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夜，宋老太太一大早被接到兒子家。
剛一進門，就被門口的一堆活蹦亂跳的活物嚇到。
定眼一看，居然是大閘蟹，“哪里來的？”
這么大一袋子，又是這個時候，該是多貴啊！
老太太心疼了，即便沒花自己錢，也覺得疼，隨即臉色一沉，問：“誰買的大閘蟹，不曉得這個時節不肥！”
吃螃蟹大約八九月，正是中秋時節，那時候的蟹肉最肥美。而現在大過年的，螃蟹瘦，還賊貴。
老太太問了一圈兒，一個個面色迷茫。
“媽，朝陽和姐夫剛去買菜，人還沒回來呢！”
這螃蟹誰買的？
頓時出現了疑問。
老太太覺得邪門了，敢買不敢認，氣的咋呼，“今兒不把事情說清楚了，沒完了！”
宋書顏臥室的門打開，里頭走出來兩個人，一高一略矮，兩人看到宋老太太，卻是同一個反應。
“宋奶奶好。”
“宋奶奶。”
慕澤成和慕白同時出聲，剛一喊完，兩人刷的目光一轉，看向了對方。
“小白，小慕？你們什么時候來的？”蔣秀琴看到兩個年輕人從女兒房間走出來，滿是驚愕。
她一早上就沒出門過，這兩人什么時候來的？
宋書顏聽到聲音走出來，看到自己奶奶和媽，打招呼，“小白和學長過來送螃蟹的，說是給奶奶。”
說著，又指了指廚房，“里頭還有，好像是大龍蝦？”
說著，疑惑向慕白求證。
慕白點頭，“宋奶奶，龍蝦是澳洲那邊直接空運過來的，活的很新鮮，宋叔廚藝好，晚上可以燒了，您嘗嘗。如果覺得味道還不錯，我給您再拿些過來。”
“宋奶奶，我這螃蟹也是新鮮現撈的，這個時候的螃蟹不太肥，不過我拿來的不一樣，是南邊哪里的。您也嘗嘗。”慕澤成忍不住跟話。
老太太聽著心里可美，原來是孩子們送來的。
不過，盯著慕澤成瞧了又瞧，不認識，“書顏，這位是？”
“宋奶奶，我是書顏的學長，也是她的好朋友。她在學校的時候就經常念您呢，說您對她可好可好了，您住在鄉下那邊吧，她說那邊的空氣特別好，還讓我有時間去鄉下玩。”
慕澤成話癆，又嘴甜，不過幾句話，把老太太哄得開懷。
“哦，書顏的朋友啊，是個好的，鄉下當然好，有空讓書顏帶你來，老婆子給你做手搟面吃。”
宋書顏將兩人送到門口，揮手告別。
這兩兄弟來的湊巧，走的也整齊，一個一張面孔，哄的她奶奶都快笑的瞇了眼。
招架不住啊，“你們不是有事，趕緊走唄。”
“書顏啊，下回在一起玩兒。”慕澤成湊過去，輕聲問：“我那事情你得放心上考慮，我還等畢業帶你飛呢！”
慕白蹙眉，不悅，不喜歡慕澤成吊兒郎當的靠著宋書顏。
“走了，也不嫌礙事。”
兩兄弟互懟著走進了電梯。
宋書顏見著人走了，轉個身，準備回去。
蔣秀琴卻正正好站在門后，母女倆打了照面，猝不及防互相嚇了一跳。
“媽，您干嘛呢～”宋書顏關門，眼神幽怨，“您在門后面站著干嘛？”
蔣秀琴拉了女兒過去，有些擔心，她總覺得，那個慕澤成的孩子，好像太熱情了些。
“顏顏，你那個學長，和你關系似乎很好？”
“嗯，學長人不錯。”宋書顏回答。
蔣秀琴更糾結，“那他……到底什么意思？”
慕白來家里送龍蝦，那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畢竟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親近的。
可慕澤成……
來的有些不妥當啊。
宋書顏的朋友里，什么時候有關系這么要好的了？奶奶的生日也趕著送大閘蟹的？
該不會是另有心思吧？
“他是不是喜歡你？”蔣秀琴越想越是這么回事，拉過宋書顏就警告，“你可不能三心二意，你已經有男朋友了，陸然這人不錯，可別玩火。”
宋書顏：“……”
這是親媽說的話嗎？
