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中一中教學樓門前那棵樹,是一棵擁有百年樹齡的大榕樹,像一把巨傘,獨木成林,主干粗大,兩個學生張開雙臂都抱不過來,樹高大約有十多米,彎彎曲曲的樹根盤滿教學樓門前上百平方米的空地,因學生課間的時候經常就地坐在樹根上休息、玩耍,因此,樹根被磨得锃亮锃亮的。
白蓮同學就掛在這棵古老的榕樹上。
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喊了,幸好腦袋靈光一閃,急中生智,用左腳蹬掉右腳的鞋子。
王梓汐從地上站了起來,飛快地跑到榕樹底下,書包一甩,準備上樹。
這棵老樹,誰曾爬過?誰敢動爬樹的念頭?前所未有啊。
王梓汐看白蓮被困樹上,一門心思爬上樹把白蓮救下來,他是羽毛球愛好者,按說身手也算敏捷,但爬樹,還是缺乏經驗,他連續試了幾次,都無功而返。
圍觀的同學越來越多,聽到有人跳樓,同學們都焦慮不安,心驚膽戰,可現在,看著白蓮掛樹上,動彈不得,這畫面又立即變得滑稽可笑。
大家在樹下議論紛紛,有著急的,也有純屬看熱鬧的。
校長、老師聞訊趕來。
120、110都打了。
丁老師萬分焦急地在樹下打轉,不停地安慰樹上的白蓮,救護人員馬上就來了,讓她再堅持一下,千萬不要松手……
王梓汐越挫越勇,無數次的嘗試后,終于爬上了主樹干,正滿懷喜悅往上爬的時候,后腳跟被人抓住了,他回頭一看,是高二年段的體育老師——陳老師。
陳老師是攀巖愛好者,剛才看到白蓮困樹上,他二話沒說,沖到地下停車場,從他自己車子后備箱里搬來攀巖的設備,就這一會兒功夫,沒想到被王梓汐搶了先。
王梓汐這小屁孩,太嫩!他就算爬上樹,能徒手把白蓮帶下來嗎?
“你給我下來!”陳老師命令道。
王梓汐挪了挪腳,手扶樹干,側了側身,顯然是給陳老師讓路了,想讓他下來,那不可能。
陳老師搖搖頭,不再理他,畢竟,此時救人要緊。
白蓮同學掛樹上也有一會兒了,萬一她體力不支,松了手,那后果不堪設想。
對于一個攀巖愛好者來說,爬一棵樹,那是輕而易舉的事。
陳老師不負重望,帶著保護裝備,很快就爬到白蓮的位置。他將一個帶有繩子的腰帶綁在白蓮腰上,然后用手托著白蓮的一只腳,幫她的腳移到樹杈上。
白蓮的一只腳落在樹杈上后,穩住了身體的重心,頓時又忘記自己的凡身肉體,恐高的癥狀似乎立即消失了,她借著陳老師的手,很快回到樹的主干枝上,在陳老師的引導下,隨著陳老師的“路線”,連滾帶爬,安全落地!
樹下,歡呼聲震天動地!
丁老師緊緊地摟住白蓮,半天才松開,上下左右仔細端詳,關切地問道:“讓老師好好看看,摔疼了沒有?身上有沒有受傷?”
這時,110、120的車也到了。
同學們主動讓開一條路。
醫生護士疾步上前,目光尋找著“案發現場。”
“白蓮,過來讓醫生檢查一下,看看哪受傷了。”丁老扶著白蓮走到醫生跟前。
那個醫生眼睛都瞪圓了!
怎么又是白蓮!這女孩是不是跟死神杠上了?昨天剛剛起死回生,今天又跳樓自盡?她是傳說中有九條命的貓嗎?這四樓跳下來,居然還能站在這里?
白蓮也驚訝,這個聽她心跳的令人討厭的醫生怎么又見面了?本來手掌被樹皮擦破了一點,還想包扎一下,看到這醫生,她完全沒了心情。
白蓮拍了拍衣服、褲子,甩甩頭,說了一句:“沒事,我要回家了!”
白蓮的腳還沒邁出去,她的媽媽秦朗面色鐵青,一言不發地立在白蓮面前。
“你搞了這么大動靜,如此興師動眾,說走就走?”秦朗兩眼直勾勾地盯著白蓮的眼睛,聲音低沉得令人發毛。
白蓮低下頭,看著手掌上星星點點的血跡,不敢吱聲。
“還愣著干什么?道歉!”秦朗的語氣嚴厲,不容白蓮半點遲疑。
白蓮對著警察叔叔、醫生、老師還有同學,分四個方向鞠躬,連聲說:“對不起!給大家添麻煩了!”
之后,秦朗一聲不吭拽著白蓮,將她塞進自己停在操場的車,揚長而去。
白以天開車剛剛趕到,見秦朗山雨欲來的架勢,又重新上車,緊隨其后。
學校到家,也就10幾分鐘的路程。
白蓮坐在車上,看著秦朗的后腦勺,仍能感覺她的憤怒和威嚴,她知道,今天自己是闖下大禍了。
她又想起別人家的媽媽,換作是別人家的媽媽,此時應該是抱著女兒噓寒問暖,百般安撫,或者去責備一下學校的老師和管理……
車子一個猛剎車,吱地一聲停在家門口。
秦朗拎了包,徑自進了客廳,白蓮心慌慌地跟在后面。
張媽看到她們回來,本來想熱情打聲招呼,一看秦朗的臉色,便佯裝沒看見,躲進廚房忙乎去了。
秦朗把包重重地甩在沙發上,轉過身來,對著白蓮就是兩個大耳光!
