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0  炫耀

    主臥，余曉蕊又在電腦前忙著工作，趙軍躺在一邊刷著視頻，突然想起什么，看向她喊：“曉蕊？”

    “什么事，說。”余曉蕊問著，在鍵盤上操作的手一點沒停。

    “我下午想帶爸媽出去逛逛。”趙軍一進休班的時間很少，趙建華又常年不在家，能陪他的時間更是少之又少。

    余曉蕊聞言，在鍵盤上敲擊的手指頓住，看了他一眼后，拿出手機道：“征文的獎金發了，我給你轉3000，給他們都買點像樣的衣服吧。”

    農村人對春節比對別的節日要重視的許多，因為平時出去打工的老少爺們都回來了，又不用干農活，所以不管在外面什么樣，這幾天都把自己最好的衣服拿出來了。

    父母亦是兒女的臉面，所以該買的還是要買。

    趙軍的手機很快傳來入賬的聲音，他起身親了親她的額頭，說：“老婆，謝謝！”

    他知道她的獎金只有1萬塊，扣去百分之20的稅（法律規定獎金屬于意外所得），就只剩8千塊了，再給了他這些，過個年基本也就剩不下什么了，或許還不夠。

    “少來了，我給我媽買東西的時候，你別心疼就行。”余曉蕊道。

    “太小看我了，我什么時候心疼過？”趙軍嘴硬。

    他不是沒心疼，只是從來不說，畢竟錢是余曉蕊自己掙的。而且他一直覺得給自己父母買東西，花多少都是應該的。

    下午趙軍就帶著賈秀珍和趙建華出去了，為了給余曉蕊騰出空碼字，就把趙子軒也抱走了。

    有了錢，趙軍一心想給爸爸媽媽買好的，就帶他們去了商場。試的衣服是好看，就是特別貴，兩人還是舍不得。趙軍還是給他們一人買了一件羽絨服，又買了羊絨衫、保暖內衣、褲子、鞋子什么的，總之滿載而歸。

    一家人要回家的時候，趙建華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委婉地表示：“我想換個你媽那樣的手機。”

    其實出去這一年，他發現很多同齡人都用智能機，早就非常羨慕。他一則舍不得花錢，二則自己不懂怕被人騙錢花多了，所以才一直憋到過年。

    “那咱們去看看手機吧。”趙軍領著他去了一樓。

    “爸帶錢了，自己出。”趙建華拍拍自己的胸口，然后又補充了一句：“別選太貴的。”

    “知道了，爸。”趙軍應。

    他們看了看，最后選中一款華為，配置自然不是最高的，不過趙建華用足夠了花了799塊。

    回到家，車子停在樓下，幾人剛剛下車，正好碰到6樓的鄰居老太太。

    “哎喲，老姐姐，你們一家這是出去了啊。”她主動打電話。

    “是啊，我老頭回來，這不嘛，就一起出去逛了逛。”賈秀珍回答，然后給趙建華介紹：“這是住我們樓上的大妹子。”

    “大妹子你好。”趙建華打招呼。

    “你好你好。”老太太趕緊應了，看著趙建華對賈秀珍說：“我終于知道你家孩子怎么都長得這么好，原來都是隨你家老哥哥。”

    “哪隨他了，滿臉的褶子。”賈秀珍謙虛地道。

    “皺紋是上了歲數了，你家老哥哥一看年輕時就跟趙軍一樣是個帥小伙子，孫子將來肯定更出色。”老太太繼續夸著，然后目光突然落在她的衣服上：“咦，你今天這身衣服可真好看，新買的吧？”

    “是啊，兒子剛給我買的。”賈秀珍回答，心道你總算注意到我的衣服了。

    “哎喲，這料子一定很貴。”老太太摸了摸她身上的衣服，羨慕地問。

    “我也不知道，就在那個……叫銀座的地方買的。”賈秀珍又回答，臉上都是得意。

    “哎吆，里面的東西可貴了，你兒子真孝順。”老太太聞言更羨慕了。

    “孝順什么啊，凈亂花錢，我就說不買吧，他不干，給我和他爸一人買了一身。你說我一個平時在家哪也不去的老太太，穿這么好做什么，多浪費。”賈秀珍又道，可臉上的歡喜與嘴里說的卻不成正比。

