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景托著秦朗在沙發(fā)上坐了下來，騰出另一只手，不停地拍著秦朗的臉。嘴里不停地喊：“朗朗！你醒醒，別嚇你哥哥啊！”
“朗朗！朗朗！你怎么啦？”白蓮舅媽一個箭步上來，大驚失色，握著秦朗的手，使勁搖晃。
“秦姐！秦姐！你說句話呀！”阿諾和三石也急忙圍了過來，跪蹲在地上，焦急地喊著。
秦朗緩緩地睜開眼睛，淒涼一笑，微弱地說道：“今天高興，喝醉了，讓你們見笑了。”
“晚香，快叫救護車！”秦景見秦朗臉色蒼白，手腳冰涼，一邊按著秦朗手上的合谷穴，一邊對白蓮舅媽下指令。
在他們的叫喊下，秦朗似乎清醒了很多，她掙扎地坐直了身子，無力地靠在秦景的肩上，說道：“嫂子，不要叫救護車，我只是有點頭暈，張媽，幫我調(diào)一杯蜂蜜水。”
“朗朗今天剛回來，人太疲勞，不勝酒力很正常，我先扶她到樓上休息一下……”
“糊涂！先送醫(yī)院！”秦景粗魯?shù)卮驍嗔送硐愕脑挕?br />
阿諾見秦景的態(tài)度堅決，趕緊掏出手機打了120。她跟隨秦朗這么多年，還是第一次看到秦朗喝酒喝到站不起來，而且今天秦朗也沒有喝多少，怎么就醉了呢。秦景說的對，先送她去醫(yī)院，以防萬一。
120救護車很快就到，一波人都擠上車跟著秦朗去了醫(yī)院。
醫(yī)生聽了秦景的描述，初步判斷秦朗頭暈的原因是喝醉酒，于是，給秦朗打了一劑醒酒針，秦朗很快就睡著了。
直到晚上九點，秦朗才迷迷糊糊地醒來。阿諾和三石因有事已經(jīng)先走了，秦景夫婦還在床邊守著。
“這不上班，酒量直線下降，以前有段子說，能喝多少酒就可以當多大官，看來這話不是完全沒有道理。”秦朗靠在病床上自嘲。
“還犯官癮了？”秦景刮了一下秦朗的鼻子，笑著說道。
“我才不稀罕呢。”秦朗微微一笑，并不躲閃。
“那朗之友的總經(jīng)理還當不當？不當讓給我算了，我當過秘書、科長、主任、副市長，唯獨沒有當過總經(jīng)理，我料想當總經(jīng)理比當副市長有趣。”
“我看你才犯官癮呢。不過，哥，不是我不看好你，你這個副市長還真的干不了總經(jīng)理那個活。”
“你還敢小瞧你哥！”秦景說著，又刮了一下秦朗的鼻子。秦朗也不生氣，從小到大，秦景高興的時候、不高興的時候、哄她的時候、兇她的時候，都要刮她的鼻子，秦朗曾戲說，她的鼻子要不是從到大慘遭秦景蹂躪，說不定她的鼻子會長得跟韓佳人的鼻子一樣，又高又直，羨煞旁人。
“你在ZF機構(gòu)身居要職，凡事都是別人求著你，撿著你愛聽的話說，看著你的臉色行事，而總經(jīng)理，事事要求人，處處要看別人臉色，什么場合說什么話，都要打腹稿的，請人吃飯喝酒，搞不定別人，就要先把自己搞定。”
“這些你哥哥我都懂，好好好，我不跟你搶總經(jīng)理職位，行了吧？”
“哥，你的停職令什么時候可能解除？再這樣下去，市長的職位……”
“小傻瓜，哥的事你就別瞎摻和，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可是……”
“沒什么可是，哥為官大半輩子，難得享受幾天清閑的日子，也算是因禍得福。如今，秦奮去上大學了，你嫂子也準備再出去工作，這些年，我虧欠她太多，趁現(xiàn)在有時間，好好陪陪她。”秦景說著，又轉(zhuǎn)頭含情脈脈地看了晚香一眼。
“什么虧欠不虧欠，都是為了家，為了孩子。當初我辭去工作，一半是因為你，另一半也是為了秦奮，那孩子，當時差點就被游戲給毀了。”晚香說的很淡然，但眼里的幸福都快溢出來了。
“嫂子準備去哪上班？”秦朗問道。晚香是搞財務(wù)的，當時她所在的公司與秦景分管的基建工作有關(guān)，在投標市政工程這件事上，她公司的領(lǐng)導為了中標，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她施加壓力，最后，她毅然辭掉財務(wù)部主任一職，回家當全職太太……