“媽，我像是那種人嗎？”
“我看挺像，”蔣秀琴點頭，“沒心沒肺的，做事情全憑一股熱乎勁兒，等過了沒興趣了，直接就撒手不要。你從小大都這樣。”
深知女兒做事不靠譜，可是在對待感情上，蔣秀琴不允許女兒胡來。
當初這樣警告過陸然，現在也同樣和宋書顏言辭犀利，“宋書顏，我可告訴你，備胎這種事情要不得，你要是敢玩這一套，我就……”
“媽媽。”宋書顏服氣了，“我和慕學長清清白白，人家沒那個心思。嗯，我也沒那個心思。我只喜歡陸然。”
猝不及防的間接表白，喂了蔣秀琴一嘴的狗糧。
她看著女兒眉目含情脈脈的樣子，信了，“那就好。對了，你不熟悉的學長都送禮物了，陸然有沒有表示？”
原本沒想到這茬，但是被慕澤成這樣一攪和，蔣秀琴就覺得不妥了。
女兒交男朋友的事情早晚得親戚們知道，若是被大姑子小姑子說閑話……雖然陸然還不算女婿，可也是當作準女婿看待的。蔣秀琴表示，這個閑話不愿聽。
宋書顏卻笑得神秘兮兮的，“我心里有數。”
蔣秀琴還要再說什么，就被老太太叫喚了，嘆了聲，離開了女兒身邊。
下午，宋朝霞和宋彩霞兩邊的人都來了，廚房不算大，擠了三個女人已經算忙碌擁擠，宋朝陽和姐夫俞建國直接去了門口擇菜和殺魚。
沒一會兒，宋彩霞忙里偷閑，跑出來喝水，見著老太太一個看電視，直接就往邊上挨著了，陪著聊天。
蔣秀琴見人許久沒有回來走出來一看，也對這個小姑子無語了。
但是，人家是親閨女，又是在她家里做客來著，蔣秀琴深深看了眼，轉過身繼續做事。
俞天寧攛掇著，讓宋書顏去書房，他今天瞧見宋婉那樣子，越發的覺得不對頭。
“你趕緊去，小婉從來了你家就一頭扎進書房，這都快兩個小時了。”
宋書顏被推的無奈，好不容易止住腳步，“哥你別推我了，小婉在里面寫作業，能不能不要去打擾人家。”
“寫什么作業要這么久！”俞天寧明顯不信，“宋書顏，你是不是不想進去，那行，我讓天嬌去。”
“怎么回事？”俞天嬌聽到自家哥哥喊自己的名字，走過來問。
瞧著兩人的別扭勁，疑惑，“你們倆在這里站著干嘛呢？”
宋書顏忍不住一個白眼，拉著俞天嬌的手趕緊走，“沒事，哥多動癥犯了，一個人作的慌。”
俞天寧氣的額間青筋直跳，但是還沒說什么，宋書顏拉著俞天嬌已經走了。兩個人一起去了房間里，關門的時候，宋書顏還探出腦袋，“我們女孩子一起說話，哥你別進來。”
俞天寧心里頭更氣了。
晚間吃飯，一大桌子的菜，當中是清蒸大閘蟹和耗油龍蝦。
因為是圓桌，坐法不講究，一大家子就隨意坐了。不過還是得老太太先選。
“我就坐在這里，幾個小輩的過來和我一起坐，你們隨意。”老太太招呼宋書顏幾個。
“媽這些菜趁熱吃，味道不錯，朝陽特意按照您的口味做的。”
“媽，這幾道我做的，您嘗嘗。”
“媽……”
一個兒媳兩個女兒，都給老太太夾菜。
宋老太太邊上放著一個空碗，不過一會兒，菜滿了。
她看了眼，沒什么胃口，但是心情好，都一一吃了一遍。
“老了沒啥胃口，你們自己吃就行。”她就是喜歡這種熱鬧的場面，人老了，沒有老伴兒，到了過年過節的，難免心里寂寞。
一頓晚飯吃完，又吃了蛋糕。最后才到了送禮物環節。
宋書顏把老太太扶著到客廳沙發，把人扶著坐穩了，才退到一邊。然后就看到她爸媽還有大姑小姑這些人，一個個的上前送禮物。
都是實用性的，一件比一件實在，輪到她大姑父那兒，花棉襖都送出來了。
俞天寧別過臉沒去看，覺得自己親爹太實誠了。
“我爸真是……”俞天寧表情一言難盡。
宋書顏倒是覺得自己這大姑父挺好，多么實在啊，“奶奶喜歡呢，她就喜歡花棉襖，暖和。”
俞天寧一看，還真是。
小姨送的大牌羽絨服放在一邊沒去拿，盡捧著他爸的花棉襖不亦樂乎，這也是沒誰了。
“我們都送完了，輪到小輩們了。”宋朝陽笑呵呵的走到一旁，看向四個孩子。