    “可別這么說，這是兒子的心意，你穿得舒服、暖和，他們才高興不是？”老太太知道她的心思，所以一直順著她說。

    “就是啊，要我說還是兒子貼心，你說現在的人吧，生不出兒子就說生不出兒子，非說女兒比兒子好，我看就不盡然。”賈秀珍被捧高，很快得意忘了形。

    “媽，錢是曉蕊給的。”趙軍提醒，這功勞可不能只讓自己占了。

    賈秀珍嫌兒子拆臺，踢了他一下，不高興地道：“你自己不掙錢啊？”

    電梯叮地一聲抵達他們居住的樓層，她氣呼呼地率先出了門，趙軍和趙建華尷尬地跟老太太告別，也跟著進了門。

    余曉蕊空下來的時間瞇了一覺，醒來的時候聽到外面特別熱鬧，出去一看，就見客廳的茶幾和電視墻的盆栽都挪開了，一家人都坐在地上。

    趙軍扶著趙子軒的腋下，他正在笨拙地學走路，趙子睿則教趙建華玩他的新手機。

    賈秀珍忙著拆趙建華帶回來的被子，因為蓋了一年之久，又是男人，被里黑乎乎的也正常。

    賈秀珍卻是沾了滿身的棉絮，那樣子看起來更是有些滑稽。

    “醒了？”趙軍抱著趙子軒走過來問。

    “嗯。”余曉蕊應著回了房。

    趙軍跟進來，關上門，問：“怎么又不高興啊？吵著你了？”

    余曉蕊看著他嘆了口氣，問：“你注意咱媽穿著干活的那條褲子了嗎？”

    “褲子？什么褲子？”趙軍被問懵了的樣子。

    余曉蕊無奈，提醒道：“就現在穿的那條。”

    “怎么了嗎？”趙軍還是沒有領會其意。

    “那是余愷訂婚時給她買的，花了好幾百呢，我記得她就穿了一次。”她都舍不得這么浪費。

    “我還當什么事呢，衣服買來不就是穿的嗎？”趙軍并不能理解。

    “她那是穿嗎？本來就是條黑褲，渾身的棉絮。那條闊腿褲是針織的，洗都也洗不干凈的。”她越說越心痛。

    “她又不懂。”趙軍繼續幫母親說好話。

    “我現在特后悔讓你給她買好衣服了，我怕她穿著去撿垃圾。”買的那點錢，還不夠媳婦錢呢。

    “哎吆，我叮囑一下她，不讓她穿著撿垃圾不就行了嗎？”趙軍覺得她管的太多了。

    “你能叮囑她不去撿垃圾才好。”現在冬天還好，到了夏天車庫里還不知道是什么味兒。

    “她也掙不著錢，你就當她的一個精神寄托吧，行不？老婆？”趙軍也不像媽媽天天在外撿垃圾，可說不通也不能勉強啊。

    余曉蕊無奈，只能放棄管賈秀珍的事，以免吃力不討好。

    彼時，賈秀珍把拆下來的床單洗了，然后把里面的棉絮拿到樓下廣場去曬，趙建華幫忙也跟著下去了。

    “我看你在這兒也幫不上什么忙，咱什么時候回老家啊？”趙建華問。

    賈秀珍整理棉絮的動作一頓，轉頭看著他問：“我什么時候要回老家了？”

    “這都快過年了，咱不回家收拾收拾嗎？”往年都是回老家過年的，再說，他也想村里的老少爺們了。

    “今年家里沒買煤，回家那么冷怎么燒暖氣啊？再說，軍軍這里是交了暖氣費的，很貴的，咱們都回家了，不是太吃虧了嗎？”她早就算過的。

    老家因為長期沒人住，油鹽醬醋也都弄到這里來，早吃完了。就算不說這些，農村怎么也沒有這里方便？

    “可是敏敏回來怎么辦？”往年趙敏回來，都要在家住幾天的。

    “回來就跟咱們擠擠唄。”賈秀珍一點兒都沒當回事。

    “你又想大過年的找不痛快是吧？”趙建華問。

    余曉蕊趕趙敏的事，他心里說不介意也是假的，畢竟還是跟自己閨女近。可媳婦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也不能不顧及的。

    如果再因為這個鬧起來又是何必？

    賈秀珍聞言把打棉絮的搟面杖丟到地上，生氣地道：“怕她干什么？”

    “干什么呢，讓人笑話。”趙建華四處看了看，發現在廣場玩的人果然都朝這邊看過來，趕緊撿了拉賈秀珍回家。

    091

    趙軍給趙建華申請了微信號，然后把親戚朋友加了一遍。趙敏最先通過的好友申請，并且發了視頻過來。

    賈秀珍教趙建華怎么接視頻，然后父女倆就聊了起來。

    “爸，你什么時候回的家？”趙敏問。

    “今天，這不剛換了個手機嘛。”趙建華回答，然后問：“你什么時候回來了？”

