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專家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孩子，想要對他說的話太多，思緒捋了捋，這個孩子天性敏感，他不能什么都說，有些話說出來，以他的年紀，未必能夠理解。

    “孩子。”裴專家清了清嗓子，語重心長：“你媽媽愛炫耀，她不對，可能這個給她所處的環境，所交往的人群有關系，其實，你完全可以忽略的，你不喜歡就不聽，可以充耳不聞嘛!別讓她的話影響了你的思維，把她說的話，你不想聽的話，盡量在你腦子里縮小，這社會有很多人，他們成長的環境不同，也就造成了她們不同的個體，現在是言論自由的社會，你也總不能讓別人，你不喜歡什么，別人就不能說什么，你是學子，應該知道，這是即是對人的尊重，也是別人的自由，玄耀這個詞是貶義的，但是，有時候，我認為它又不完全是，不是有這樣的一句話，炫耀也要有資本的，要有來炫，你不喜歡，可以不炫，人家喜歡，他就要炫，社會上有這么多形形色色的人，不可能個個咱們都喜歡，當然，你媽媽你不可能不愛，但是，你可以愛她的一些行為，也可以不喜歡她的另外一些行為，不論如何，你不能拿自己的學習，自己的前途來給媽媽賭氣，媽媽的虛榮心強，這個是不好的，你可以不向她學習，或者，有時候，你還可以向她表達出來，她那么愛你，以后肯定會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最后，我糾正你一點，你的累，你的辛苦，不是為了成全你媽媽的虛榮心，而是為了你將來的生活而拼搏，你今天的苦，明天生活都會回報你，相反的，那些不喜歡學習，貪玩好耍的同學，明天也會給他相應的懲罰。”

    江青君低著頭，表面上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但是，裴專家知道，孩子在認真思考著剛才他所說的話。

    這是個優秀的孩子，他思維敏捷、靈活，只是，許多人生的道理不明白而已。

    似乎正處于十字路口，一臉迷茫，不知道該如何走下去。

    “先不說她了。”江青君轉移了話題：“說我爸吧，在他心里，似乎從來只有工作，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

    “許多的家庭，都是這樣的一個現狀，孩子，我給你講，我朋友同事的孩子，他們幾乎都是讓保姆帶，因為，他們整天忙于工作，有的還全世界各國到處飛，根本沒時間照顧孩子，所以，做為子女，我們應該要原諒父母，畢竟，她們再累再拼，其實，為的也是想給你們創造一個良好的學習環境，無論如何，我相信，他們是把你放在第一位的，或許，家長會，你爸爸可能沒有去，但是，私底下，他肯定有與你媽媽交流，孩子的學習怎么樣啦？這次考多少？以后要怎么辦？這個問題，可能你爸媽不止交流過一次，甚至口水都說干了，我相信，天底下沒有不愛自己子女的父母，有不愛子女的父母，那不是人，是社會人渣敗類，人渣敗類畢竟是少數，世上，有許多的人，條件比不起你家的可能還有許多。”裴專家拿出一段抖音視頻。

    視頻里，幾個非洲小黑人，正閃耀著明亮的眼珠子，跑著跳著，追逐著一個戴著眼鏡的年輕中國男子，中國男子是名海外記者，他拍的抖音，背景多數都在國外。

    小黑人們在喊什么，江青君聽不懂他們的語言。

    但是，他看清楚了，視頻晃動了兩下后，鏡頭集聚在了一個大西瓜上，刀子切開西瓜，西瓜汁涌出的同時，幾個小黑人伸出黑黑的小手，迅速抓了把瓜瓤塞進嘴里。

    不過，少頃，偌大的一個大西瓜只剩了個西瓜殼，有個黑人把頭伸了進去，還伸長了舌頭，一遍一遍舔著瓜殼底的紅汁。

    緊接著，攝像機焦距又挪到了一盆炒飯上，炒飯連片菜葉都沒有，只是用少量的油，或許，還有一個蛋炒出來的一盆飯，幾個小黑腦袋全部擠了進去，大把大把用手抓，把飯菜抓來塞進嘴巴里，有個小黑人，還流著鼻涕，看著惡心又可憐。

