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初眸光微微一黯,抿著唇?jīng)]有說話。人人都說,她是個幸運(yùn)兒,親生母親說到底不過是個侍婢,即便一朝承恩,也沒有獲封。她倒是好命,生在奉國一場大戰(zhàn)獲勝時,被奉帝親自過問,又養(yǎng)在了皇后名下。這也罷了,偏偏天生一副好容顏,得到了奉帝的另眼相看,榮華富貴享受不斷。
榮華富貴?!
奉初心中冷笑,誰不知道,她不過是奉帝手中的一枚棋子罷了,何來的幸運(yùn),何來的恩寵?
奉帝為了鞏固政權(quán),這次特意讓自己過來,不就是看中了大煌皇后之位。自己如今不過二八芳華,卻要聽從奉帝之命,將自己獻(xiàn)給一個已過五旬的人,即便他是皇帝又怎樣!好在,武帝似乎并非好色之人,并未看上自己。
可是,如果不能完成任務(wù),回到奉國,面對自己的,又將會是什么?
奉初邊走邊想,微微抬頭時,便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等在大榕樹下的暗影里,仿佛等待了千年一般,她的世界,只剩下那一片白色的衣角。
奉先發(fā)現(xiàn)了奉初的異樣,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時,卻見莊少謙從暗影里走出來,在離著他們兩步距離的地方站定,如嫡仙一般。
前頭的禮部官員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依然負(fù)責(zé)任地快步走過來,向奉先和奉初介紹,“這是莊逸府的少謙公子!”
莊少謙沖著奉先微微點(diǎn)頭,背在身后的手突然伸出來,看向奉初,“六公主,您的面紗!”
奉初微微一愣,看著面前這張溫潤如玉的臉,神思甚至有些異樣的恍惚,還是身后的侍女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袖,她才回過神來,接過莊少謙遞來的面紗,輕聲淺笑,“多謝!”
指尖的輕微碰撞,他們都能感受到對方指尖傳來的冰冷。莊少謙收回右手,再次沖著兩人點(diǎn)頭致意,然后轉(zhuǎn)身快步離開了。
奉先看著莊少謙的背影,對著那禮部官員笑道:“大煌真是人才濟(jì)濟(jì),葉少相已是少年英才,這位少謙公子,看起來更是風(fēng)采奪目,看著非一般人啊。”
那禮部官員笑笑,自謂找到了話題,便邊引路邊在兩人身邊說著莊少謙的往事起來。
這邊晴安跟著尹鳳傾隨著人群往宮門方向慢慢走去,尹鳳傾忽而停步,“啊,我的扇墜不見了,你回玉煌閣去幫爺我取回來吧。”
晴安深深地與尹鳳傾對視一眼,便轉(zhuǎn)身折返,在玉煌閣找到了尹鳳傾口中的扇墜,出門時卻被一個粉衣宮女?dāng)r住了去路,“晴侍從吧?尹世子被我家貴妃娘娘請去了,他讓奴婢來接你一同過去等他!”
晴安跟著那宮女出了玉煌閣,走過玉湖,又在御花園轉(zhuǎn)來折去。
“請問這位宮女姐姐,我家世子是被哪位貴妃娘娘請過去的呀,我眼拙,不認(rèn)得這宮里的路,也不知這是往哪個宮里的方向。”
前頭引路的宮女頭也沒回,只淡淡道:“晴侍從跟著我走就是了。”
半刻鐘后,晴安站在了凰羽宮前,那宮女在前頭回身看了她一眼,上前將鎏金的大門推開一條縫,“你家世子爺就在里頭,請進(jìn)去吧。”
她的臉色平靜,眼中沒有一絲笑意。晴安走上一步臺階,唇邊淺笑,“這位姐姐,我雖見識淺陋,但凰羽宮是原凰圖長公主的宮殿,這……我還是有所耳聞的。”
那宮女唇邊扯起一縷冷蔑的笑意,忽地退后兩步,走到晴安身后,用力將她一推一扯,晴安便被硬拽進(jìn)了那扇鎏金大門里頭。
砰!
一聲沉重的關(guān)門聲,晴安還未反應(yīng)過來,便有兩個黑衣人從門后的暗影里走出,一左一右將晴安鉗制住,硬著拉進(jìn)了凰羽宮的主殿。
與此同時,正在返回煌恩殿的武帝也被葉謹(jǐn)攔下。
“陛下,有一出大戲,謹(jǐn)想請您親自去看上一看!”