    “我…爸，今年過年我就不回家了。”趙敏回答。

    “為什么？是不是還怪你嫂子呢？一家人沒有隔夜仇……再說，你回來咱們回老家住。”趙建華一聽趙敏不回來有點急了。

    “不是，春節不是加班費多嘛，帥兒也想掙幾天加班費再回家。你又暫時走不了，我初三、四就回去了。”趙敏回答。

    “哦。”趙建華聽了，心里這才舒服點。

    賈秀珍拿過手機，問趙敏：“你這會兒有4.5個月了吧？到底有沒有去查男孩女孩啊？”

    “去了去了，大夫說男孩。”趙敏趕緊回答，臉上也難掩笑意。

    正規醫院自然是不給差的，但外面有那種小門診，查一次女孩二百，男孩五百。

    “太好了，老天保佑啊，老天保佑！”賈秀珍一聽可高興了，然后又叮囑：“告訴你婆婆，過了年回來，可一定要去墳上多燒點紙錢。”

    農村的墓地都是在莊家地里的，埋的都是一個家族姓氏，怎么埋也有講究，農村人對這事還是很重視的。

    “我婆婆也這么說呢。”趙敏回答。

    自從查出她肚子里是個男孩，公公婆婆對她的態度就不一樣了，每天什么都不讓她做，還變著花樣給她做吃的，就差把她供起來了。早知道結婚這么多年，婆婆就沒對她這么好過。

    “應該的，應該的，我抽空回去也咱家祖宗們上上墳。”趙敏懷上男孩，可算去了她一個大心思。不過轉念又想到另一件事，便問：“那這樣的話，房子暫時就不能買了吧？”

    心里其實還是有些惋惜，畢竟誰不想自己女兒過上好日子呢？

    “買！我們過年回去就看房子去，我婆婆說給我出十萬，貸款公公也每個月幫我還。”趙敏開心地說。

    說到底，婆家還是嫌她生不出兒子，如今已經確定有了孫子，自然要為他將來打算。

    “那就好，那就好，我說所有問題有了兒子就都解決了吧？”賈秀珍聽了也高興。

    趙敏看了眼外面，又小聲對他們說：“你們的錢，我待會兒轉給哥，讓他取出來給你，也把借他的兩萬一起還了。”

    娘家的錢能不用還是不用吧，畢竟爸媽攢了一輩子并不容易。余曉蕊趕她們出來心里是記恨的，可她還是心疼哥哥。

    “錢你不要都打回來，以后不上班了，身邊留一點。”賈秀珍還是比較記掛她的。

    “媽，我之前上班的工資都攢著呢，買房不會全拿出來的，而且現在霍帥掙得工資夠用，以后房貸公婆會管，你就不用擔心了。”從前不覺得，自從知道自己懷了個男娃后，好像突然就擁有了全世界一樣。

    “那就好，那就好。”賈秀珍從女兒說話的神采里，就可以看出她現在過得很舒心，高興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過年車多，爸媽你出門注意安全，我過幾天就回去了。”畢竟一年沒見，趙敏還是非常非常想念趙建華的。

    “嗯。”趙建華重重點頭，看著女兒心頭突然有點酸酸的，想哭。

    “別這么沒出息。”賈秀珍抹了把淚，反而提醒丈夫，然后拿過手機又跟趙敏叮囑了一些懷孕后的注意事項。

    比如不能拿針、拿剪刀什么的，多吃水果對孩子好，但不能吃葡萄和螃蟹，啰哩啰嗦一大堆，都是農村里常常說的那些忌諱。

    “媽，我這又不是頭胎了，這些我都知道的。”趙敏很是無奈。

    “我這不是怕你忘了嘛。”雖然她也已經當媽媽了，可在她眼里趙敏還依舊是小孩子。

    兩人又說了會兒話才掛斷，趙建華又研究別的功能去了，比如刷火山小視頻啊，自拍什么的。

    第二天清早，賈秀珍又早早下去撿垃圾去了，余曉蕊因為趙子軒沒有醒，就多寫了會兒稿子，醒神時已經7點半了。

    關了電腦趕緊出去，就見趙子睿已經起床，客廳不管是沙發還是地上都非常的整齊而且干凈，很明顯已經打掃過。而廚房的油煙機轟隆隆地響著，趙建華竟正在里面做飯。

    “爸。”余曉蕊看著他可以說非常震驚。

    “起了？趕緊洗臉刷牙，要開飯了。”趙建華非常自然地說著。然后拿了碗開始盛面條。

    “你這都忙了一年了，剛回來。怎么能讓你干這個呢。”余曉蕊不好意思地說著，就要把碗和筷子接過來。

    趙建華卻沒給她，開口:“都是一家人說這些做什么，我忙了一年，你不也忙了一年嘛，又帶孩子又工作的。”說完把面條放到餐桌上，又道：“再說，你媽那個脾氣我也知道，給你幫不了多少忙。”