    視頻最后定格在空空如也的飯盆里。

    連最后幾粒米飯都被小黑人卷干凈了，這吃飯的速度，簡直風卷殘云。

    江青君目瞪口呆，在他的認知里，簡直難以想象非洲人會窮到如此地步。

    “是不是傻眼了？”裴專家問。

    “其實，最初看到這視頻，我也是很吃驚，后來，互聯網發展后，我才知道，像這么落后的地方，咱們國家也有，比如貴州，我就聽說過，曾經有過這樣的一對夫妻，有電視臺去采訪她們，他們每次只有一個人回答問題，男人進去了，女人出來，女人進去了，男人出來，最初記者并不明白，為什么這對夫妻不能同時出現，后來，記者終于知道了，因為，她們家窮，只有一條褲子，男人進去了，把褲子換給了女人，女人才可以出來，女人回答完了問題，進去后，把褲子還給了男人，男人才又可以出來。”

    “有那樣的人家嗎？”

    如果真有這樣貧窮的人家，江青君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

    “是的，真的有，而且，還有很多，所以，孩子，你爸爸忙于工作，沒時間關心你的成長，并不代表他不愛你，他之所以這樣努力工作，只是想為你創造一個良好的環境而已。”

    “你還有什么想問的嗎？”

    見他神色正常，似乎茅塞頓開，裴專家總算放下心來。

    這可比剛才孩子進來時，那副生無可戀的模樣好多了。

    “沒有了，我想到再問你吧!”

    “如果你不想學，可以不學，今年的高考，你想考就考，不想考就不考，你的父母肯定是采取你自愿，絕對不會逼迫你，今年不行，明年再來也是一樣的，記住一句話，你是獨一無二的，不論別人如何優秀，你就是你，你給你媽媽說，別人再優秀，也是別人的孩子，我才是你親生的骨肉，不論，我能否考上理想的學校，我還是一輩子都是你的兒子，你最親最愛的好兒子。”

    裴專家不愧是專家，滿肚子的專業知識與學問。

    聽了他的話，江青君果然心里舒坦多了。

    “你不能總要求自己得第一，無論哪所學校，哪個國家，都只有一個第一，咱們要能屈居于二，在別人的羽冀下生活，不累的，做第一太累，沒必要。”

    這句話，適于對江青君說，但不適于對那些上進心很強，適應能力也超強的學霸們說。

    那樣，只為適得其反。

    “你說得對，太對了。”江青君向裴專家豎起了拇指。

    “做第一太累了，我就不想做第一，可是，我媽老逼我。”

    “好了，你媽以后不會逼你了，她會以你的意愿為意愿的。”

    “好，謝謝你了，太感謝你了。裴專家。”江青君不認識這位醫生，可是，他瞥了眼他胸前的工作牌，知道了他姓裴。

    他猜想：能說如這么多人生的感悟，講出這么多精辟大道理的，不是專家又會是什么人呢。

    “不謝，應該的，職責所在，以后，你有什么問題，可以來咨詢我，咱們可以成為朋友，加我微信也可以，但是，得在我下班以后，你敢是，一定要在放假的時候。”

    “好，知道了。”

    小護士尖著嗓子喊著下一位時，推門進來的不是江益華，而是白麗蕓。

    在看到兒子欣賞的表情時，滿臉愁容傾掃而光。

    “裴專家，謝謝了。”知道是心理醫生的話起了作用，白麗蕓誠摯感謝醫生。

    “不客氣，白醫生，先帶孩子回家吧!我已經給他說了，如果有什么問題，可以私下來交流。”

    “媽，爺爺呢？”沒看到江益華身影，江青君奇怪地問。

    “他去肝臟科打B超了，你爺爺老咳嗽，你爸爸讓他去檢查一下。”

    江青君跟著母親回家后，讓母親給他做了頓好吃的。

    第三天，江青君高高興到學校去了。

    白麗蕓終于落下心頭大石，她高興的手舞足蹈給江宇報喜訊，直夸裴專家真有辦法，這心理醫生太厲害了。

    江宇傲氣地回：“當然，可是省上下來扶貧的，沒幾把刷子，還能下來扶貧？”

