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活動結束后,下午吳恙和宋嘉憶去看了任課老師,最先找到的是趙軍的辦公室。
趙軍如今又回到了高一,她沒有再當班主任,只是做了兩個競賽班的語文老師,曾經趙軍常說,吳恙那一屆是他們的關門弟子,她年紀大了,血壓又高,不適合再當班主任。
吳恙見到趙軍的時候,發(fā)現(xiàn)趙軍的臉上又多了些許憔悴,高一新遇見的時候,趙軍是什么樣子的,都記憶猶新。
那時候的趙軍,精神煥發(fā),雖然歲月的雪花落在了她的發(fā)梢,但她的精氣神,給人一種青春的感覺,很多老師給她的評價,就是中氣很足。
趙軍上課,整層樓都能夠聽到她的聲音,她說她不喜歡小蜜蜂,很多老師上個課還得拿個話筒,不僅學生聽不習慣,老師自己也會覺得難受,而事實上,趙軍確實不需要小蜜蜂。
“老趙。”進了辦公室以后,吳恙和宋嘉憶異口同聲地叫了句。
在班里,很少有人叫她“趙老師”,她自己說,與“趙老師”比起來,她更喜歡“老趙”這個稱呼,給人一種很平易近人的感覺。
趙軍看到吳恙和宋嘉憶進來,也是一陣歡喜,溢于言表。
頃刻間便站起身迎了上來,笑著:“半年不見,你們兩個小姑娘都成熟了,那種成年人的氣質都顯現(xiàn)出來了。”
趙軍上下打量著眼前扎著馬尾的兩個人,從前的他們,是最不喜歡把頭發(fā)扎起來的,除非政教處的經過,一定是得把頭發(fā)披下來,趙軍說了也沒用。
趙軍是一個語文老師,很尊崇孔子的教育方法,當然她對自己的每個學生都很好,也很信任。
從前在班里,最倒蛋的,便是她們兩個,和柴忌,凌司程,還有李司露那一對,但趙軍嘴上整天罵著,一旦真的闖了禍,她永遠是最積極地站出來收拾爛攤子的那一個。
她是一個很好的班主任,就像一個操碎了心的老母親,嘴硬心軟。
還記得高一那會,吳恙剛得知母親出事的消息,終日都并不在狀態(tài),可以算得上是以淚洗面,當然,那個時候,老師都是不知情。
在一節(jié)英語課上,吳恙累得攤在座位上,英語老師察覺到吳恙的分心,讓她站了起來,吳恙心里憋屈,頓時怒火上涌,在容忍了片刻以后,離開座位便摔門而出。
其實那個時候,吳恙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她只是心里煩躁地厲害,下意識地便想和英語老師慪氣,那天吳恙走進開水房,靠著墻壁蹲下來,大哭了一場,等哭夠了,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趙軍一直站在自己的面前。
英語老師向趙軍告了狀,趙軍原本過來的時候,很生氣,但看到吳恙哭得傷心,便再也沒舍得將罵聲落在吳恙身上,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
待吳恙回過神來,趙軍才將她叫到了自己地辦公室。
“是不是剛來這里,想家了?”
吳恙永遠記得那一天,趙軍地聲音很溫柔,溫柔到骨子里的那種,和她平時出現(xiàn)在同學面前的那種剛強格格不入。
吳恙只是搖了搖頭,并沒有說什么。
“那是為什么,是不是想媽媽了?要不要給媽媽打個電話?”
趙軍看著吳恙縮在一起的身體,在聽到媽媽的那一刻,才剛止住的眼淚又一次噴涌出來。
趙軍確定,吳恙是想媽媽了,她決定要吳恙給媽媽打一個電話。
吳恙不知道該怎么辦,那時候的她,心里積聚著太多的憂傷,卻偏偏這些,只能由她一個人承擔。
她再也忍受不了,尤其是看到趙軍的溫柔似水以后,她將一切都告訴了她,雖然說之前,她確實沒有想過,告訴趙軍,會有什么后果。
奶奶曾經對吳恙說過,如果讓同學老師知道了媽媽出事這件事情,無論誰都會看不起自己,排斥自己,或者嘲笑自己,所以讓吳恙把這個當成秘密。
但后來,吳恙覺得,根本沒有這個必要,因為這個世界上,不僅僅只存在敵人,還有朋友,能夠無限寬容你,理解你,幫助你的朋友,你們可以彼此分享自己的秘密,并彼此顧及到對方的感情和想法。
趙軍,就是那樣的一個朋友,知心朋友。
趙軍對吳恙很好,一直都很好,尤其在得知了吳恙的家庭狀況以后。
趙軍沒有女兒,她對吳恙說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要是自己生的是個女兒就好了。
其實趙軍很愛自己的兒子,但是在當時二胎政策并未放開,事實上,無論是女兒還是兒子,總會有一點遺憾。
吳恙常常在心里想,趙軍對自己,真的就好像媽媽,但是礙于青春期的少女總是很羞澀,吳恙從來沒有說出口,或許,這是一種遺憾,不過,三年以后再回首,這份遺憾也是美的。
“老趙,你真的不當班主任了嗎?”