    年輕的時候為著賈秀珍不做家務不是沒吵過，可她再不對也為自己生兒育女了，想想也就沒什么過不去的了。

    還別說，趙建華這幾句話真的挺暖心的，余曉蕊一時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趕緊洗漱去，吃飯了。”趙建華催促。

    “欸，謝謝爸。”她也就不客氣了。

    余曉蕊剛進洗手間，賈秀珍就回來了。

    “挺會掐飯點啊，趕緊洗手吃飯吧。”趙建華招呼。

    賈秀珍見他身上戴著圍裙，又看了眼桌上的飯菜，問：“你做的？”

    趙建華點頭。

    “我說，你這一年在外面做飯還沒做夠是不是？”他一個做公公的人，伺候自己就算了，居然還伺候起余曉蕊來了。

    “做夠了，咱們就不吃飯了嗎？”趙建華問。

    賈秀珍的意思他懂，但他覺得真沒必要計較那么多。

    “不是有人做嗎？”賈秀珍當然是指余曉蕊。

    “咱們兩個大閑人在這兒，非要讓又帶孩子又工作的人做飯干嘛？”他可吃不下去。

    賈秀珍聞言瞪著他，半晌忍不住罵道：“趙建華，你呀，就是賤命！”

    余曉蕊正好出來，她便跑到衛生間洗手去了，然后哐地一聲將門關上。

    092  爸媽，你們這是干什么

    “來，曉蕊，不用管她，咱們吃飯。”趙建華招呼著她，然后又揚聲喊趙子睿：“睿睿，吃飯了。”

    “爸，飯以后還是我做吧。”他也在這兒住不了幾天。

    趙建華卻道：“我會看著辦的。”

    余曉蕊見他表情嚴肅，便沒有再說什么。

    三人把飯吃完，賈秀珍都沒有從次臥里出來。

    趙建華洗完碗，看了眼碗里粘在一起的面條嘆了口氣，還是拿了雙筷子給她端了進去。

    彼時賈秀珍正臥在床頭刷手機，見趙建華端著面進來，直接放下手機背過身去。

    “好了好了，快吃飯吧。這都幾點了，你不餓啊？”趙建華哄。

    “氣都被你氣飽了，還餓什么啊。”賈秀珍氣呼呼地道。

    “你怎么就那么愛生氣啊？沒聽那新聞上說嘛，生氣容易生病的，你看咱們都這個歲數了，就別給孩子添麻煩了。”趙建華又勸道。

    “怎么是我愛生氣，明明是你氣我的好嗎？”賈秀珍瞪著他。

    “我又怎么氣著你了？”趙建華真是覺得她莫名其妙。

    “你幫她做飯，就是氣著我了。”

    “秀珍啊，人家的孩子也是孩子，曉蕊嫁到咱家這么多年，且不說給咱生了兩個孫子，又什么時候對你不尊重過？”在他心里，就憑余曉蕊生了兩個男孩這就是天大的功勞。

    “可你忘了她怎么對敏敏的？”賈秀珍心里始終過不去這個坎。而且她覺得趙敏這次過年不回家，多半也是因為余曉蕊的緣故。

    “敏敏既然是嫁出去的閨女，以后家里的事還是少摻和的好。”

    往年過年回家，余曉蕊就是懷孕了都幫忙干活。他們的閨女趙敏呢？不管懷沒懷孕，在家連只碗都不洗的。這些他雖不說，也是看在眼里的。所以至于為什么會鬧矛盾，他不問心里也明白一二，因為太了解自己的妻女。

    “我看你是余曉蕊的親爸吧？”怎么就處處向著她呢？

    “曉蕊這孩子從小就沒了爸，她媽一個女人拉扯四個孩子總有夠不到的時候，你將心比心過嗎？就算不說這些，敏敏在婆家過得不好，你不也天天在罵嗎？”趙建華又開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話都讓你說了，好人也都讓你做了，行了吧。”賈秀珍雖然還是不高興，但還是拿過面碗吃起來。

