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相府碎玉軒里,葉謹與葉凡正在說話,忽然看見門外人影閃動,葉謹便看著葉凡說道:“消息送出去就好,尹鳳傾是與閣老最后有接觸的人,他對于長公主之事真相大白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一定要好好處理,不能讓他出事。”
葉凡不明所以,但看到葉謹的眼色示意,依舊配合地拱手稱是。
“出去吧!”
“是!”
他打開門出去,剛下臺階,便看見瑞涵從院子里走進來,急忙微微側開身體,并點頭行禮,“瑞涵姑娘。”
瑞涵只沖他輕輕點頭,便直接越過他走進屋里,葉謹裝作才看到她的樣子抬頭,“你怎么來了?”
瑞涵微微一笑,將手中捧著的兩碗蓮子羹放在桌上,“我嘴饞了,來找你一塊兒喝甜點!”
在她低下頭捧蓮子羹的時候,葉謹雙眼微瞇,帶著點審視的目光,一臉淡定地接過她手中的蓮子羹,邊用勺子舀了舀邊說道:“你就喜歡晚上不好好吃飯,然后半夜找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來吃。”
瑞涵咯咯咯笑了幾聲,舀了兩口蓮子羹進嘴里,見葉謹舀著一勺子蓮子羹放在鼻邊聞了聞,微微皺了下眉頭,并不放到嘴里,只是有一下沒一下地舀著。
瑞涵心下一頓,抓著勺子的手微微一緊,勉強擠出一點笑容道:“怎么?不喜歡吃嗎?”
葉謹無所謂地搖搖頭,“沒有,只是晚飯吃得有點飽,現在吃不下。”
“哦!”
瑞涵看了一眼已被葉謹放回桌上的蓮子羹,微微出神。
“我記得,真正的瑞涵很是心靈手巧,總會做各種各樣的點心甜點給你解饞。”,葉謹忽而抬頭看著她說道。
瑞涵見他居然記得這些,一時心里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緊張,半響才說道:“是啊,瑞涵做的東西,比御膳房的還要好。可你知道,我喜歡吃,但又最不喜歡搗鼓廚房的東西。如今我占著她這具身體,卻沒有下廚的興致,倒是可惜了她這一雙巧手。”
葉謹淡淡一笑,對她的話不置可否。
瑞涵卻是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她放下手上的碗,走到一旁坐下,才開口問道:“我的事情,查得怎么樣了?”
葉謹看她一眼,那雙眼睛故意閃著亮光,卻無星辰,“你的事,從宮里難以入手,便只能按你法閣入手。我已經查到,最后一個與閣老接觸的,便是尹鳳傾,他應該知道點什么?但是他似乎還對我不太信任,不肯說出真相。”
瑞涵眉眼一跳,“怎么會是尹鳳傾?他在這件事情上似乎毫無關系一般,怎么卻牽扯到他身上去了?”
“是啊,這是誰也沒有想到的事情,但閣老行事素來奇怪,說不定他與尹鳳傾另有淵源吧!”
其實,葉謹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閣老既有引出煌凰靈魂的方法,卻為什么不找他,偏要找一個看似毫無關系的尹鳳傾。
“所以,這才是你最近接近尹鳳傾的真正原因?”
“是!”
瑞涵看著葉謹,似乎在暗暗判斷他所言是真是假。
葉謹忽然又說道:“還有件事,你應該也想知道,今日一早,煌妍大鬧錦綴宮,茹貴妃小產了!”
瑞涵一愣,“小產了?”
葉謹點頭,看著瑞涵似乎并不將此事放在心上,“你似乎對這事沒什么看法?”
瑞涵的思路還在尹鳳傾那里,茹貴妃小不小產與她確實是沒有什么關系,“哦,我只是為……為父皇感到可惜,好容易有個旭兒沒了,如今茹貴妃又小產,想必他的心情也很差吧。”
葉謹看著她臉上裝出來的可惜表情,心中冷笑,看來這個瑞涵與茹貴妃倒真是沒什么關聯。
那么,煌凰之事,茹貴妃是真的沒有參與其中?
