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件事,她很快就置諸腦后。
因不會再輕易抱有幻想。
抱有幻想的時候,不經不覺,但是失望,永遠叫人難受。
顧惜回家。
沈秋蘭一早做好了原只椰子燉雞湯等她來喝。
端上來后,顧惜一口氣喝完。
“好喝嗎?”沈秋蘭探過頭來問。
顧惜點頭:“從來沒有喝過那么好喝的。”
沈秋蘭聽到顧惜如斯夸獎,說:“我聽說這樣很好喝。”
她自己這才端出另外一只,勺來喝。
顧惜看到她兩個手指都纏上創可貼,問:“你的手怎么了?”關心之情,溢于言表。
沈秋蘭忽然眼睛紅了,說:“開椰子殼的時候弄傷的。”
她越來越像個孩子了。
何止像時光倒流?還有角色互換。
很小很小的時候,顧惜切菜,弄到手了,來到沈秋蘭面前,想要尋求安慰與關注。
但是沈秋蘭卻忙于將秋收回來的谷搬到天臺,她無暇關心顧惜這些小傷。
還有,很小的時候,一覺睡醒,發現家里完全沒有人,感覺被全世界遺棄,一邊哭一邊找沈秋蘭,找到之后,她只會苛責一句:“你哭什么?”
這些記憶,還深深留存在她腦海。
人的性格形成,很多都與童年有關吧。
是因為從小,雖知道沈秋蘭對自己并無過多關愛,但依然渴求,求而不得,于是日后變本加厲想要彌補。
卻發現,彌補也是無濟于事的。
后來慢慢將這種不得愛而求愛的渴望轉移到愛情上,于是搞得大家都累。
與江川的感情消亡,顧惜當然也有責任,她也并非沒有反思過。
甚至有一度,反思過度,認為基本上都是自己的問題。
今天,顧惜忽然明白到,并非所有童年陰影,都可以用來當做自己不堅強不自愛的理由。
她已經成年,她不能再揪著童年往事不放,她要對自己負責。
即使你有童年陰影,那又怎樣?
那么多年過去了,還不能自愈嗎?
這一剎那,顧惜決定和從前的自己和解。
還有,和沈秋蘭和解。
從前沈秋蘭不關注自己,每每她做些什么來求關注的時候,她總是視若無睹,但今天,她反轉過來求顧惜安慰,顧惜不會以牙還牙。
她拉過沈秋蘭的手,吹了吹,問:“疼嗎?”
忽而落淚。
假如許多年前,沈秋蘭也是這樣做,顧惜就不會一味索愛了。
如果沈秋蘭當初沒有做到,那么沒有關系,現在有機會的話,就由顧惜來做。
沈秋蘭哭得更加厲害了,說:“是明珠說要這樣燉湯的,她吩咐我這樣吩咐我那樣,說要這樣那樣,自己又不動手,我像個保姆。”
啊,張明珠才嫁進來多久?已經有婆媳矛盾了。
顧惜知道張明珠為人,自小在寵溺中長大,為人光明磊落,也不懂討好,想到什么是什么,坦率而陽光。
她并非有惡意,但依然和沈秋蘭有摩擦。
沈秋蘭繼續說:“說要做這個湯的人是她,還說這樣鋸那么鋸椰子殼,我哪里懂,一砍,就砍到手了,流了很多血。”
顧惜哄著:“好啦好啦,止血了就沒事,以后這些事,你不愿意做,就別做,干嘛要委屈自己?”
“她說她想喝。”
“那要么她自己做,她自己不做,就沒有那么多要求可以提,皇帝女兒來到都沒有面講,還有,你既然要做,就心甘情愿地做,滿腹怨言做,大家都辛苦,明珠是很好的女孩,她不是頤指氣使的人,不過是隨便說兩句,你自己屈在心里生悶氣。”
沈秋蘭繼續絮絮叨叨:“兩公婆都當我是保姆來使,被子在他們家里不洗,一放假全部拿回來這邊洗,我現在做的很多事,都像是伺候他們。”
顧惜心想,哈,真是好笑啊沈秋蘭,顧恒作為家里唯一男丁和小兒子,一直都是你的心頭肉,從前你為了他,做什么的愿意,現在他討老婆了,情況又不同了。
顧惜忽而想到,從前,自己對江媽諸多不滿,其實江媽何嘗不是看了自己許多臉色?