    她從早上6點就下樓去撿垃圾了，跑了這一大圈早餓了。

    不管怎么樣，對于趙建華來說看她終于肯吃東西，還是挺高興的，便自己出去了。

    彼時趙子睿換了運動服要出去踢足球，余曉蕊也給趙子軒換好了衣服。

    “要出去嗎？”趙建華問。

    “哦，睿睿要下去踢球，我順便帶軒軒下去玩玩。”今天天氣不錯，陽光晴好，反正趙子睿悶在家里也總是想看電視，不如出去活動活動。

    “那我帶他倆下去吧，你不是還要寫稿子？你忙你的。”趙建華自告奮勇。

    “你自己行嗎？”有人幫自己分擔，余曉蕊自然是愿意的。

    “我這在外面干活都行，還看不了兩個孩子？”趙建華說著換上鞋，然后套和羽絨服，朝趙子軒伸出手，說：“來吧，爺爺帶你去玩。”?

    他回來才一天而已，卻已經跟趙子軒玩的很熟。小家伙一聽出門玩，便毫不猶豫地朝他傾過去。

    趙建華將他的小身子抱得牢牢的，跟余曉蕊說：“放心吧。”

    “睿睿，你一定要聽爺爺的話，不要到大馬路上去，很危險的。”余曉蕊叮囑。

    “知道了，媽媽。”趙子睿應。

    爺孫三人出了門，家里一下子安靜下來，余曉蕊心情很好地轉身，卻不知道賈秀珍什么時候站在自己身后瞪著她，嚇了她一跳。

    “你爸累了一年了，也好意思讓他給你看孩子。”她手里拿著空碗，一副恨的牙癢癢的樣子。

    “他樂意！”余曉蕊回答，然后哼著小曲回房了。

    晚上，吃了晚飯后。

    趙建華又想幫余曉蕊看孩子，畢竟剛回來，喜歡自己孫子是正常的，卻被賈秀珍找了個理由喊進了屋里。

    兩人少不了又低聲爭吵，趙建華拗不過她，干脆就不出去了，兩人待在屋里玩手機。

    余曉蕊今天效率很高，趙子軒睡著，自己便也想跟著早早睡了。趙軍拿了兩萬塊錢說是趙敏還的，剩下的便送去了次臥，趙子睿大概覺得無聊便也跟了進去。

    “爸、媽，敏敏轉過來的錢，我取出來了。”趙軍把錢交給賈秀珍。

    賈秀珍接過來便數。

    “還數什么，自己兒子能騙你？”趙建華也真是受不了了。

    “我不怕兒子騙我，我是信不過銀行。”賈秀珍不為所動地繼續數著。

    這也是心里話，過手的錢不親自點一遍，心里就是不踏實。

    父子倆見狀也沒阻止她，倒是趙子睿原本是找自己以前的玩具，卻看到了飄窗上的蘋果。

    “爸爸，我要吃蘋果。”他拿起一個舉到趙軍面前。

    趙軍驚訝于家里居然有蘋果，而趙建華和賈秀珍見狀卻是臉色一變。

    “什么時候買的蘋果啊？看著挺好的，去廚房拿個盆吧，多洗幾個吧，咱們一人一個。”趙軍看袋子里不少，便道。

    “不行！”趙建華卻突然大聲道。

    “爸，你怎么了？”趙軍疑惑地看向他。

    別看爸爸趙建華平時非常節儉，卻非常溺愛趙子睿，別說家里的蘋果，就是家里再好的東西給趙子睿都不帶心疼的，這是怎么了？

    “沒事，那蘋果不能吃，我買給你媽的。”趙建華只好撒謊。

    “這老頭，睿睿就吃一個，別心疼了哈。”趙軍卻會錯意，開玩笑地道。

    心道：爸爸媽媽什么時候這么浪漫？

    “爸爸，洗洗。”趙子睿挑了一個遞給趙軍。

    趙軍拿著就去了廚房，只是剛打開水管就被趙建華搶了過去。

    “爸？”一個蘋果而已，他從來也不是這種人啊。

    趙建華手里握著那只蘋果，說：“孩子想吃，我這就帶他去買。”說完便對次臥的趙子睿喊：“睿睿，爺爺帶你出去買更好的。”