*
自從宮宴那日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大雪,這兩日天氣漸冷,今夜入夜時分,又一場大雪隨之而來,讓本已寒冷的空氣又冷上了幾分。
皇宮,煌恩殿外,映妃披著貂毛大衣跪在門外,臉上已經沒有眼淚,但沮喪的表情在大雪中顯得有些凄涼。
她旁邊同樣跪著的方娘心疼地看著自家主子,眼見雪越下越大,她心中著急,爬前兩步到她身邊,“娘娘,雪已經越下越大了,再跪下去,怕是會留下病根啊。您這兩日沒休息好,身體本就不好,這都跪了半日了,這要是您再倒下去,公主可怎么辦才好啊。”
映妃抬眼看了一下煌恩殿緊閉的殿門,抿抿唇,眸光暗淡地將手搭到方娘的身上,“扶本宮起來!”
方娘聞言,急忙雙手抱住她的身子,艱難地扶她起身,不遠處站著的兩個宮女見了,快走幾步過來幫忙,幾人左右攙扶著,半扶半抱將映妃送到稍遠處早已候著的一座軟轎里。
映妃早就知道,武帝素來心狠,他決定的事情,她便是跪上三天三夜,也不會讓他輕易改變主意。但她還是要跪,一是做做樣子,二是來日真的有契機救煌妍時,也有個臺階給武帝下。
可是,也正如方娘所說,她不能把自己搭在一個“跪”字上,她得好好活著,才能救人不是。
不得不說,映妃其人雖然飛揚跋扈,但卻最是個識時務的。武帝不寵,她知道爭寵無用,便不去爭。跪著無用,便跪上幾下做做樣子,而不是你不答應,我便跪死在這里!
回到映月宮,泡著暖暖的湯泉時,映妃才覺得自己終于活了過來,她微微抬起眼皮,看著旁邊忙著撒花瓣的方娘,“給我大哥那邊送信了嗎?”
方娘放下手中的花籃,“是!送信給大公子的人晌午就出發了!”
映妃垂眸閉上雙眼,嘆了口氣,知道即便送了信出去,那也是杯水車薪,別說遠水救不了近火,便是自家大哥能及時趕到,那他一個邊境的都衛使也發揮不了多大的作用,能把武帝的決定改變。
她頭痛欲裂,即便腦中飛快翻轉,也無法想出有什么救煌妍的方法出來,不多時便被湯泉冒出的熱氣熏得暈暈欲睡。
此時的煌恩殿,武帝破例沒有在看奏折,他雙手交叉在胸前,凝眉閉眼靠在椅背上,任由馮海給他按著太陽穴。
“映妃走了?”
馮海手下不停,低聲回道:“是,剛才便坐著軟轎回去了,此刻應該已經回到映月宮了。”
“哼!她倒是識時務,又愛惜自己得緊,下跪求情還讓軟轎在旁邊等著。”
馮海扯扯嘴角,他本就長了一張方方正正白白凈凈的臉,此刻扯著嘴角笑了下,倒給人一種陰柔的感覺。
過了片刻,馮海小心地看著武帝的臉色,“陛下,您真的要按律法處置飛妍公主嗎?”
武帝眼皮都沒抬一下,“怎么?你也要為她求情?”
聽出武帝并未有生氣之意,馮海緩緩道:“奴才與飛妍公主素無交情,并未有求情的意思,奴才擔心的是,茹貴妃肚子里那個一沒,這宮里便只剩下飛妍公主和怡欣公主了。若是,再處理了飛妍公主,奴才是怕……”
他沒有把自己的擔憂說出口,但實際上這也是武帝如今最恨的地方,都說皇嗣多了麻煩,可他皇嗣少,也是照樣麻煩!
武帝沒有說話,馮海也就不敢繼續往下說。
殿內忽然陷入一片靜謐,香爐里的檀香緩緩飄出,給靜謐的空間更是平添了幾分神秘。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殿門咿呀一聲被人從外頭輕輕推開,一個小宮人偷偷探頭進來,往馮海這邊張望。
馮海看了一眼閉目養神的武帝,對他悄悄揮了揮手,才小步走出殿外。那小宮人在他身邊耳語幾句,馮海皺了眉頭,打發他走后,才又輕輕返回到武帝身后。
“什么事?”
武帝威嚴的聲音響起,馮海也不做隱瞞,直接在他耳邊低聲將剛才得到的消息告訴了他。
“混賬!”
馮海急忙垂首低了頭,不敢說話。
武帝震怒,“是誰傳出去的?”
馮海皺著眉頭回道:“那天晚上,雖然及時清了場,但明國公府那位并與她一起的幾位小姐怕是都聽到了的,還有其他人,可能也能猜測一二。要說最可能將這個消息傳出去的,那也只能是這件事情的設局者,尹世子了!”
