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然，太可怕了！”白蓮皺著眉頭，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指著衛生間喊道。
“大小姐，你又怎么啦？衛生間里面長鬼了？”李沁然不屑地瞪了白蓮一眼，挖苦道。
“衛生間太臟太惡心了！是人用的地方嗎？”白蓮仍捂著鼻子往后退，一副驚悚樣。
“你可以選擇不用。”李沁然呵呵兩聲，心想，住集體宿舍還各種嫌棄，幼稚！
“可是—”白蓮得不到李沁然的同情，還想再描繪一下衛生間的不堪，卻直接被李沁然打斷了話：“沒什么可是，有本事你就憋著！”
李沁然不知道，白蓮隨她媽，自小就有潔癖，她家的衛生間搞得跟水晶宮一樣干凈明亮，衛生間里的花瓶，四季鮮花不斷，里面散發著一股清香。白蓮很少上公共衛生間，包括學校的廁所，不到萬不得已，她還真的是憋著回家。
而今，這三四平方米的衛生間，燈光微黃，淋浴和如廁一體，地板污漬隨處可見，墻壁上白色的瓷磚斑斑點點，洗手池的水龍頭銹跡斑斑，還散發出一股難聞的臭味……
白蓮感覺，這回她是到地獄來游歷了！
白蓮開始后悔選擇住集體宿舍！當時要是聽她媽媽的話就好了，帶著張媽住酒店公寓……
可當時，一心想飛出家里的牢籠，一心想獨立、想自由，于是，白蓮拍著胸脯，信誓旦旦要住集體宿舍。這世上有后悔藥嗎？這時候變卦會不會被她媽媽落下話柄？況且住宿費和伙食費都交了，現在說不住，這些費用可以退嗎？
“大小姐，你到底洗不洗？現在我們是四個人共用一個衛生間，再磨蹭，你就等著下半夜睡覺吧。”李沁然好心提醒，她是看出來了，眼前這位大小姐顯然就是一個未斷奶的巨嬰，再不罩著她點，興許晚上自己也要跟著她遭殃。
白蓮把頭搖著跟撥浪鼓一樣。
“那你直接睡覺吧，晚上有內急時，拿個小臉盆接住，或者戴塊尿不濕。”李沁然不再哄白蓮，她從櫥柜里取出睡衣，拿起她的臉盆，準備去衛生間洗澡。
白蓮的電話嘀嘀嘀地響了起來，電話是她媽媽秦朗打來的。
“媽媽—”白蓮委屈地叫著。
“怎么樣，一切順利吧？食堂的飯菜可口嗎？宿舍的條件怎么樣？和同學相處得好嗎？生活上有缺什么嗎……”
秦朗的問題跟炒豆子一樣，一下子全部倒了出來，白蓮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從電話里，白蓮感覺到秦朗聲音的疲憊，白蓮的心有點發緊。
白蓮知道，她媽媽不可能無緣無故不來送她。而且，最近她媽媽沒上班，能有什么事比送自己上學還重要呢？她一定有什么事隱瞞著自己，以白蓮對她媽媽的理解，這事肯定不是好事。白蓮剛剛萌發的搬出去住的念頭，卻不好意思說出口了。至少，在給她媽媽出難題的之前，要先解開她心中的疑惑，她隨即轉換語氣，關切地問：“媽媽，您沒事吧？上午您去哪了？”
“媽媽上午有一個特別急的事要辦，所以沒去送你，真的很抱歉，你第一次出遠門，媽媽沒能陪著你，明天，媽媽就去看你！”
“媽媽，您不用擔心，這里的一切都挺好的，您早點休息，我要去洗澡了。”聽到她媽媽真誠的話語，白蓮違心地說出這些寬慰她媽媽的話，這些話，仿佛沒有經過她的大腦，自動從她嘴里嘣了出來，可能潛意識里，她不想再給她的媽媽添麻煩了。她媽媽的傷痛，白蓮懂，但她又不知道該怎么幫助她媽媽療傷，興許，時間是療傷最好的藥。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管好自己，讓她的媽媽少操點心。