一樣一樣的。
都是雙方的,按照江川老家風俗,覺得娶個媳婦回來后,婆婆就可以榮升一級享清福,什么家務事大可交給兒媳操持。
奈何顧惜真的不是家庭主婦任勞任怨的料,家中大部分事物,仍由江媽操持。
甚至,多了這個兒媳之后,她操心的事情還多了一份。
江媽何嘗沒有委屈?
她其實已經做得極好,至少這份委屈,甚少端到顧惜面前。
沈秋蘭忽然問顧惜:“阿妹,你還怪我嗎?”
“怪你什么?”顧惜問。
沈秋蘭沉默了一下,說:“怪我經常打你,怪我不疼你,怪我不要你,怪我將你送出去,怪我偏心,怪我不為你著想。”
沈秋蘭這話是誠心的,每一句,都說到點上了。
顧惜逗她:“你知道就好。”
沈秋蘭忽然掩臉放聲大哭:“是我對不起你。”
“好啦,我真的不怪你了,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那時候,生活真的很不容易呢,我如果怪你,今天怎么會心平氣和和你坐在這里談笑風生?”顧惜安慰沈秋蘭,抽來紙巾為她拭淚。
“真的?”沈秋蘭不可置信,相信她已經知道自己問題不小。
顧惜笑著,點了點頭。
但她知道,她永遠記得當初沈秋蘭為了別的,將她送走,還有,不讓她歸家。
沈秋蘭這才安心地喝起那個燉湯。
一邊喝一邊說:“你還別說,這樣做其實還是很好喝的。”
其實,她弄到手,原是她自己不小心,只是,她因此而有了機會去宣泄她的不滿。
喝完一個椰子的湯,沈秋蘭深深嘆了一口氣。
像喝醉了酒一樣,忽而問:“阿妹,你什么時候才愿意開始談戀愛。”
“為什么你們統統認為我不愿意談?”
“你看看你這個樣子,雖然不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但也是有幾分姿色的,要文化有文化,要內涵有內涵,要性格有性格,怎么可能沒人追?”
“哇,還說自己是文盲?出口就是成語。”
“我原本還是讀書的料呢。”沈秋蘭一本正經地說。
而后,她目光眺出窗外,似是在想,假如當初,她家里能給她供書教學,今天的她,又是怎樣一番景象?
所以,她一定要她自己的子女都能讀上書,為此,她要背上什么罪名,不在話下。
“因為我是你女人,所以你帶有濾鏡,覺得一切都好的。”顧惜說。
“不,不不,我很公允,我可能不知道你處于什么位置,但我知道,你回來這里,站在人群中,確實是人中龍鳳。”沈秋蘭說。
顧惜深深嘆了一口氣。
回家的時候,她在想,為什么所有人都覺得是她自己不愿戀愛?
不是不愿意戀愛,而是,不會再輕易戀愛。
假如遇到一個人,和他一起后,并不能讓自己的生活過得更好,也沒有讓自己更開心,反而是哭的日子比笑的日子多,那何必還要一起?
顧惜已經錯過一次,斷然不會再輕易試錯。
秋天快到了。
那是顧惜最愛的天氣。
秋天的晴天,是上天不可多得的美好心情,一定要多出去走走。
從前,有許多許多旅游計劃,想要和江川去,一一被擱置下來了。
有一次,顧惜說計劃去哈爾濱看雪,江川很自然地說:“聽說萬達開了一個冰雪世界,你想看雪,去那就好了。”
還有什么好說的?
他不愛去,也可能是,他不愛和她去。
原來,許多事,是不用等誰來,才可以做的,自己想做的時候就去做,為什么要等?
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么事呢?