    趙軍卻覺得哪里不對勁。攔住他喊：“爸？”確定他是有事瞞著自己。

    “軍軍啊，那蘋果是我從垃圾桶撿的。”賈秀珍說。

    093??賈秀珍受傷

    趙軍聽了別提多震驚了，尤其父母就像做錯事了的孩子，都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睛，生氣的同時更多的是心疼。

    “爸媽，你們這是干什么啊。”就算他們現在過的有些拮據，但蘋果都吃不起了嗎？

    “我知道垃圾桶里有你們說的那個什么細菌，我們這不自己吃嘛，又沒讓你們吃，也不敢給孩子吃。”賈秀珍一再強調。

    “誰吃也不行。”趙軍受不了地進了次臥，把飄窗上放的蘋果直接拎出來，重新扔進垃圾桶里。

    “你這孩子，蘋果都好好的，不影響吃。”賈秀珍心疼地又要撿出來。

    “媽，你如果以后再撿吃的，那些空瓶子、紙盒子也不要去撿了。”趙軍攔住她，嚴重警告。

    爸爸媽媽住在自己家里，居然還吃著垃圾桶里撿來的東西，這叫怎么回事啊？

    賈秀珍看到兒子眼圈都紅了，忍不住安慰：“軍軍，我們是看那蘋果被扔了怪可惜的。”

    他們出生的那個年代，小時候飯都吃不飽的，這是從小養成的習慣和觀念，所以舍不得扔東西。

    趙軍也不想哭，他換了衣服，喊趙子睿：“睿睿，走，爸爸帶你和爺爺奶奶去買蘋果去，要最好的。”

    說著出門前，把垃圾桶里裝蘋果的袋子拎起來，然后丟到了樓下垃圾桶里。

    哐啷一聲，賈秀珍還是感覺非常非常的心疼。

    趙軍心里別著那股勁兒，買了好多蘋果，還有別的水果，結賬的時候雖然不是老兩口付錢，也是心疼的不得了。

    他回來把這事又跟余曉蕊說了一遍，她心里亦是有股說不出的滋味。

    第二天清早，賈秀珍又出去撿垃圾去了，趙建華幫余曉蕊打掃了衛生，做了早飯。

    吃飯的時候，他說：“曉蕊啊，我今天想回老家去住幾天。”

    “為什么？是在這里住的不習慣嗎？”余曉蕊有些意外。

    “不是，這不快過年了嘛，村里的人都回來了，我怪想他們的。”趙建華回答。

    新環境當然會有點不習慣，但也不是克服不了的，說的呢也是主要因素之一。最主要的還是想回去收拾收拾房子，等趙敏回來了可以在家安心住幾天。

    “可是家里什么都沒有，不光做飯不方便，還很冷的。”他歲數大了可以嗎？

    “油鹽醬醋、菜和饅頭小賣部都有，有錢就行了。我剛也問你大爺（趙建華的哥哥）了，咱村就有賣煤的，可以騎他的電三輪去拉。”趙建華早就想好了的。

    天剛冷的時候，賈秀珍就回家把暖氣里的水放干凈了，所以他回去注上水、生火，屋里很快就能暖和起來，這對他來說都不是事。

    余曉蕊沉默，趙軍不在家，總覺得自己答應他走有些不妥，畢竟快過年了，村里的人會怎么想？

    “你放心，我就在家待個三四天，主要就玩玩，過年那幾天就回來。”趙建華似是明白她的顧慮。

    “那好吧，回來的時候讓趙軍去接你。”余曉蕊最終答應。

    “欸！”趙建華高興地應。

    賈秀珍回來，聽說趙建華執意要回去，一直罵他窮命，有福不會享之類的。

    她從結婚時嫁到那個村子，因為婆家窮一直被瞧不起，雖然這些年好多了，但心里還是介意，所以她無法理解丈夫心中的那份留戀……

    趙建華坐了公交車回老家，賈秀珍抽空把拆洗的被子重新縫好，她們雖然出門少，但還是能感覺到過年的氣氛越來越濃。

    這天趙子睿在寫寒假作業，而她在陪趙子軒在爬爬墊上玩，小家伙有時能自己站起來，所以她看到茶幾上的水壺杯子什么太不安全，就準備收拾起來。

    正擦著桌面呢，突然聽到身后喊：“麻麻麻…麻……麻麻。”