“哎呦呦，看不出來，你還是個孝女啊！我已經幫你沖洗了一遍衛生間，趕緊去洗吧。”李沁然圍著浴巾走了出來，聽到白蓮跟她媽媽說的話，有點吃驚。
白蓮默默地進了衛生間，不一會兒，聲音便從衛生間的門縫飄了出來。
“沁然，沐浴露在哪？”
“見鬼！你自己的沐浴露，問我放哪，我哪知道！先用我的吧！”
李沁然只好把自己的沐浴露從門縫給遞了進去。
“沁然，毛巾呢？”
“沁然，浴巾呢？”
“沁然，我的牙刷、牙膏？”
……
李沁然掃了一眼物品架，白蓮那個格子空空如也，她是沒帶洗刷用品，還是沒拿出來？估計這位千金大小姐她自己也不知道吧？
本想來學個美術，沒想到竟淪為某人的名符其實的“李媽媽”！
李沁然越想心越堵。
折騰了半個多小時，白蓮裹著李沁然的浴巾，從衛生間慢悠悠地走了出來。還沒等李沁然發火，白蓮立即拋出她那廉價的‘謝謝’！而且，還謝得嘻皮笑臉，沒心沒肺。
“你自己的洗刷用品呢？在哪呀，我幫你整出來！”李沁然瞟了一眼這個生活嚴重不能自理的巨嬰，沒好氣地問。
白蓮一臉無辜，半晌才冒出一句話：“估計是被我哥哥帶回去了。”
“不是，我怎么聽不明白呢？你要在這生活，日用品不是要往這里帶呢，怎么就讓你哥哥給帶回去了？”
“宿管阿姨說這里放不下行李箱，所以，我就把張媽給我整的另外兩個行李箱，讓我哥哥帶回去了。”
李沁然頓覺無語。這哪是千金大小姐啊，簡直就是神仙一枚嘛，三句話離不開張媽，估計今個兒除了她親自來上學，其它的事都是張媽、哥哥幫忙弄的。
攤上這么個活寶，‘李媽媽’是當定了。李沁然對著沒心沒肺的白蓮嘆了口氣。
兩人正你一言我一語相互嗆著的時候，宿舍的另外兩位舍友一前一后，推著一桶水進來了。
“千姿月？”李沁然驚叫。
“李沁然！沒想到我們在同一宿舍！你今天幾點到的？我怎么沒看到你？”千姿月一臉欣喜。
“我坐班車來的，比較遲，你看，我們班的白蓮也住這里！”
“太好了！這位是伍玫，住我上鋪。”千姿月把伍玫推到李沁然和白蓮跟前，熱情地介紹。
伍玫是典型的西北人，長得人高馬大，和白蓮、李沁然、千姿月站在一起，有一種傲視群雄的感覺。她聽到千姿月介紹后，淡淡地掃了她們一眼，露出一個禮節性笑容，并不說話。
“伍玫妹妹，你在哪組？”李沁然見誰都是自來熟，喊伍玫妹妹喊得特別順口，沒有任何違和感。
“我是復讀生，年齡肯定比你們大。去年我也是來這里集訓，因此，今年，我直接進高復班。”
原來是復讀生！傳說中的復讀機！復讀機一般有兩款，一款很會畫畫，但文化分不行，所以選擇來復讀；一種是文化還行，但專業不行，而心里又揣著美院夢，于是，再來碰運氣。
李沁然和千姿月立即安靜了下來，白蓮的話匣子卻一下子打開了。
“伍玫小姐姐，我們宿舍的衛生間是不是最差的？這里有沒有豪華宿舍？從D組升到A組，你花了多長時間？你來復讀，是因為沒有考上理想的大學嗎？你也想考龍中美院嗎……”
“白蓮同學，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再來湊熱鬧？”李沁然狠狠地瞪了白蓮一眼，示意她立即停止在伍玫的傷口上撒鹽。
“這里又沒有外人，不著急找衣服穿，你的浴巾挺好！”白蓮緊了緊裹在身上的浴巾，一副求知的眼神，等待著伍玫的答案。
伍玫的反應倒是出乎李沁然的意料，她的表情既不尷尬，也沒有往事不堪回首的樣子。她的嘴角微微一裂，跟答記者問似的，對白蓮所關心的問題進行了一一解答。
伍玫對于去年的考試失敗歸結為四個字：運氣不好！
李沁然生怕缺心眼的白蓮又刨根問底，因此，伍玫的話音剛落，她搶先換了個話題。
“小月月，今天我遇見很多我們學校的同學，唯獨沒見著你，你是什么時候來南風畫院的？”