顧惜獨自背上背囊,去了泰國。
完全的人生地不熟。
哪怕之前全做好攻略,但依然狀況百出。
首先是,什么谷歌地圖,Uber這些軟件統統用不了,原來是華為手機都不行。
在代表什么?出行將會嚴重受阻。
幾番調試與求助無果后,顧惜放棄了,改成出門就打突突車或者飛摩。
好在,該地中國旅客眾多,當地人對于中文還是蠻熟的。
顧惜先游歷了曼谷,而后再去芭提雅。
此地的秋天,完全沒有秋意,顧惜覺得失策,錯過了大好天氣。
但既來之,則安之。
她一路磕磕碰碰,總算來到了芭提雅。
聽說此地是男人的天堂,成人表演遍地都是,顧惜忽然想要體會一下。
她走在芭提雅其中的一個夜市中,從進街口開始,走到街尾,就不斷有人給她銷售成ren表演項目。
顧惜看一眼那宣傳單張上的大尺度圖片,趕緊轉頭。
孤身一人,異國旅行,已經夠大膽,假如還要獨身去看成ren表演,那真的是膽大包天了。
遇到拉客的,她都迅速走來,連連擺手。
但就是有個人,跟她從街頭走到街尾,一邊勸說:“小姐,來都來了,一定要體驗一下,不然你白來一趟,芭提雅的魅力全在這里了。”
顧惜依舊擺手,說:“我是女的,我對這些沒有興趣。”
“我們這些項目是給人看的,不管你是男是女,一定要你大開眼界,不枉此行。”
顧惜扔在搖頭,那人又說:“生命貴在體驗,你說是不是?現在體驗就在你面前,你錯過了,之后再想來,說不定要付出很大成本呢?”那個拉客的不依不饒。
顧惜忽然被打動被說服,她問:“多少錢?”
“500泰銖。”
顧惜還價:“300。”
“成交。”那人甚為利索。
顧惜便知道自己還價還少了。
她真的不怕死,異國他鄉,三更半夜,獨身一人,闖入成人表演廳。
走到狹窄的樓道時,顧惜已經后悔。
尤其是,當她見到走出來的人都是猥瑣中年男人的時候,更為后悔。
幾乎都是大腹便便油油膩膩的,有些見到顧惜,還目不轉睛。
她硬著頭皮跟著帶路的人走進了一個表演廳。
這個表演廳四處都是鏡子,周邊全是卡座,圍成一圈。
表演臺是一個長方形的一米高左右的臺子,上面空間不算大,立著幾根鋼管。
顧惜來到的時候,表演已經在進行。
甚是失望,尺度問題沒什么說的,主要是那些表演者,賤肉橫生,皮膚粗糙而黝黑。
這原本沒什么要攻擊的,但露肉是她們的職業,她們好歹需要敬業點管理下身材吧?
顧惜是要來看火辣辣的身材啊,是不是人妖都沒關系,但誰想看哪種內衣帶擠出幾條勒痕和輪胎來的身材?
關鍵是,多數是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有些或者已界退休年齡。
顧惜一看就想站起來要走,但是念及自己是花了錢來的,好歹坐多一會吧。
再者,說不定,好戲仍在后頭呢。
但沒有,所有表演者上臺完了,還都是清一色的慘不忍睹。
怪就怪在,對面的老外還看得滋滋有味,一雙手拍到爛。
這個世界還真的是,審美永遠有奇葩存在。
如此一想,不管顧惜多么不堪,也一定有欣賞她的人的吧?
有個老外還將錢塞到小胖妞的胸前,小胖妞開心到不能自已。
她是表演者中,唯一一個年輕的。
顧惜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快樂。
絕對不是因為她大智若愚難得糊涂,而是,她真的沒有多想。
顧惜尊重任何行業,但是,這些從業者仿佛并不敬業。
也罷,看不下去了,顧惜起身要走。
被旁邊一位中年男子拉住:“看多一會嘛。”
真是的,關他屁事?
顧惜甩掉他的手,像甩掉蟑螂一樣用力。
但那人似有無窮大力,顧惜掙脫不得。
正要呼救,忽然有個人影走近。
顧惜當時還沒意識到什么,但那中年男子已經松開了手。
她趁機轉身,撞入了一個人的懷里。
緊張地抬頭,以外又遇到另外一個流氓。
誰曾想,此人正是梁凱程。
顧惜詫異,問:“是你?”
真是的,每次見他,都是出人意表。
梁凱程捉住顧惜雙手,說:“走吧。”
而后領著她離開此地。
顧惜懸著的心,終于落地。
不知為何,有梁凱程在,多了一分安全感。
走到街上,顧惜甩開梁凱程的手,說:“想不到你也來這種地方,你的品味真的……”
其實,顧惜想不到的事情可多著呢。
她忽然想到,孔瀚文總是暗示自己,梁凱程喜歡她,可如今,一個喜歡看這等表演的人喜歡自己,顧惜覺得簡直就是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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