    稚嫩的聲音一聽就不是趙子睿的，雖然有點吃力，但是喊的特別清晰。

    余曉蕊轉頭，就見趙子軒躺在爬爬墊上玩著自己的腳丫，正沖著她樂。

    “軒軒，是你喊的麻麻嗎？好棒哦，軒軒會喊媽媽了。”余曉蕊抑制著內心的激動問著。

    別看趙子軒小，什么都聽得懂，知道余曉蕊在夸自己，小臉笑的更甜了。

    “軒軒，媽媽剛剛沒聽清，你能再喊一次嗎？”余曉蕊誘導。

    趙子軒臉上露出羞澀的表情，但還是喊：“麻麻…麻…麻麻！”

    “哎吆，我的小壞蛋真的會叫媽媽了。”余曉蕊忍不住親親他的嫩嫩的小臉蛋，然后故意在上面蹭著逗他。

    趙子軒癢的咯咯直笑。

    他們這里有句俗語：腿跟著嘴！意思是小孩子只要會說話，那就離會走也不遠了。

    趙子軒現在有時可以自己站起來，就是不太敢邁步。如今他媽媽都會叫了，余曉蕊仿佛已經看到了希望。正高興呢，這時家里的門鈴突然響起來。

    她只好先抱起趙子軒，邊往門邊走邊問：“誰啊？”

    打開門，就見住樓上的老太太著急地站在自己門口：“阿姨，什么事啊？”

    “睿睿媽媽，你婆婆手受傷了，看著挺厲害的，你趕緊下去看看吧。”老太太看到她趕緊說。

    余曉蕊聞言臉色一變，趕緊套了件羽絨服，又把趙子軒裹緊，這才下了樓，問：“怎么傷的？”

    “還不是她又去扒拉垃圾桶了，我早提醒她要戴上手套，她說手套花錢，這不剛剛手正好按在啤酒瓶子的碎玻璃上了。”老太太回答。

    說話間兩人來到外面，就見賈秀珍坐在車庫門口，也不知道從哪弄的白布，自己正用嘴笨拙地包扎呢。但血很快浸透了白布，而且她整條胳膊，以及地上都是血了。腳邊的一塊綠色玻璃尤為顯眼，從尖銳的三角形狀就可以判斷出賈秀珍傷口很深。

    “按住傷口，趕緊去醫院。”余曉蕊二話沒說，拿了鑰匙開門，把趙子軒放進兒童安全座椅上，轉頭卻發現賈蘭珍根本就沒動。

    “就破了一點，一會兒就好了，不用去醫院。”賈秀珍這時候想的還是去醫院要花錢，說不定待會就不留了。

    余曉蕊看著她即便按著，還在不斷往下滴嗒的血水，直接過來拉她：“失血過多可不是鬧著玩的，你想死嗎？”

    賈秀珍被她一嚇沒了主意，正好被她拉上車，關了門。

    車子開出去，很快就到了醫院。

    余曉蕊抱著孩子去掛急診，賈秀珍跟在后面，不安地問：“睿睿還自己在家？”

    這時候反而惦記起孫子來了。

    說到底平時啥問不管，還不是仗著余曉蕊讓他們冷不著，餓不著？

    “我下樓的時候告訴他了，也把門鎖好了，自己跑不出來。”余曉蕊回答。

    再說，趙子睿也大了，學校更是年年教育安全知識，應該懂的不摸水摸電的道理……

    094  教訓程文娟

    也不知道什么日子，臨近年關，醫院里都那么多人，急診都忙不過來。

    兩人在走廊等著，余曉蕊看了眼賈秀珍，她雖然按著自己受傷的手，可樣子顯得非常不安，便干脆蹲下身子幫她按著（這個姿勢雖然不太舒服，但趙子軒正好可以坐在她的腿上，手抱著她的脖子倒是非常聽話。）

    “哎吆，什么味兒？”

    “好臭！”

    過來過去的人議論著，有的用手捂著鼻子快速跑開，有的瞧一眼賈秀珍，也是一臉的嫌棄。

    她因為每天撿垃圾的關系，所以身上特意穿了件舊衣服，好多天沒洗不說，上面也臟兮兮的沾了垃圾桶的味兒，實在也不能怪人家。

    賈秀珍看著幫自己按住傷口的余曉蕊，急診在一樓，風蠻大的，她身上除了匆忙套上的羽絨服，里面還穿著家里的睡衣、涼拖鞋。而且從她受傷開始，她一直忙上忙下的，也沒見她因為自己身上有味道而嫌棄。