*
凰羽宮中,殿門打開,晴安被兩個黑衣人毫不留情地往殿里一扔,整個人在地上撲出去好幾步遠(yuǎn),手掌擦在地面上,傳來陣陣火辣辣的感覺。
晴安強(qiáng)忍著疼痛爬起身,剛剛站起身,一直如鬼魂一般跟在她身后的兩名黑衣人又一左一右將她禁錮住。就在這時,又有一名黑衣人悄無聲息地進(jìn)來,他的手中持著一把劍,在晴安對面站定,一煞不煞地盯著晴安。
晴安皺眉,正困惑時,一把更好的劍突然被塞到她的手里。凰羽劍,晴安一眼便認(rèn)出,被塞到自己手里的,便是跟隨了煌凰多年的凰羽劍。
“用你手上的這把劍,殺了他!”
說話人的聲音平平淡淡,聽不出喜怒,而且刻意壓低了聲量,但晴安依舊一下子便聽出來是櫟貴妃的聲音。她眸光流轉(zhuǎn),頃刻之間便已明白他們的用意何在。
凰羽劍是靈劍,是煌凰八歲時一次機(jī)緣巧合得到的。說來奇怪,這把劍在別人手上,如廢鐵一般,奇鈍無比。但只要注入煌凰的靈魂,便如神劍,鋒利無比。
他們這般,很明顯就是要試探自己是不是煌凰。晴安唇邊扯起一縷志在必得的笑意,繼而恢復(fù)面無表情,垂下雙手,表示拒絕。
“你不殺他,他便殺你!”
冷淡的聲音緩緩落下,對面一直未動的黑衣人已經(jīng)持劍直直往晴安的面門刺來。晴安旋身快速躲過,那黑衣人卻不給她喘氣的功夫,也是一個快速的轉(zhuǎn)身,劍再次對準(zhǔn)晴安左肩的方向砍了下去,晴安再次轉(zhuǎn)身想要閃開,對方卻像早就料到她的反應(yīng)一般,忽而一個回轉(zhuǎn),劍已經(jīng)往她右肩砍去,晴安無奈,只得舉起手中的凰羽劍來擋。
哐當(dāng)……砰……哐
眨眼功夫,黑衣人手中的劍已被截成兩段,掉落地上,而晴安手上的凰羽劍,卻如金剛一般,在殿內(nèi)暗黃的燈光下,閃過耀眼的光芒。
一片靜謐,晴安握著凰羽劍,感受著它興奮的因子,心中竟也有些振奮,那是她從未有過的感覺。
“下去吧,把劍拿走!”
櫟貴妃的聲音再次響起,晴安反應(yīng)過來時,凰羽劍已經(jīng)離開了她的手。他們?nèi)硕啵幢阌谢擞饎Γ步^不是對手,所以她沒有枉費(fèi)力氣去反抗。
殿門緩緩關(guān)上,晴安揉了下手上的刺痛,一雙眼睛看著湘簾后若有似無的身影。她看到她起身,扶著一個人的手緩緩走到了湘簾前,又看著她緩緩走到主位上坐下,低著頭看著裙擺上的梅花,仿佛晴安并不存在一般。
厲清從左手邊的暗影里緩緩走出,他一雙狹長的眼睛盯著晴安,眼中審視的意味十足。
仿佛過了好長時間,厲清才長出一口氣,“長公主藏得夠深的!”
“不及厲掌事!”晴安唇邊閃過一縷輕蔑的冷笑,繼而看向櫟貴妃,“姨母,這么久不見,您也不跟本宮我好好敘敘舊么?”
櫟貴妃微微抬起頭,卻并沒將目光投向晴安,而是看向她旁邊的一處暗影,半響才幽幽開口,“你都知道了?”
晴安看著她臉上平淡的表情,淡淡一笑,“是,瑞涵都告訴我了,她說你聯(lián)合厲掌事,陷害閣老,殺了旭皇子,嫁禍給我,再讓以厲掌事為首的法閣治我個灰飛煙滅之刑,好讓你的煌欣上位,實(shí)現(xiàn)你的野心。”
櫟貴妃終于將目光看向晴安,她盯著晴安的眼睛足有半刻鐘的時間,才緩緩道:“煌凰,你跟我那姐姐一樣聰明!瑞涵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不可能能告訴你這么多的事情,你根本就是在套本宮的話!”
晴安不在意地?fù)u頭,“姨母你錯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不知道的我也猜到幾分,我根本就沒有什么話要套的。我只是沒想到,做下這些事的人會是你,那個陷害我的人,會是我唯一的姨母!”
櫟貴妃的嘴邊牽起一縷諷刺的笑,“煌凰你是做大事的人,難不成也相信什么姐妹情深,親情勝過權(quán)勢這樣的話嘛!我早就不信了,你的母親,為了鞏固自己的權(quán)力,還不是將我賣了,你以為我會感念她帶給我的榮華富貴嘛?不,我恨她,要不是她,我就不會如同被折翼的鳥兒,關(guān)在這深宮里,就像坐牢一般,一輩子暗無天日。”
晴安心中訝異,面上卻是不顯,也是一臉的諷刺,“你說你不想榮華富貴,你做的這一切,不就是為了將你的女兒推上帝位,自己好當(dāng)個太后,一輩子華貴不斷嗎?”
