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驚覺，離婚了，反而好相處了，奇怪不奇怪？
什么都不會爭了，什么都可以體諒了，而且都客氣禮貌起來。
回程，顧惜看著車窗外，這才又開始落淚。
兩人的關(guān)系結(jié)束了。
這不是自己想要的嗎？
為什么還是那么難過？
江川沒想到顧惜是這樣的心情，他記性不好，但卻記得顧惜說過，如果他們離婚了，她會買炮仗去回去燒，以示慶祝。
真的是一個口硬心軟口是心非的人，江川又想，到底是傷害自己的話記得牢靠些。
現(xiàn)在卻是哭得梨花帶雨。
江川心情何嘗不惆悵？
就算心再大，離婚，都是一件悲傷的事情吧。
一段感情消亡了，一段婚姻消逝了，只要曾經(jīng)深愛過，總會不好受。
他讓顧惜的頭搭在自己肩膀上，而后去牽她的手。
外人看來，以為這是一對恩愛的情侶。
誰能看出他們剛剛離婚？
關(guān)系是結(jié)束了，但是習(xí)慣還沒有改過來。
顧惜以為，所有怨，會隨著關(guān)系的結(jié)束而結(jié)束，但恩，不會。
她說：“我依然相信你，假如我將來有什么事，一個電話打給你，你能幫忙的話，我知道你會幫忙的。”
其實她說這話的時候，心里完全沒底，她許多事情都不會信了。
當(dāng)然，假如他將來有了新的生活，她自然也不會打擾他。
她最后一次依偎在他身邊。
確實是最后一次了。
兩人各自落淚。
到了廣州南站，江川去取車，送顧惜回家。
顧惜說：“以后我都不能坐小凱了。”小凱是他們?yōu)檫@輛車取的名字。
車牌號有個X，當(dāng)時江川還說，那是惜的意思，顧惜的惜。
假以時日，副駕駛，將會換上女主人。
甚至，所有一切，都會換掉。
不不不，她不是女主人，她從來都不是女主人。
她雖還不能從這段關(guān)系中走出來，但也知道，其實她根本從來就沒有真正擁有過江川。
車子開到一個籃球場，顧惜提前說：“在這停吧，里面不好倒車，我走進(jìn)去就行了。”
江川聽罷，大概知道，這或許是最后一次見顧惜了，說：“我送你到門口吧。”
顧惜沒再堅持。
因大家都知道，今天所做的所有事情，大概都是最后一次做了。
兩人都年輕，以后還有那么多的日子，而這些日子里，都不會再有彼此。
不管開得多慢，也終于是會到的。
車子剛一停下，顧惜埋頭哭泣，不愿下車。
她問：“是不是我最后一次見你了？”
江川沒有說話。
“往后余生，我生命中，都沒有這個人了呢。”顧惜淚奔。
哎，曾經(jīng)如此如此親密的一個人，也還是能變成形同陌路的。
“你記性不好，我知道你忘了，但我還是想說，你說過，很怕我走著走著就走丟了，我們走著走著就走散了，終于，我還是走丟了，我們還是走散了。”
江川也淚目。
顧惜仍舊傷感，她是感性的，繼續(xù)說：“一步一步走來，中間任何一步都不足以讓我們離婚，前面那么多步，稍微有一步我們不那么走，及時止住，今天也不用離婚，可為什么，就是一步一步走到這樣呢？”顧惜泣不成聲。
江川沒有說話。
“你說，假如我們沒有緣分，為什么又能成為夫妻？你說，假如我們是有緣分的，為什么又沒孩子，為什么又要分開？”顧惜說的這些話，每一句，都是錐心的。
江川安慰：“別想那么多了。”其實他自己也傷心到連車都無法停好。
“江川，嫁給你，是我的選擇，不管今天怎么樣，我其實從來沒有后悔過，盡管吵架的時候我總說后悔，其實吵架那會，都是專挑難聽的話來說，心里并不是這樣想的，以前說過什么傷害你的話，你不要計較，最好也忘了，你能忘的，我知道你記性不好。”顧惜這段話，有點像總結(jié)陳詞。
江川伸手去撫顧惜的頭。
曾幾何時啊，他雙手在她頭上找到過溫存，他樂于這樣做。
但不知何時開始，他已經(jīng)不喜歡那樣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他大概知道。
顧惜似有說不完的話，她又說：“江川，你不知道，我曾經(jīng)是多么多么的渴望能和你生個孩子，我很想很想知道，我們生出來的孩子，到底長什么樣子，到底是像你呢，還是像我？但是我知道不可能了，不過將來，你和別人生孩子了，我是不愿意看到他的模樣的。”顧惜淚流不止。
