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蓮輕輕落地。
原來，死也可以這么悄無聲息，這粉身碎骨、血肉模糊，并沒有想象中的疼痛感。
還是紅殷谷好。白蓮緩緩地眼開雙眼，環視了一下四周，發現很多人正圍著自己看。
白蓮站了起來，發現自己仍然在立交橋上，剛才，自己不是明明翻出護欄跳下去了嗎？怎么會坐在立交橋的地板上呢？
“白蓮，你在這里干什么呢？”王梓汐氣喘吁吁地問道。
“沒什么，心情郁悶，上橋來看看風景。”
“書包別放在欄桿上，萬一掉下去砸到車，后果不堪設想！”
“啊？”
“你這個十幾斤的書包砸下去，不管砸到車，還是砸到路面，都會引起車禍。”
白蓮又看了看立交橋下的車流，慶幸自己剛才沒有跳成功，要是連累了無辜的人，估計姥姥都不會原諒自己。
白蓮心想，得換個地方、換個方式死，最好是悄無聲息的那種。
王梓汐拿過白蓮的書包，說道：“大小姐要去哪看風景，本公子陪你去。”
跳樓吧，在學校跳，會害學校，去商場大樓跳，等下自己死了，商場大樓也脫不了干系。跳江？對！江面無蓋，肯定是禍害不了別人了吧。
“那去望春江的沙灘玩吧。”白蓮提議。
“走！”王梓汐一口答應。
兩人打了輛車，直達望春江的一號沙灘。
望春江是龍中市的母親河，這條河從南到北，如一條巨龍貫穿龍中市，幾百年來滋養著兩岸的人民。
夕陽的余輝灑在江面上，發出耀眼的光芒。
今天是工作日，這個時間點，這兒的人并不多。
王梓汐與白蓮并排走在沙灘上，身后留下兩排深淺不一的腳印。
“白蓮，早上，我是給你留了位置的，那個黃知之腦袋有病，非得跟我坐一起。”
“沒事，這是社會生存法則！我倒數第一，自然要去接受沒有可選的結果，當時，丁老師定下這樣的規矩，無非是想激勵我們好好學習。”
“可是，你不是不努力，你是事出有因，你不能受到這樣不公正的待遇……”
“王梓汐同學，謝謝你這段時間無私地幫我！以后，我會記住你的，我要回去了，以后，你可能見不到我了。”
白蓮望著水天一色的江面，無限傷感地說著。
“白蓮，你說什么呢？你要回哪里？你家不在這個城市？”
“嗯，我老家在紅殷谷。”
“紅殷谷在哪個省？我怎么沒聽說過？”
“晚上回去查地理書。”
白蓮咯咯地笑了起來，黝黑的小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嬌嫩透紅，眼里沒有了之前的憂傷，取而代之的，是王梓汐從未見過的輕松、快樂的亮光！
這個女孩真是不簡單！屬于給點陽光就可以燦爛的那種！
她的美，是由內向外散發出來的，就是那層黝黑膚色也掩蓋不了！
聽到白蓮的笑聲，王梓汐的心情也好了起來，只是，她的學習，他幫不了了。她的媽媽已經給他家的王局長打過電話了，讓他跟白蓮保持距離。
他甚至懷疑，肖老師今早突然要求換座位，也是針對他們倆的。月考的成績是上周六出來的，要換座位，不是應該安排在萬能的實踐課嗎？怎么可能安排在寶貴的早讀時間？
以白蓮的資質，只要肯好好學，一切都不是問題，真的要輔導老師，哪個老師不比自己強？
“王梓汐，你先回家吧？我想一個人在這里安靜呆一會兒。”
“那我在邊上呆著，不吵你，等你安靜好了，我們再一起回去。”
他怎么會有這種想法？讓他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投江死去，那他這輩子得留下多大的陰影？
“不行！我媽現在已經懷疑我跟你談戀愛了，我再跟你一起回去，那不是讓她坐實了證據，這樣，我把手機打開，等下回去時發個笑臉給你。”
這樣的逐客令，王梓汐沒有反駁的余地，只好先回去了。
白蓮繼續沿著沙灘往前走，她要找到一個沒人看得見的地方，跳進江里。
“墨荷師兄，我要回去了，我們很快就要見面了！”白蓮將胸前的小葫蘆拿到衣外來，摸著小葫蘆說道。
小葫蘆亮了起來。
“沒有你，我寸步難行，我想好好學習的，可是，他們誰也不肯給我時間，他們懷疑我，譏諷我……我真的受不了了！”
小葫蘆再次亮了起來。
白蓮放下書包，望著余輝漸稀的江面，感慨萬千。
別了，爸爸媽媽！別了嘻嘻！別了秦奮！別了玲玲！