宋嘉憶看著空曠曠的教室,已是寒假時間,老師們陸陸續(xù)續(xù)都放了假,只剩下個別改卷老師和等成績發(fā)給學生的班主任。
趙軍翻了個白眼,故意裝作抱怨的樣子:“要是當班主任,再遇到你們這樣的小兔崽子,我還活不活了?可能直接血壓升高在講臺上暈過去。”
吳恙和宋嘉憶傻乎乎地笑了笑,其實趙軍說得也是實話,這三年來,他們一共與她吵了多少架,已經記不清了,就連當時還算安分的凌司程,自從和吳恙正式在一起的時候,也闖了不少的禍,氣得趙軍好幾次臉色鐵青,愣是沒罵出一句來。
“吳恙現(xiàn)在都養(yǎng)長頭發(fā)了,還挺好看的,扎起來,很干凈。”
趙軍有點欣慰。
吳恙高二以后便一直都是短發(fā),那時候她是下定了決心要和凌司程一起去英國,打算拼死也要試一試,或許這便是愛情的力量。
那段時間吳恙快馬加鞭,想趕上同學們的進度,雖然在一次又一次的考試中敗下陣來,但好在她一直都很樂觀,很自信,雖然她自己也經常嘲笑自己,把自己的這個心態(tài)成為盲目自信。
不過到最后,沒被成績打敗,自己卻先放棄了。
“對呀,還有哦,我都不穿以前那種飄來飄去的衣服了。”
吳恙扯了扯自己身上很簡約的毛衣,和一條牛仔褲,從前的她和宋嘉憶,最喜歡的就是有些復古的,有很復雜的衣服,長袖飄飄,總自以為很好看,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們的品味就這樣莫名其妙地變了,變得干凈,簡單。
“你們知道嗎,我真的很驕傲的。”
趙軍眼角有些濕潤,不過始終笑著,看著吳恙和宋嘉憶,她真的很感動,她的學生,一輪又一輪,她自嘲,說自己就像一個留守兒童,我們都長大了,離開了,留她一個人,留在了這個學校,為我們守住屬于我們大家的回憶。
“宋嘉憶,你現(xiàn)在和柴忌還有聯(lián)系嗎?”
趙軍一直都很八卦,讀書那會就常和學生談論這些有的沒的,現(xiàn)在更是肆無忌憚起來。
“有,他學了計算機專業(yè),而我,和恙恙一起學了金融,不過我們的專業(yè)都是雙學位班,中英合資的,以后一起去英國。”
宋嘉憶說得很自豪,看了看吳恙,就好像在說大家永遠都不會分開。
“那就好,你別說讀書那會我想方設法拆散你們,你們兩個人戀愛談得如火如荼,影響別人倒是沒有,但是卻把自己影響了,你們兩個人,一個倒數(shù)第一,一個倒數(shù)第二,還是競賽班的學生,每次考完總結會議上,我永遠是被領導罵的那個。”
趙軍說得有些無奈,
“不過這柴忌,人是挺好的,長得好看,對你也是真心,我看得出來,不然高一那會也不會為了你去和下面那個班的魏可打架了,我聽他媽媽說那次他爸爸來還把他打了一頓,笑死了。”
趙軍捂著嘴偷笑著,還說著柴忌其實就像一個幼稚鬼,惹得吳恙也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
“我還是覺得啊,你們應該學學吳恙和凌司程,一起學習,談個戀愛倒也沒多大的影響,哈哈。”趙軍把矛頭指向了吳恙,
“吳恙,你現(xiàn)在和凌司程怎么樣,你們兩個都沒吵過架,關系挺好吧?”
“嗯。我們都在亞歐大陸,雖然有點遠,道也沒有失去聯(lián)系。”
吳恙說得有種老夫老妻的感覺,趙軍笑得一臉自豪,就好像看著自己的女兒,慢慢地成長,成為了一個能夠獨自判斷的大姑娘,越來越成熟,也越來越穩(wěn)重。
這一天,趙軍和兩個女孩聊了很久很久,從正午太陽當頭,到日落黃昏,從高一,一直聊到了畢業(yè),也從學習,聊到了愛情,友情,還有人生。
其實宋嘉憶一直都有一個夢想,她想成為一個演員,但是在很早的時候,她就被判了刑,身邊除了朋友,所有的人都阻止她,讓她寸步難行。
那個時候,宋嘉憶對著家人,對著班主任發(fā)過誓,無論如何,她都要學表演,現(xiàn)在的她是沒有能力,等未來她有這個能力了,誰也沒辦法阻止她,哪怕是一年,兩年,還是十年,二十年,她的夢想都不會變。
然而事實上她也確實沒有放棄,盡管在旁人看來,她與夢想越走越遠了,大家都說,宋嘉憶成熟了,懂得判斷是非,不再想著要當演員這種無法成功的事情,但是吳恙知道,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并沒有放棄。
宋嘉憶把演員當作了自己的副業(yè),以興趣愛好的方式來培養(yǎng),她試著在網(wǎng)上發(fā)表文章,她的志向越來越大,看上去越來越不切實際,但事實上她一直在努力,朝著那個方向前進。
宋嘉憶說,她要學著寫文章,然后寫小說,她不是表演系畢業(yè),但她可以給自己投資,她可以自導自演,自己寫劇本,自己當導演,自己當演員。
夢想有點夸張,但誰說,夢想就一定要是百分之一百的被保證可以進行下去并成功呢?
在夢想沒有實現(xiàn)以前,一切都還來得及,不能過早地給自己判下死刑。
其實吳恙和宋嘉憶一樣,她們身上有一個共同之處,就是無比自信,和豐富的想象力,無論遇到了什么事情,她們總會第一時間給自己心安與寬慰,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沒什么大不了,不過是生活給自己的一個小插曲。
漸漸的,我們會發(fā)現(xiàn),曾經的一些夢想,會變得越來越不切實際,能夠始終堅持的人,都會因為現(xiàn)實生活中的一些阻礙,慢慢猶豫著,直到最后徹底放棄,但也有一些人,她們兜兜轉轉,不斷摸索著,改變著自己奔赴夢想的方式和路徑,看上去越離越遠,事實上,卻始終在跑道上,不曾離開。
只為心底執(zhí)著的那些人和事,那些曾經期盼著的,更美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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