江川欲語還休，到底這個時候，要留下溫情的印象好，還是狠心點好？
他啟動雙唇，想說些什么，對面來了一輛車。
如此，他不得不先把車停好。
停好之后，他終于說：“走吧，我送你下去。”
“不了，已經(jīng)到門口了。”顧惜回絕，都到這里了，還有什么好送的呢？再怎么相送，還是要別離的。
但江川已經(jīng)打開車門下車了。
顧惜下車的時候，發(fā)現(xiàn)雙腿根本站不穩(wěn)，整個人都是飄飄乎的。
幾年的婚姻，她傾其所有，而如今說沒就沒了。
她問江川：“多年后，你是否還記得你曾愛過我？”
江川不語。
顧惜哽噎：“你不記得你愛過我，不要緊，但我希望，你能同樣忘了，你是如何漸漸討厭我的。”
江川終于說話：“顧惜，去吧，找一個比我好的男人。”
“曾經(jīng)我那么相信你，不也走到這一步？如果連你都不能相信了，我還能相信誰？”顧惜看著江川的雙眼，說。
“你自己！”江川斬釘截鐵。
顧惜含淚，點了點頭，用盡所有力氣，轉(zhuǎn)身去開大門。
開了大門，告訴自己，往前走，不要回頭。
她覺得身子很沉重，走在麻石鋪就的路上，每一步，都是那么艱辛，真的，腳下像絆住了鐵塊，挪動起來尤其費力。
走到一半，她終于走不動了，蹲在原地，抱著自己膝蓋哭了起來。
哭了好一會，知道不能這樣下去，要站起來往前走了，于是就站了起來。
雙腿已經(jīng)麻了。
還是沒有忍住回頭看。
江川還沒走，他在鐵欄柵門外目送顧惜。
這一剎那，顧惜很想往回跑，然后抱住他。
江川看到顧惜，揮了揮手，說：“回去吧。”
而后，他在樹影下，點燃一根煙，燈光將煙圈照黃，縈繞起他的傷情。
他確是清瘦了許多，如今看著這畫面，顧惜有著說不清的感受。
這場婚姻，何止兩敗俱傷？
顧惜也揮了揮手，對江川說：“你也回去吧。”
而后扭頭，咬咬牙，一股氣，往前大步走。
從此，她將要踏上另外一個征程。
那段時間確實是難熬，但到底是怎么熬過來的？
剛剛分居搬出來那段時間，才是最難熬的，不也一樣熬過來了嗎？
不管多難熬，只要不死，都是能熬過來的。
顧惜曾經(jīng)看過一句話：失戀了自己會好。
然而，要什么時候才能好呢？
總之當(dāng)下，她是完全沒有心思去談情說愛了。
有人說，想要快速從上一段感情中走出來，最好的方法就是開展下一段感情。
但顧惜認(rèn)為這樣對下一任是極其不負(fù)責(zé)任的，誰都沒有義務(wù)要成為你的救生圈。
這樣的狀態(tài)，即使來一個十全十美的人，她都沒有心思去接納。
何況，根本就沒有十全十美，量身定做的人呢。
溫良算不算？
很巧合地，溫良在顧惜離婚兩天后又來找顧惜了。
見顧惜還是半冷不熱的樣子，溫良決定豁出去了，問：“你是因為覺得自己沒有拿到離婚證，才這樣對我嗎？”
“與這個無關(guān)，離婚證我已經(jīng)拿到了。”顧惜認(rèn)為，不論要不要和溫良在一起，這件事，都要和他交代一下。
“那是因為什么？”
“很矯情地說一句，我現(xiàn)在遍體鱗傷。”
“我愿意去治愈你。”
“何必呢？”
“只因我愿意。”
“溫良，大把比我好的女孩。”哦，對，她現(xiàn)在連女孩都不是了，她是棄婦。
當(dāng)初和江川一起前，如果溫良果敢些，她會選誰？
毫不猶豫地，一定會選溫良。
不然的話，也不會在決定和江川一起前，先探溫良的口風(fēng)。
但是那時候沒有得選，造化弄人。
可見，有時候，人的意志，并不能影響選擇。
溫良回她：“在我心中，無人及你。”
這種甜言蜜語確實能打動人心，但顧惜已經(jīng)不大愿意相信了。
當(dāng)初，就是偏信了江川這樣的話吧。
這些話，他以前說得還少嗎？只是一起后，才慢慢少說了。
結(jié)婚后，有一次，顧惜敷了一張面膜，看到鏡子里的自己白了少許，去問江川自己是不是白了。
江川看了一眼，說：“是啊，好白，你的嘴唇。”
顧惜當(dāng)場氣結(jié)。
還有，人人說顧惜笑起來是燦爛的，有感染力的，顧惜有次對著江川笑，問：“我笑起來好看嗎？”
江川卻只是說：“你的牙，不夠齊。”
總是煞風(fēng)景的多。
婚前昏后還能保持一致的，簡直是傳說。