“去H.W會計師事務(wù)所上班，事務(wù)所跟政府的關(guān)聯(lián)不大，就是工作辛苦了一點。”晚香甜甜地笑著，她是大泱國的注冊會計師，沒有理由一直宅在家里。
“嫂子，這么多年真的委屈你了，先不論你的專業(yè)水準，僅憑你那本注冊會計師證，多少公司都搶著要呢。早知道你肯到私營的公司上班，我真該親自上門請你啊。”
“你嫂子本性單純，不適合做業(yè)務(wù)，你就別對她動心思了，再說，她最怕處理人際關(guān)系。會計師事務(wù)所的工作專業(yè)強，她去干專業(yè)的事，再合適不過。”
聽秦景這么一說，秦朗不再堅持，她知道她嫂子的個性和為人。只是，她嫂子都出去工作了，那她哥哥豈不是成了家庭婦男？秦朗不免又擔心起來，于是，問道：“哥，你對自己的事，真的一點都不著急？”
秦景揚嘴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秦朗的頭，沒有回答。他已經(jīng)在市W表態(tài)，只要他們肯放過白蓮，他任憑處置！如今，市長競選的工作正在緊鑼密鼓地進行，這時候他是斷然不能沖出去要工作，要參加市長競選。獵犬派能在白蓮的事上做妥脅，也能在白蓮的事上大做文章，此時，他能做的，就是老老實實呆在家里，深居簡出，等競選結(jié)束了，一切將迎刃而解。在市長職位和白蓮的前途上，他沒有選擇的余地。
晚香立即讀懂了秦景臉上的笑意，他是一個善于隱藏自己情感的人，他不說話，說明他內(nèi)心的痛已經(jīng)無以復加，只要一開口，將袒露無遺！他是那么驕傲的一個人，在他至親至愛的妹妹面前，他永遠要充當一個保護神的角色。于是，她趕緊轉(zhuǎn)移話題，問道：“朗朗，你餓了吧？要吃什么，嫂子去給你買。”
“哥、嫂子，我們還是回家吧？喝酒喝到醫(yī)院來，怪丟人的。”
“你哥幫你開了一堆的檢查單，做完檢查再回去吧。”晚香快速調(diào)整了一下悲傷的情緒，強裝輕松地說道。
“有什么好檢查的，我身體好著呢。”秦朗說著，不容分說掀掉被子，下了床。
三人正說著，值班護士進來了，問秦朗感覺怎么樣。秦朗為了盡快回家，對于小護士所問的問題，全部答好或者沒事，小護士又翻了一下秦朗的眼皮、量了體溫、測了血壓，確信秦朗沒問題后，才同意秦朗晚上回家住，并交待秦朗明天早上空腹到醫(yī)院來做全套檢查。
直到晚上十一點多，秦朗才好不容易支走了她哥哥和嫂嫂，她簡單洗了個澡，靠在床上，頭暈沉沉的，還隱隱作痛。她輕輕地揉著太陽穴，感嘆歲月不饒人。想當初她年輕的時候，中午喝完酒，晚上接著喝，喝再多都能爬回家，睡個覺，第二天照樣生龍活虎，哪像現(xiàn)在，三五杯酒就把自己折騰成這副模樣，打了醒酒針，腦瓜還脹痛得厲害。
床頭燈橙黃的光，灑在秦朗那張精致俏美而略帶蒼白的臉上，淺藍色的毯子半遮著她那消瘦的身子，置在兩米二的床上，越顯得單薄孤單。白以天走了，白蓮去集訓了，嘻嘻死了，這間低調(diào)奢華的臥室，日漸清冷。
秦朗緊了緊身上的毯子，正想打開電視看部電影，床頭的手機亮了起來，阿諾和三石的問候占了好幾屏，她漫不經(jīng)心地翻閱著信息，心頭掠過陣陣暖意。
這些年，她對待朋友、對待手下情如手足，可他們，卻給了她迥然不同的回報。她給程瑤的真心，程瑤回報她一把尖刀，直刺心臟，疼得她懷疑人生！而她給阿諾和三石們的真情，他們回報她一個公司，讓她感動的無法言語！人世間的眾生，真的是千姿百態(tài)，有好人、有壞人、有真心、有險惡、有情、無情......大千世界，可能是因為有如此形形色色的人組成，才變精彩紛呈吧。
她的纖纖玉指在手機屏上歡快地跳動，阿諾和三石的問候，她都回了一個“謝謝”、“感恩”的表情包。
三石剛好在線，一收到秦朗的信息，他立即回復：“秦姐，半夜你還能刷手機，我就放心了。你打算什么時候去朗之友公司上班？說實話，你才是大家的主心骨，當時，我和阿諾也是打著你的旗子，他們才同意入股的，你遲遲不在公司露面，阿諾都快頂不住了。”