    兩天后，江青君順利參加了高考，成績好不好，不知道，也不重要，白麗蕓倆口子并沒有問兒子，只要能參加考試，她們就知足了，可能幾個月前，她不會就這樣滿足，所以，人類都是貪婪的動物。

    江青君考完那天，江益華召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開了一個家庭會議，聚了次餐，聚餐費用，是他取的工資本上的錢，是在外面吃的。

    第一次，分家后，是他第一次出錢請兒女們吃飯。

    “爸，來，感謝你的第一次出血。”江曉端著杯子敬父親。

    江益華撇嘴，在她肩上拍了下，“想找抽是吧？老爸才第一次出血，把你們養這么大，不知道出了多少的血。”

    “哈哈哈!”江家人笑成一團。

    飯后，江曉要走，卻被阮玉清攔下了，阮玉清把女兒拽回了自個兒家。

    江曉不愿意去，進門就沖著老娘喊，“你干嘛？拉拉扯扯的，被鄰居看到，不知道又要說些什么了。”

    “我問你，你與張辰飛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江曉裝傻。

    “少裝蒜，江曉，你說，張辰飛有多久沒來咱們家了，青君不見了，他也只是象征性地出現了下而已，你們之間是不是出問題了？”

    這是阮玉清老早就想問女兒的問題。

    先前是孫子的事擺在那兒，她們擔心，沒心情過問女兒的事，現在，孫子的事兒過去了，她們就得把注意力轉移到女兒身上了。

    “沒有啊，誰說的。”江曉從水果盤里抓了顆葡萄丟進嘴里。

    “別人不說，我沒長眼啊!江曉，你把你爸媽當傻子了？”

    見女兒有所隱瞞，阮玉清生氣了。

    “媽，其實也沒什么，辰飛很忙啊，那像我，整天游手好閑的。”

    這到是實話，張辰飛在公司大大小小是個經理職務，整天應酬那么多，哪有時間天天往她這兒跑，可是，老太太越想越不對勁，以前的張辰飛也忙，不管如何忙，他都會抽時間與江曉一起帶著孩子到他們這兒來坐會兒啊!

    “你少騙我，是不是他嫌棄你了？”

    “沒有的事，瞎揣摸什么呢，張辰飛那性子，我給他十八個膽兒，他也不敢嫌棄我。”

    江曉的性子從小就火爆，鄰里鄰居與她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一起玩耍時，別人從來都占不了她的便宜，到是每次，她把人家打哭，像個男孩子一樣，以前，阮玉清隨時都給老伴說，三丫頭這么野，以后，誰敢娶啊!

    結果，張家那小子娶了，只是，性格強勢的女人似乎并不容易得到幸福，尤其老三還沒份正式工作，連自己也養不活，脾氣還很拗。

    “江曉，今時不同往日，你這脾氣得收斂了，有時候，你得多體貼辰飛，把孩子帶好，這樣，他心里才會暖和，家里家外，你處理的井井有條，他工作起來也帶勁，也有盼頭，再說，辰飛那人，一直都是喜歡溫柔的丫頭。”

    江曉哼了聲，抓了把葡萄塞進嘴里，皮兒從嘴角冒出來，一顆一顆的。

    最后，一口全吐到了垃圾桶里。

    “媽，你也這樣說了，果然，今時不同往日了，我江曉沒了收入，你們就都嫌棄我了，行，以后，你這兒，我也不來了。”

    江曉的急脾氣一上來，抓了包就向門外走。

    阮玉清急了，追上去，伸手抓住了她手上的包，又急又氣，喝斥：“你個鬼丫頭，媽是擔心你，所以才問你，你到好，把氣全撒到媽身上來。”

    阮玉清氣得臉上的肌肉都在顫動。

    這女兒，咋這么不讓她省心呢，都出嫁了，還這樣折磨她，誰說過，兒女一旦跑出娘的肚子，那就一輩子得為他操心，直到老死，這人啊!活著真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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