瞧，顧惜這點一點都不可取，關(guān)系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總是無端端就想起從前的事情來。
顧惜決定狠下心來，說：“溫良，你總是來找我，我會誤會的。”
“誤會什么？誤會我喜歡你？你沒有誤會啊，我就是喜歡你啊。我一直等你一個回復(fù)。”
顧惜就是要他先說清楚了，再好拒絕，不然，就是自作多情了。
她說：“我不想浪費你時間，我現(xiàn)在確實沒有心思開展新的戀情。”再直白沒有。
“這些都不用說，我只問你，你有沒有喜歡我。”
顧惜最怕回答這樣的問題。
她遲疑了。
溫良似有不甘，繼續(xù)問：“那么，曾經(jīng)呢？曾經(jīng)有沒有喜歡過我？”
怎么會沒有？
每次去廁所，經(jīng)過他那個班，一定會想盡方法，找盡理由瞥一眼進(jìn)去，快速地完成搜索他身影的工作。
不管看到?jīng)]看到，心都可以跳到胸口，像偷了什么東西一樣。
有時候，一個轉(zhuǎn)角撞到了迎面走來的她，可以開心好幾天。
如果這都不算喜歡，什么才是喜歡？
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
和江川一起后，這段清淺的故事，已經(jīng)埋起來了。
經(jīng)歷了一段婚姻，關(guān)于溫良的種種，自然也都淡了。
留存的，不再是感情，而是記憶。
那么，不久的將來，關(guān)于江川的這一段，留存下來的，是不是也是記憶，不再是感情呢？
哎，怎么什么都可以扯到江川身上？
顧惜說：“說這些也沒有意義了。”
“就不能讓我死得瞑目嗎？”溫良覺得自己已經(jīng)很卑微了，這樣問。
“喜歡過，但那都是很久遠(yuǎn)以前的事情了，我們說的是當(dāng)下，當(dāng)下，我的心……”
顧惜說不下去，如果她說她已經(jīng)沒有心了，未免矯情。
但她的話還沒有完，她說：“真的，溫良，我謝謝你賞識我，但承蒙錯愛。”
話已至此，溫良還能作什么糾纏呢？
他終于說：“好的，我明白了。”
顧惜沒有說話，等待溫良收線。
但是溫良有個良好習(xí)慣，他每一次通話，都會等顧惜先掛電話。
當(dāng)下，見顧惜也沒有蓋掉電話，他再次鼓起勇氣，說：“顧惜，我可以等的。”
顧惜不愿這樣拖著他，在她心中，早已經(jīng)覺得配不上那么美好的溫良。
何況，為何要這么急著從一個男人身上跳到另外一個男人身上？
從一個男人身上惹回來的傷，為何要另外一個男人來舔舐？
顧惜只好說：“溫良，你我都不是十八二十二了，何必還要這樣浪費彼此時間，蹉跎大家歲月？”
溫良聽罷，沉默良久，深深吐出了一口氣，說：“好吧，顧惜，祝福你，祝你幸福快樂。”
這一次，是他先掛上電話的。
至此，溫良已經(jīng)慢慢淡出顧惜的生活。
半年后，顧惜在他朋友圈看到，他結(jié)婚了。
溫良大婚，從頭到尾都沒有通知顧惜。
當(dāng)然，他也無需這樣做。
他愛那個女孩嗎？
顧惜愿意相信他是愛的，而不是為了結(jié)婚，匆匆找了個人回來。
這些，她已經(jīng)無權(quán)過問。
到底，她還是和溫良沒有緣分的。
如果溫良那么喜歡自己，應(yīng)該有足夠耐心的吧。
她當(dāng)然沒有資格讓別人等。
只是，他自己說過，他可以等，卻并沒有等。
顧惜心情復(fù)雜，男人的話，還能相信嗎？
能的，一定能，千萬不能一竹竿打死一船人，也千萬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一定還要相信愛，一定還要相信明天會更好。
她認(rèn)為，自己是值得擁有這些的。
－－－－－－題外話－－－－－－
今天是團(tuán)圓日，祝大家中秋快樂，闔家團(tuán)圓！我們的顧惜啊，雖然作別了某些人，但不與錯的人作別，又怎會有機會遇到對的人，對的自己呢？愿大家，人月兩圓，永遠(yuǎn)都能做最好的自己！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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