白蓮想著秦朗會給她講什么大道理,卻萬萬沒想到一向矜持斯文的媽媽會一反常態,給她兩記重重的耳光!她媽媽不是向來君子動口不動手的嗎?
白蓮緊抿著雙唇,捂著發熱似疼痛的小臉,愣愣地瞪著秦朗那張面無表情的臉,昨日剛萌發的對她那么丁點的好感頓時蕩然無存!這媽真TM冷血啊!怪不得孤家寡人沒朋友!怪不得前身視她為路人!早知如此,昨天就不該那么早活過來!不,昨天就不該讓她女兒活過來,讓她嘗嘗中年喪女的滋味!讓她飽受失孤家庭的苦……
“你還長本事了?竟然敢公然跟老師叫板?自知理虧還跳樓?誰教你的?你有沒有良心?你就沒想過跳樓的后果嗎?多大的事啊,老師講你兩句,你的小心臟就受不了了?我看你是養尊處優慣了……”
秦朗正在訓話,白以天已經沖了進來。透過白蓮的指縫,鮮紅的指印依稀可見,他頓時明白了什么。
他默默地把白蓮攬進懷里。
這一抱,白蓮的眼淚如決堤的海,嘩嘩嘩地流了出來。
“你已經不是小孩了,對生命,應該有最起碼的尊重!你第一次為人子女,我和你爸也是第一次為人父母,我們有養你、教育你的責任和義務,你也有好好活著,孝順父母、報效社會的責任和義務!”
秦朗瞟了一眼抱成一團的父女,繼續說道:“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一不順心、不如你意,你就跳樓,那這一生,你有多少條命可以折騰?白蓮,你要記住,人的生命只有一次!爸媽就你這一個孩子,我們輸不起!你懂嗎?!”
秦朗說著,聲音有點哽咽,語氣也平緩了很多。
“白蓮,你這一跳,會害死多少人知道嗎?晚上好好檢討!以天,你給白蓮包扎一下傷口,我這邊再跟學校溝通一下,盡量不要讓這起事件發酵。”
秦朗話音剛落,她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電話是秦朗的哥哥秦景打來的,秦景是龍中市的副市長,分管全市的教育。
這消息傳得可真夠快的。
連秦副市長都知道了。
秦朗接起了電話。
“白蓮怎么樣?沒嚇著吧?這學校太不象話了,把一個品學兼優的女孩子逼到跳樓?我看這個吳博海是不想干了!”
秦景直呼其名的吳博海是龍中市一中的校長。
“哥,這事錯在白蓮,是白蓮違反校規在前,怪不得于老師,更扯不上吳校長。白蓮這孩子,從小嬌生慣養,老師說不得,這本身就是她自己的毛病,你就別上綱上線了,況且,白蓮也沒什么大礙。”
“如果不是掛在樹上,我就要去給外甥女收尸了!作為教學育人的學校,怎么可以這么粗暴,這事,我跟吳博海沒完!”
“哥,你這不是以權謀私公報私仇嗎?”
“你—哼!昨天的事兒我還沒說你呢,好好的孩子怎么會暈倒在學校?孩子發高燒你還讓她去考試?你能不能在孩子的身上多花點心思?滿腦子就知道賺錢,孩子重要還是你賺錢重要?好好反省!我這會兒還有事,不跟你啰嗦,我得空和你嫂子過去看白蓮。”秦景不容秦朗爭辯,便掛了電話。
秦朗無奈地搖搖頭。
手機剛放茶幾上,又“當當當”地響了起來。
是白蓮的姑子白以云打來的。
“哎呀,嫂子,你總算接電話了,剛剛聽說白蓮跳樓,我都難以置信,直到看到朋友圈上的照片。還好咱們家的白蓮福大命大,真的太可怕了!我說嫂子,白蓮這孩子已經這么優秀,你就別再逼她了,你天天要求她考第一,她的壓力得多大啊,就像箭上的弦,天天繃得那么緊,自然易折……”
秦朗的臉都氣白了,才這么一會兒功夫,居然有人把白蓮的照片發到朋友圈,這個影響將不可估量。
龍中一中是省級的重點中學,白蓮是學霸,是龍中市副市長的外甥女,在放學的時候跳樓,為什么跳樓,這中間的想象空間太大,一旦以訛傳訛,那影響將相當惡劣。
秦朗猶豫再三,還是給秦景撥了電話,要求在市政府可控的范圍內,禁止傳播這條消息。
現在的媒體太發達了,很多網站,并不是龍中市政府可以控制的。但學校可以要求家長、學生不得傳播、不得發朋友圈。
一個晚上,秦朗幾乎都是在接電話,基本上是親戚朋友的關心安慰電話。最后,她實在不堪其擾,關了手機。
白蓮看著白以天拿著棉簽,蘸著酒精,小心翼翼在自己手上的傷痕上輕輕地擦著,還時不時地問自己疼不疼。白蓮嘴上有一句沒一句地敷衍白以天的關心,耳朵卻豎著聽秦朗打電話,她從秦朗的話里,大致判斷誰打來的電話以及電話的內容。
白蓮知道,這次,她真的闖下大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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