還有王梓汐，在人間的這段時間，你給了我最溫暖的友誼，別了！興許，來世也不會再見！
為了不牽連到無辜的，白蓮打開書包，拿出筆和紙。
親愛的爸爸、媽媽：
請允許我不辭而別！這個世界原本不屬于我，我要回去了！大恩不言謝，您們多保重！我會在天上保佑您們的。
我的死與任何人都沒有關系，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不孝女：白蓮絕筆
5月31日
白蓮將寫好的字條夾在語文書上第一頁，為了讓人看見，還特意讓字條露出一大截。
她把書包放在離江邊最遠的沙灘邊上，然后，毫不猶豫地向江心走去。
初夏的水，還是有點涼，冰涼的水，沒過腳掌、沒過膝蓋、沒地肚子、沒過胸口……
白蓮胸前的小葫蘆再一次亮了起來，是一道刺眼的紅光，想必是遠在紅殷谷的師兄誤以為自己遇到什么危險，白蓮摸摸小葫蘆，臉上露出幸福的微笑，有師兄罩著的感覺真好。師兄，我們很快就要重逢了！
突然，平靜的江面上掀起一個巨浪，將白蓮毫不留情地打回沙灘上。
白蓮環視了一下四周，幸好沒人看見。
白蓮悠悠地站了起來，急忙再次走向江心，這回，水剛沒過肚子，她就一頭栽了下去，然后，任由江水沒了全身。她閉著眼睛，屏住呼吸，只等著江水快點將自己吞噬。
奇怪，怎么半天沒有要死去的感覺？
白蓮睜天眼，發現自己又躺在沙灘上。
她突然意識到什么！是師兄的葫蘆在作怪！
她依依不舍地拿下葫蘆，返回原地，放進書包里。心里默念：“對不住，小葫蘆，我不能帶你回紅殷谷了。”
然后，她毅然決然地走向江中，水再次沒地她的腳、她的膝、她的腰、她的胸、她的臉、她的頭……
這回，她睜大眼睛，投進望春江，這回，她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死去！
她不再感到冰冷，因為，她有一顆游子火熱的心，她就要回家了。
她感覺有一雙手抱住了自己的腰。難道是師兄要以這種方式接自己回去嗎？白蓮嬌羞地閉上雙眼......
白蓮感覺自己一下子被頂出水面，眼前一亮，怎么還在望春江上？她甩掉臉上的水珠，定眼一看，抱住自己往沙灘上游的不是墨荷師兄，而是王梓汐。
秦奮也在江中爬涉，水只沒過他的腰際。
“你們真混蛋！放開我！”白蓮邊掙扎邊喊道。
王梓汐完全沒有理會白蓮的叫喚，她越掙扎，他抱得越緊，他是個運動健將，抱一個八九十斤的人，自然是輕而易舉，哪是她白蓮掙扎得了。
直到遠離江面的沙灘上，王梓汐才放下白蓮。
折騰了半天的白蓮，此時已筋疲力盡，她癱坐在沙灘上，嚎啕大哭，絕望地叫喊：“老天爺！不，姥姥，求你給我一條死路吧！”
雖然白蓮從小嬌生慣養，但她自尊心強，脾氣倔，在人前很少哭鼻子的，更別說嚎啕大哭。
秦奮默默地坐在白蓮邊上，不知如何是好。
“你傻不傻？一次月考失利，你就來跳江！要不是秦奮給我打電話，你今天就沒命了！”王梓汐生氣地說道。
今天放學，秦奮按慣例，慢條斯理晃蕩到白蓮的教室，準備接她回家，卻發現白蓮和王梓汐都走了。
這是什么情況？兩人的活動地點改校外？王梓汐吃豹子膽了？他找班上同學要了王梓汐的電話，一聽白蓮跑到望春江來散步，他有一種不祥預感涌上心頭。
因此，秦奮打了車叫上王梓汐一起來找白蓮，還好來得及時，要不，今天蓮兒妹妹小命不保！
“蓮兒，你這么干就太不地道了！要按你的標準，你說說，你哥我要幾條命才夠玩？多大點事兒，就要尋死覓活？我看你最近是越來越不靠譜了，容嬤嬤說你一句，你就從四樓一躍而下，肖老師給你換個座位，你就投入望春江，你也是學富五車、才高八斗、武功蓋世的大學霸，怎么能如此對待生命呢？”
白蓮憤怒地瞪著眼前這兩個壞她好事的凡人！
看來，今天死不成了！
姥姥對自己特別的關照，原來卻是一場生不如死的劫難！
紅殷谷，已變得愈加遙遠……
－－－－－－題外話－－－－－－
紅殷谷在哪里?下回揭曉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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