櫟貴妃仿佛突然被她的話激怒一般,“你胡說,你知道什么,我這樣做,與榮華富貴根本無關(guān),我只要幫他奪回這一切,我就死而無憾,就可以安心地追隨他而去了。”
她冷笑兩聲,看著晴安猛地閉了口,繼而苦笑道:“我跟你說這些做什么。”移開看著晴安的目光,她的雙眼又投向一片虛無,“煌凰你別怪我,怪只怪你是命定的太女,我不能讓你成為欣兒繼位的阻力。”
一直在旁邊沒開口的厲清忽而打斷她,“好了,沒時間了!”他看了一眼櫟貴妃,眸中暗示的意味十足,櫟貴妃遂閉了嘴,再也沒說話。
厲清轉(zhuǎn)頭,快步走到晴安身邊,亮出藏在手臂處的短刀,對準(zhǔn)晴安的喉嚨,開口的話帶著一縷殺氣,“說吧,是誰將你的靈魂引到這個人身上的?”
晴安直視厲清,冷笑一聲,“我果然猜得沒錯,你們對著引魂之法也是志在必得。如果不是這樣,你們估計本著寧可錯過不肯放過的想法,在外頭就直接將我解決了,而不會冒著這樣的風(fēng)險在這里試探我,又與我說這么多吧?”
她最后把目光看向櫟貴妃,櫟貴妃深深看了她一眼,沒有否認(rèn)。昨天得到瑞涵送出的消息,她本是不信的,但到底存了一絲希望,即便知道在宮里這樣行事風(fēng)險極大,但仍急切地想要從晴安口中知道引魂之法。而之所以只能在凰羽宮,也是因?yàn)榛擞饎驮谶@宮中,若偷出去,反而更麻煩。
“你既然知道我們志在必得,就直接說出來吧,費(fèi)事浪費(fèi)口舌,說出來,會給你一個痛快的。”
晴安無視那短刀的鋒芒,“即便今日就這樣殺了我,殺掉的或許僅僅就是這具身體呢,我有什么好怕的。”
厲清將手中的短刀往前用力,晴安的脖子處瞬間便有鮮血滲出,“長公主,你就說了吧,別逼我們下毒手。”
晴安感受到脖頸處傳來的輕微疼痛,微微皺眉,說實(shí)話,她是個怕痛的人,小時候手腳磕破一點(diǎn)點(diǎn)皮,都要拉著墨揚(yáng)哭上大半日。
“厲掌事的話真是好笑,且不說毒手你們早就下過了,便是這逼字,也是說得莫名其妙,從頭到尾,我什么時候逼過你們,不都是你們在逼我嘛。閣老也是被你們逼死的吧,可憐他那么信任你,居然被你逼得冤死,厲掌事你還心安理得地住在法閣里面,也不怕閣老的鬼魂哪日回來找你嘛?話說,閣老既然知道引魂之法,說不定他的靈魂也在某一處,在等待時機(jī)處置你呢!”
厲清握著短刀的手微微一抖,片刻后才怒目圓睜,“你胡說八道什么,是老頭子不知變通,執(zhí)迷不悟,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罷了。”
“厲清!”櫟貴妃冷漠地打斷他,“你說得太多了!”
厲清這才醒悟過來,看著晴安的臉有些面目猙獰,“厲清知道長公主混淆視聽的本事,既然你也執(zhí)迷不悟,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
他手下正準(zhǔn)備用力,將短刀插入晴安的喉嚨,千鈞一發(fā)之際,他的手腕突然被一顆石子打中,頓時吃痛,“哐當(dāng)”,短刀掉落,晴安退后一步,已經(jīng)跌入一個極有安全感的懷抱,暖暖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沒事吧?”
晴安按了按脖頸處的傷口,借著暗光看了一眼指尖處的鮮血,微微搖頭。
葉謹(jǐn)卻是著急起來,掏出手帕便快速幫她在傷口處包扎好。
厲清怔愣之余,殿門突然大開,武帝背手站在大門口,臉色陰沉,一雙銳眼看了一下厲清,便直接移開,直直往櫟貴妃的方向看去,目光復(fù)雜。
櫟貴妃扶著椅子的扶手,緩緩站起身,看了一眼外頭已經(jīng)被制服的幾名黑衣人,又看了一眼晴安和葉謹(jǐn),突然慘笑一聲,“嗬,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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