聞聲，四個人都是一動。
最先站起來的是俞天寧，踩著步子走過去，將禮物拿出來，“外婆，這是給您的的，您不是喜歡金燦燦的嗎，這鐲子適合您。”
俞天寧拿出來一個金鐲子，那顏色在燈光下，簡直能亮瞎眼。
老太太見著金子眼睛都亮了，拿過來一掂量，還挺沉，“花了不少錢吧？”
一說話，就心疼外孫了，“你這孩子真是，有這個錢還不自己存著，多大了，存錢買房娶媳婦兒。”
“就是，房子趕緊買了，也好相看姑娘。三十歲了你！”宋朝霞插了句，望著送出去的金鐲子，有點肉痛。
雖說是給自己親媽的，可那么大一個金鐲子……
“外婆，這是我的禮物，沒有表哥那么大。”宋婉第二個走過來，拿出來一個小小的金戒指。
老太太笑的更慈目了，都是好孩子，都曉得送好東西，送到心坎兒里了。
“小婉啊，你還是學生呢，哪里來的錢？”老太太沒接，心里高興就行。
宋彩霞卻趕緊把女兒的禮物塞到自己母親手里，“沒事，我給小婉的零花錢夠了，買個戒指還是可以的，您別擔心這個。”
“那行，你媽這么說，我就收下了，以后小婉長大了，外婆再送還給你。”
俞天嬌送的禮就別致了，白金的鏈子，中間一個碧綠的翡翠。
那項鏈實在是出挑精致，饒是蔣秀琴和宋彩霞這樣見過世面的，見了也是眼睛一亮。
“天嬌，你這項鏈不少錢吧？”宋彩霞忍不住道。
俞天嬌表情淡淡，“沒幾個錢，外婆要是喜歡就值得。”
“這什么玩意兒的東西啊，還這么亮，比金子還亮？”老太太對白金沒研究，但是看著小巧的項鏈，也覺得好看。
“媽，這可是白金鏈子，中間的墜子是翡翠，最貴的是這個設計，我看看牌子啊……”宋彩霞拿過鏈子瞅了眼，滿是驚色，“這得這個數吧。”
俞天嬌點頭。
“你這孩子，瞎買什么！”老太太趕緊把鏈子放起來，生怕弄壞了。
一旁站著的宋朝霞此時表情更難看了。兒子送了大金鐲子，已經不少錢了，沒想到女兒送的……竟然更貴！
這兩個敗家子，就知道霍霍亂花錢，簡直氣死她了。
“喲，書顏，就你沒拿出來禮物了，給你奶奶準備了什么？你可是咱老宋家的獨苗苗，送東西，肯定最合你奶奶眼了吧！”宋婉送的金戒指最不起眼，尤其是輸給了俞天寧和俞天嬌，宋彩霞心里不爽快，語氣也有點煽風點火了。
邊上，蔣秀琴眉頭緊著，對小姑的話不滿。
這是想挑撥？
她女兒要是送的東西太差或者不合老太太的心意是不是還要逮著她女兒進行教育？
宋朝陽卻拉住自己妻子，對蔣秀琴微微搖頭。
宋書顏被一家子的目光所注視著，有點頭皮發麻。
誠然，這禮物嘛，準備是準備了，肯定是沒有自己表哥表姐送的金貴的。
就一串中等價格的佛珠，若是不算手工費，可能也就比宋婉的金戒指稍微貴那么一點。
深吸一口氣，宋書顏沖著老太太笑，“奶奶您等等，我給您拿禮物去。”
說完，一溜煙而跑去了臥室。很快再出來，手上多了個盒子。
“看樣子挺高檔的啊。”宋彩霞一直盯著宋書顏手中的盒子，語氣不咸不淡。
宋書顏把盒子遞過去，有些別扭，不知道該怎么說。
這禮物，是她和陸然一起準備的，陸然說了，讓她在她奶奶面前提一句。
這是要公布自己有男朋友的啊，宋書顏心跳如雷，緊張到不行。
老太太瞧著孫女那模樣，也是一個咯噔，覺得這禮物大概是不太好了。可是，自家孫女送的，再不好，那也是好的。
“我瞧瞧，我孫女給我準備了什么。”老太太神色淡淡，緩緩打開盒子。
細膩圓潤的一串佛珠安靜的躺在盒子里，色澤光滑，在燈光下，隱隱泛著光芒。
老太太和眾人都是一震，似是沒想到宋書顏會送這個。
“書顏，你哪里買來的一串，幾十塊地攤貨？”宋彩霞看著那簡單的樣式和材質，不屑。
這玩意兒，滿大街都是，爛貨。
宋朝霞也心頭不舒服，自己兒子女兒送的那么貴，就是宋婉一個孩子都送了金戒指，怎么到了宋書顏這里，一串佛珠就打發了？
