的，換她她也生氣。
“喲，媽，你就知道偏袒你女婿，是，你女兒女婿大城市里的人，有工作有錢，在你心里，可是一對金寶鑾，別人說不得，行了吧。”
王湘秀的話不慍不火，可是，有能讓你整個爆炸的作用。
“媽，你知道湘秀不是那個意思。”顧毅見母親要沖過去找媳婦兒理論，趕緊抓住了母親的手，擋在了兩個女人中間，“媽，爸還躺在這里，如果想讓他早點醒過來，別鬧了，好吧!”
“顧毅，你就是個孬種，不敢說自個兒媳婦，只敢說你媽，顧家養(yǎng)了你，真是倒了霉了。”
“媽，你這張嘴，咋就這么厲害，你再護你女兒，她也不可能為你養(yǎng)老，有本事，讓她接你去M市啊!你即然這么不滿意我，你跟著我們干嘛呢？”
金玉蘭的臉一下子就白了，仿若沒一點血色可見，“好，等你爸醒了，我們就走。”
她沒有說要去M市跟著老二。
她可沒那樣傻。
憑什么她要去跟著老二，讓人家老二為難，顧毅是顧家長子，又是唯一的男丁，理所當然，他得為他們二老養(yǎng)老送終。
“行，媽，你說的。”
王湘秀拔弄了兩下手機，把剛才婆婆說的話又回放了兩遍。
“這是證據，到是你不走，就別怪我趕人。”
王湘秀是個潑辣的女人，居然還把音給婆婆錄了下來，顧成華醒來后，金玉蘭不走都不行了。
人與人講話有時候就這樣，都在氣頭上，話趕話，講出來的話成了覆水難收。
金玉蘭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神情怔然呆滯。
與老太太吵了后，王湘秀拉著老公出去了，去干什么，老太太不知道，因為，他們也沒給她說。
“都是這樣的。”
隔壁的老太爺咳了兩聲，蒼老的聲音在病房里響起。
“讓你們看笑話了。”仿若這時候才記起屋子里還有其他人一般。
金玉蘭趕緊擦著眼淚賠笑臉。
“沒什么可笑話的，不瞞你說，我也好不到那兒去，我家也一樣，兒媳兒子不見人影，到是我女兒一直陪在身邊照顧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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