武帝冷笑一聲,“尹鳳傾這小子,估計是被他府里那幾個女人寵上了天了,真以為朕不敢動他了是嘛!”
他是不把煌妍放在心上,但是如果真的無可奈何要選擇她時,他也不能讓她嫁給那么個男人來膈應自己。皇家的臉面,又豈是他一個尹鳳傾想要打便打的。
武帝臉色不好,心情也不好,他緩緩站起身來,“就讓他再蹦噠幾日,等朕有了心情,再找個由頭去處理他!”
馮海沒有說話,依舊低垂著雙手等候吩咐,眼見武帝越過大大的案桌往外走去,他急忙快步跟了上去。
武帝走出殿外,望著漫天飛雪,暗暗嘆了口氣,緩緩往外頭走去,留下一句話,“朕隨意走走,不必跟著了!”
馮海垂頭稱是,但說是如此,依舊帶了天子的儀仗遠遠跟著,以防武帝隨時有吩咐,直到武帝走到了櫟華宮前,馮海才暗暗嘆了口氣,對著身后一眾人擺手,示意原地等候,不必再跟。
武帝似也是沒想到不知不覺間走到了這里,竟在宮門口躊躇了片刻,才舉步往宮內走去。
彼時櫟貴妃已經卸了釵環,聽到宮人的通報,正脫耳環的手微微一頓。她旁邊的洛娘已是快速反應過來,取過一旁花梨木衣架上掛著的外衣服侍她穿好,又為她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亂的頭發,才扶著她匆匆走到外廳去迎武帝。
武帝正好已經進了正殿,櫟貴妃直接便在原地躬身行禮,“陛下萬福!”
武帝緊走兩步,到她跟前親自彎腰將她拉了起來,“快起吧,不是說了只你我時,不必多禮么!”
櫟貴妃謝恩的同時不著痕跡地避開了武帝的手,開口的話柔和中帶著淡淡的疏離,“禮不可廢,陛下寬容,臣妾卻不敢放肆。”
武帝也不在意,依舊拉了她的手,走到正位上坐下,問了幾句近日可好之類的客套話后,見櫟貴妃低著頭不說話,武帝才嘆了口氣,緩緩說道:“茹貴妃的事情,你都聽說了嗎?”
櫟貴妃摸著蔻丹的手微微一頓,片刻抬頭帶著淡淡的笑容道:“事情已經發生,陛下也放寬心吧,您正值壯年,皇嗣,還會有的。”
武帝一煞不煞地盯了她片刻,才點頭移開目光道:“你說得對!”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似是突然想起什么,“欣丫頭呢?”
櫟貴妃接過宮女送上來的茶,捧給武帝,“夜已深,欣兒應該已經休息下了。”
武帝敏銳地發現,只有提到煌欣時,她的語氣才會稍稍有些感情,他似是隨意地問道:“前晚宮宴,那個瑞涵,是怎么回事!”
櫟貴妃見他問起這個,也不緊張,依舊無驚無喜地說道:“姐姐只煌凰一個女兒,卻落得那樣的下場,臣妾于心不忍,正好陛下處理凰羽宮中之人時,瑞涵落了空,臣妾想著她原是煌凰最親近的女官,一時起了惻隱之心,便救了下來,送到葉謹身邊,也算是給臣妾,給葉謹留個念想吧。”
她慣常少說話,這一口氣說了這許多,竟似有些喘不過氣來,旁邊的洛娘急忙捧了茶給她喝了一口,才緩了些。
武帝見著微微皺眉,“朕不過隨口一問,你也不必說得這么詳細。”
“是!”
兩人對坐著喝了兩口茶,似是再無話可說,墻上的西洋鐘忽然打了一下,把兩人都驚醒,武帝看了一眼那鐘,放下茶盞,站起身來,“夜已深,朕先走了,你早點歇息吧!”
櫟貴妃跟著起身,禮數一點不錯地躬身,“恭送陛下!”
就在他走到正殿門口時,武帝的聲音突然又在靜謐的大殿中響起,“十幾年了,你還在恨我嗎?”
櫟貴妃一愣,張了張嘴,武帝卻沒給她回答的時間,早已大踏步走了出去。
殿門咿呀一聲重重關上,櫟貴妃站在原地,洛娘正要上前扶她進去休息,卻突然聽到她幽幽的聲音,“十幾年了,我早已無怨無恨!我唯一想的,便是拿回屬于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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