還是親孫女呢，還不如外孫和外孫女。
“書顏，你這就有點不重視你奶奶了啊，你奶奶好歹八十大壽……”宋朝霞提了一句，話沒說完，語氣卻帶著責備。
宋書顏卻沒理會，也沒聽進去，她現在一門心思的正在組織語言，想著怎么和奶奶說這串佛珠的由來。
嗯，重點是，怎么把陸然帶出來。
“奶奶，您喜歡嗎？”宋書顏忐忑的問了聲。
老太太拿著佛珠，顯示一愣，隨即拿出來，慢慢的摩挲著。
轉了一圈，摸到了珠子上的凹凸不平，低頭去看，“這是？”
“平安經。”宋書顏解釋，“我想著奶奶您信佛，又平常要念經，那一串玉石珠子都好些年了，有些破舊，就想著給您買一串新的。不過后來看到有自己做的，我就想給您自己做了。”
宋書顏指著佛珠，笑的靦腆，“珠子是我自己選的，上面的平安經是我自己刻的，可能刻的不是太好，奶奶您別介意啊！”
老太太低頭去看，這才發現佛珠上面的字大小不一，有些更是刻的歪歪扭扭的，要是不說，還以為是劣質品呢！
“你自己刻的？”老太太驚訝。
宋書顏點頭，“嗯，我和陸然一起刻的，他刻的比我好，那些個看上去字體大小差不多的，都是他刻的。奶奶您要是喜歡，哪天我陪您把佛珠拿到寺廟去，去開開光？”
“好，好，好！”
老太太連說三個好字，拿著佛珠愛不釋手。
雖說兒子女兒等送的禮物實用，外孫外孫女送的禮物金貴，可是那都是買來的。花個錢就行。
誰也比不上她的乖乖孫女，這親手做的禮物，這佛珠，簡直送到她心里去了。
“我那玉石的佛珠，還是你爺爺當年掙了第一筆錢給我買的，也是買的珠子自己串的，一樣難看。不過我喜歡，你爺爺走了，我就一直戴著不離手。”
老太太說著，就將手往上一抬，露出了左手上的玉石佛珠。
她將原先的佛珠取下，又把孫女送的佛珠戴上去，纏繞幾圈，左看右看，滿意極了。
“書顏送的，老婆子最喜歡。”
一場送禮就這么過去，老太太拿著禮物回屋休息，嘴上的笑容就沒停止下來過。
不過最高興的，卻是佛珠，路過蔣秀琴這個兒媳時，難得給了好臉色，“把孩子教的不錯。”
蔣秀琴被夸的有點受寵若驚。
這是婆婆第一次這么夸獎她，真真的是幾十年來第一次。
扭過頭，看向自己女兒，也是滿滿的欣慰和滿足：她的女兒，自然是最好的！
客廳一瞬安靜下來。
宋朝霞和宋彩霞互看一眼，面面相覷。
有點糟心，有點戳心窩的煩躁啊。
“書顏剛才說什么來著？”宋彩霞忽然驚呼一聲，看向自己侄女，“書顏，你交男朋友了？”
“嗯啊。”宋書顏茫然，一臉懵逼，剛才不是說了嗎？
“你這么小年紀就交男朋友了？”宋彩霞直接看向另外兩個，望著俞天寧和俞天嬌，又轉過去看自己大姐，“姐，你可上點心吧，成天守著你那個菜攤子，兒子女兒的婚姻大事也不管管。連書顏都交男朋友了，天寧和天嬌可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宋朝霞面色不悅。
“天嬌啊，二十八的大姑娘了，再不找，三十歲就老姑娘了。”
“還有天寧，市里的房子買了嗎？現在結婚都要求男方家里有房子，沒房子的都白搭，娶不到老婆的！”
“不過書顏就不一樣了，人長得漂亮，家里哥和嫂子也能賺錢，說不定還能陪一套房子當嫁妝。”
三兩句話，直接將矛盾升級。
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宋書顏身上。
有憤怒的，有無奈的，有看笑話的，也有擔憂的……
宋書顏憋了又憋，臉色漲紅，壓根沒想到今晚上還能遇上這么一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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