“前天啊！反正早來兩天又不用多交錢。”千姿月靦腆地回答。
“你這腦洞！怪不得畫畫那么好！你肯定是在A組吧？”
“嗯。”
“我們學校的同學好像只有你進入A組，小月月，你真的好威武！”
“噗！威武啥呀？運氣好而已！對了，你們不知道，我們A組的班主任有多雷人！”千姿月被李沁然表揚后，話匣子也打開了。
“你說的是莫禾校長？怎么雷人了？快給我們說說！”李沁然的好奇心立即被調動起來。
白蓮一聽到莫禾的名字，心里便不是滋味，之前的話匣子自動關閉。
“話說莫禾校長，每天領著新入學的同學進入教室后，重復著永恒不變的話：校規校紀、課程作息，白紙黑字都寫得清清楚楚，請同學們務必看明白！在座的同學識文斷字應該沒有問題，因此，我就不再贅述。哪天哪個同學因觸犯校規校紀被退學、被處理的，千萬別哭哭啼啼來找我！一句話：后果自負！最奇怪的是，他經常背著古琴來上課，高興地時候，還會給同學們演奏一曲，那古琴，噔~噔~噔~，誰會愛聽？但他似乎并不在乎有沒有人聽，很會自得其樂的那種。”千姿月說得繪聲繪色。
“他是教學校長唉，畫畫肯定特別牛！”李沁然猜測。
“不見得！”千姿月肯定地說。
“沁然，你見著我的睡衣了嗎？”白蓮突然覺得這樣聊天了無生趣，此時，睡覺是最好的選擇。
李沁然一聽到白蓮的問題，內心就開始崩潰，看來，白蓮同學真的賴上自己了。
“白蓮仙子，你帶睡衣了嗎？”李沁然沒好氣地問，她記得剛才給白蓮整櫥柜時，只有兩套南風畫院的冬季校服，一件短袖、一條長褲。
白蓮無辜地搖了搖頭。
“你床鋪底下的那個箱子裝的是什么？”
“那個箱子，裝的是書、畫冊、顏料。”白蓮回答得斬釘截鐵，書和顏料，是她親自裝進去的。
“那你今晚光身子睡吧！反正沒有外人！浴巾給我，我拿去洗洗。”
“使不得！使不得！”白蓮把浴巾裹得更緊了，說話間趕緊溜進被窩。
李沁然順勢在白蓮的床鋪坐了下來，伸長腦袋，說道：“別害羞！”
“白蓮直接把頭縮進被窩里，連聲叫道：“不要啊！李沁然，你這個超級大流氓！快快滾蛋！”
“你確定讓我滾蛋？”
“你再不滾，我就告你非禮了！”
“親，你別瞎囔囔了！四樓五樓是純正女兒國，連一只公蚊子都沒有！你囔非禮，誰信呢？”
“你……”白蓮不服氣地坐了起來，抗議。
“啥呀？”李沁然笑得更邪惡了，千姿月和伍玫也笑嘻嘻地湊了過來。
“臭不要臉！”白蓮罵著，又蒙頭躲進被窩。
“親，我不得不善意提醒你，你的小內內好像也沒有帶來！明天，你打算真空去上課嗎？”李沁然拍拍白蓮的被子，咯咯笑道。
白蓮猛地掀開蒙頭的被子，露出了驚恐的表情，問道：“真的嗎？你確定沒見過我的小內內？”
“不信你自己打開櫥柜看看!”
“啊！沒法見人了！李媽媽！這事你一定得管！我的小命就拽在你手上了！”白蓮嚯地坐了起來，抱著李沁然央求道。
千姿月和伍玫被一聲‘李媽媽’給震住了，兩人不約而同地看向李沁然。
“白檢了個不要臉的干女兒，你們說我這是禍還是福？”
李媽媽？干女兒？
千姿月和伍玫更加糊涂了，千姿月隨即也咯咯地笑了起來，伍玫也跟著嘿嘿地笑了兩聲。
白蓮的腦回路還糾結在小內內的大事上，以至于李沁然吃了她大豆腐，她完全沒有反應過來。
“李媽媽，快幫我想想辦法！要不，你的睡衣和小內內先借給我穿，明天我讓我媽給你買三套，是三套品牌內衣，由你選，我保證！”
“一套換三套？小月月，你說說看，我要不要答應她？”李沁然側過腦袋問千姿月，一臉的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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