“你為什么不去公司上班？”秦朗反問。
“說實話，新公司也沒有多少業(yè)務(wù)，我先在富國證券賺點錢養(yǎng)家糊口，當然，也是為公司多攬一些客戶資源。”
“以前在朗升的那些老客戶呢？”
“老客戶維系了一些，但多數(shù)老客戶還是看你的面子行事的，阿諾一個人撬不動，她也不好對客人說，這公司你有股份。當然，你要是出任公司總經(jīng)理，那公司的局面會將全面打開。”
“那公司現(xiàn)在盈利了嗎？”
“公司由阿諾全權(quán)負責，我也不好多問。創(chuàng)業(yè)初期的艱難可想而知，從阿諾的言談中，公司賺錢是肯定的，只是不能跟朗升相提并論。秦姐，我們期待你早日就位，你要是回公司上班了，我馬上辭掉這里的工作，和你一起干！我相信，朗升公司的很多老員工也會奔你而來，假以時日，朗之友投資公司將會大放光彩！”
“嗯，我考慮一下。”秦朗第一次松口，她覺得，她要是拒絕了三石的請求，她就對不起兄弟姐妹們對她的一片真心和情誼。
三石連發(fā)了幾個放鞭炮表情包。爾后，才發(fā)來一條消息：“秦姐，弟兄們需要你！不要讓我們等太久！”
“好！”面對三石的邀請，秦朗已經(jīng)完全沒有招架之力。他們?yōu)樽约撼闪⒐尽o償送自己股份，她有什么理由拒絕他們？
“我去告訴阿諾，讓她今夜無眠！”三石發(fā)完信息，又加了一個壞笑，阿諾要是知道秦朗肯去公司上班，那不得高興瘋了！
秦朗獨自笑笑，和三石聊天后，她感覺腦瓜沒那么沉了。被人需要、被人惦記的感覺真好！她挪動著近乎發(fā)僵的身子，剛要放下手機，手機屏又亮了起來。
準是阿諾上線了！
秦朗點開微信一看，白蓮的頭像亮了。這個點，白蓮剛好下課，她一下子精神起來，欣喜地坐直了身子。
白蓮的信息差點讓她笑出聲來。
“媽媽，我們學校好像爆發(fā)水痘疫情了！”
秦朗暗自發(fā)笑，現(xiàn)在的小孩子都有種水痘疫苗，水痘怎么可能發(fā)展成疫情？無知小屁孩！
“不會是青春痘吧？”秦朗編了條信息，發(fā)了過去。
“老師已經(jīng)叫來校車，正準備送他們?nèi)メt(yī)院呢。”
還他們？集體犯病？那是有點嚴重！
秦朗的心，一下子繃了起來，她急忙將電話搖了過去，急切地問道：“什么情況？你們學校突然間很多人生病？”
“是啊，他們好像身上都起紅疹子，然后發(fā)燒。基礎(chǔ)班、校考班的都有，我班上也有一個，他們說是水痘。”
“不應該啊！都什么年代了，還有這么多人出水痘？水痘是會傳染的，還好你是種過水痘疫苗的，你絕對不會有事。”
“可能是心理作用，我感覺我身上也很癢。”
“天天不洗澡，身上能不癢嗎？平常要講衛(wèi)生，你們畫畫的，整個教室都是鉛筆灰，再不洗澡，皮膚能不出問題啊？”
“嘿嘿，以后，我勤洗澡就是。”
“還有，以上晚上要早點—睡覺。”秦朗說這句話時，感覺心里特別沒有底氣。今早莫校長的話猶言在耳，是啊，全國的美術(shù)生都在挑燈夜戰(zhàn)，咱家的孩子，憑什么可以睡大覺？
“嘿嘿，今晚老師格外開恩，沒有布置深夜作業(yè)，我正要回宿舍呢。對了，媽媽，您早上回家順利嗎？見著舅舅了嗎？他老人家還好嗎？”
“你舅舅和舅媽、還有阿諾阿姨、三石叔叔下午還在我們家吃了飯，你舅舅和舅媽剛走沒多久，他們都很掛念你。”秦朗竟撿些好話說給白蓮聽，當然，她喝酒喝到醫(yī)院去的事，她是斷然不會說的。
“媽媽，您早點睡吧，我……沁然？你怎么啦？”白蓮剛出五樓的電梯，就看到余語和吳芳架著李沁然迎面走來，她急忙把手機往屁股褲兜一插，跑了過去。
秦朗的電話，只剩下“嘟嘟”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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