    “賈秀珍。”這時急診的護士喊。

    “在了，在這兒。”余曉蕊沒發現她的心思，趕緊應了。

    她起身前讓賈秀珍自己按著傷口，抱著趙子軒起身時腿有些發麻。

    護士看到賈秀珍也是不自覺地推后一步，余曉蕊則跟著她進了門診。

    傷口果然比較深，縫了三針不算，還要打破傷風。賈秀珍一直問多少錢，還跟醫生討價還價，令人非常無奈。

    “傷口已經處理好了，我看破傷風就不用打了吧？”賈秀珍一聽破傷風那么貴，就跟余曉蕊商量。

    “你是醫生還是他是醫生啊？”氣的余曉蕊懟她，但還是毫不猶豫地去交費、拿藥。

    賈秀珍委委屈屈地在哪兒等著，倒是難得的聽話。

    醫生、護士見了都忍不住笑，也夸贊但：“你這兒媳婦可真不錯。”

    醫院里真是什么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他們見過小輩表面對父母好，但為了省錢卻舍不得給老人治療的，親兒親閨女都不頂用。

    這家人倒有意思了，反而是婆婆心疼錢，好像完全不知道后果，媳婦看著兇，卻是真心待她。

    “不錯什么啊，花錢大手大腳，不懂過日子。”賈秀珍咕噥著，底氣卻不若平時那般足，說明她心里還是清楚余曉蕊心地是很好的。

    醫生聞言笑著搖搖頭。

    余曉蕊很快拿藥回來，余曉蕊又帶她去輸液室，然后將藥交給護士。

    打完針后，被叮囑過幾天來換藥，兩人終于可以回家。

    他們往停車場走的時候，賈秀珍看著余曉蕊吃力的抱著孩子，說：“我抱會兒軒軒吧？”

    “不用了，車就在前面了。”余曉蕊想也不想就拒絕，腳下步子也沒停，似乎早已習慣了一個人。

    賈秀珍心頭突然有點失落，又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余曉蕊？！”她剛打開門，身側就傳來一道女的聲音。

    余曉蕊和賈秀珍同時看去，就見穿著冬裙、腳上踩著高靴、羊絨大衣，臉上花著妝的程文娟出現。

    “好巧，你怎么在這兒？”余曉蕊意外。

    “哦，來看個病人。”程文娟回答，然后問：“你呢？”

    “我婆婆手受傷了，帶她來看看。”余曉蕊回答，然后給賈秀珍介紹：“這是我同學，程文娟。”

    “阿姨你好。”程文娟有禮貌打著招呼，不由仔細看了看賈秀珍。

    程文娟一把拉過余曉蕊，用自認為賈秀珍聽不到的低聲，說：“不是我說你，出門前你怎么給你婆婆換身衣服啊？咱做媳婦的，面子還是要的。這是遇到我了，如果被別的熟人看到多不好？”

    她一副全是為余曉蕊好的表情，這話表面是提點余曉蕊，可話里話外都是看不起賈秀珍的氣息。就差直接說余曉蕊，你就算找了個農村婆家，好歹也遮掩一下啊。

    余曉蕊聽了心里自然很不舒服，尤其平時張牙舞的賈秀珍，此時已經把頭埋下去，也覺得自個丟人了。

    “哦，原來你平時是這么對你婆婆的啊。”余曉蕊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程文娟一看事情沒有朝自己預期的發展，好像又被她誤會了什么，不由煩躁地地道：“我是在說你的問題呢。”

    干嘛扯到她身上？

    余曉蕊聞言走回賈秀珍身邊，故意挽著她的手臂做親密狀，道：“我跟婆婆好不好的，從來跟穿的沒關系，她就是穿的再爛，在大街上撿垃圾，也是為了我們這個家。”

    這話說的漂亮，簡直給足了賈秀珍面子。而且話音落下來的時候，程文娟的丈夫正攙著母親走過來。

    她婆婆因為剛做了手術行動不便，所以在兒子和丈夫的攙扶下走的非常緩慢。此時此刻的程文娟光鮮亮麗，與臉色蒼白的婆婆、滿臉愁容的丈夫、公公站在一起，誰家媳婦好與壞，還用找人評說嗎？

    程文娟的丈夫看到余曉蕊和賈秀珍的狀態，再看看自己媳婦，臉色就別提多難看了。

    他一把奪過程文娟手里的鑰匙，開門，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母親扶進去坐好。

    “老公……”程文娟想解釋的，卻一時又不知從哪解釋起，因為她并沒有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而且她一直是這樣的，他們之前也沒意見啊？

    程文娟的老公去卻沒理她，安頓好父母后繞到駕駛座，關門、發動引擎離開。

    “李閱文，你什么意思啊？！”氣的程文娟在原地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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