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太太聽出秦副市長話里的意思,秦副市長關心她是一方面,真正的原因是怕大家吵到秦朗。于是,她回答道:“我等朗朗醒來再走,我就坐在這里,不會打攪她休息的!
秦景又將眼光落到白蓮的臉上,繼續勸道:“蓮兒,你也看到了,你媽媽沒什么大礙,趕緊返校集訓,下個月開始,全國各地的院校將陸續組織校考,舅舅希望你再創佳績!”
“舅舅,我來都來了,就讓我多陪我媽媽一會兒,等她醒來,我看一眼就走。”
“阿景,你先回去上班,這里交給我吧!蓖硐阒狼鼐肮ぷ髅Γ谑撬约褐鲃酉蚴聞账埩藘商旒,準備照顧秦朗。
秦景這時候哪敢走?他知道,白以天的事,絕對不能讓白老太太和白蓮知道,而保守這個秘室的重任,就落在他的肩上!所以,他必須呆在這里,控制整個事態的發展,直到親眼看到白老太太和白蓮安全地離開。
秦景也知道,紙終究包不住火,但白以天的事,能瞞一天是一天。白蓮正要進入?嫉臎_刺階段,這時候,她絕對不能分心!
因此,面對晚香的關心,秦景回她一個寬慰的笑容,說道:“阿香,你出差剛回來,回家休息,我下午剛好沒有會議,我陪陪朗朗,有我在,朗朗不會有事的!
“阿景,我是女的,照顧朗朗會方便很多,你去上班吧,有事我保證第一時間向你匯報。”
正當大家相互推辭,誰也不肯離開的時候,秦朗的聲音弱弱地傳了過來:“你們都走吧。”
“朗朗!”
“媽媽!”
“嫂子!”
沙發上的六個人同時叫了起來,六雙眼睛齊齊地看向病床上的秦朗。
秦朗撐著手想坐起來,可她渾身無力,感覺身子和她的意識完全分離。
白蓮急忙沖了上去,扶著秦朗坐了起來,晚香麻利地拿起一個枕頭,塹在秦朗的后背上。
秦朗斜靠在病床上,目光緩慢地在床前每個人的臉上移動,最后,停留在白蓮奶奶的臉上。
只見秦朗鳳眼凝霧,表情悲慟,愧疚萬分地說道:“媽—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白老太太心里發顫,秦朗怎么突然改口喊她媽媽了?這段時間,秦朗一直很客氣地喊她阿姨呢。而且,她還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跟自己說對不起!
白老太太始終認為,要說對不起的人,是她呀!是她管教無方,導致她兒子犯下大錯,秦朗的心臟病估計是被氣出來的……
秦景一個勁兒地跟秦朗使眼色,可秦朗完全無視!
見秦朗眼淚呼之欲出,秦景急忙勸道:“朗朗,醫生有交待,你要靜養,有話等咱們回家再說,好嗎?”
秦景的話音剛落,秦朗的眼淚已經噴涌而出!這個活得跟女漢子一樣堅強的女人,此時竟也跟白以云一樣,當著眾人掉眼淚。
白老太太急忙上前,握著秦朗的手,說道:“朗朗,我的好閨女,聽你哥哥的話,好好靜養,有什么話,等你康復了,咱們回家慢慢說!
秦朗咬了咬毫無血色的唇瓣,說道:“媽—我的身體我知道,有些話,我現在不說,可能以后都沒機會說了。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您,我做換心手術所用的那顆心,是您兒子白以天的。媽,我真的不知情,要是我知道,以天用他的心延續我的命,我斷然不會接受的,媽,真的對不起!是我害死了以天!
白老太太聽了秦朗的話,老淚縱橫,可她沒有出現秦朗、秦景、白以云等人想象的驚愕、悲慟、憤怒、傷心欲絕,相反,她表現得出奇的平靜。
秦朗顯然已經做好迎接“狂風暴雨”的準備,當她看到白老太太這么平靜的表情,心里反而不安起來,她努力地直起身子,想做進一步的解釋,可白老太太握她的手,明顯多了幾分力,示意她不要說話。
白老太太撇了撇她那干癟的嘴,說道:“孩子,你別說了,以天獻心的事,我和他爸全知道!
這下輪到秦朗不淡定了!白以云不是說,這事只有她知道嗎?
秦朗難以置信地問道:“您知道這事?”
白老太太堅定地點了點頭。
“那您為什么不阻止他?您怎么忍心看著醫生活生生地從他身上摘下心?他是您的親兒了!我是個將死的人,他把心給我,還有什么意義?”秦朗像在哭,更像在控訴。
“朗朗,你別難過,換作是我,也會這么做的!你是一個這么好的人,值得他這么做!”白老太太盯著秦朗的眼睛,說得很認真。
“不!不能這樣!他不能這樣對我!”秦朗的情緒完全失控,她寧愿自己死,也不愿意背負著一條人命,活在這個世上!而且,白以天明明知道她將不久于人世,他仍然選擇用他的余生換取她幾個月的生命,白以天的腦袋是被驢踢了還是被門擠了?
秦景見狀,急忙在床邊坐下,攬過秦朗的頭,安撫道:“朗朗,以天這么做,有他的理由!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你不要再去糾結。當下,你要活得好好的,才不辜負以天對你的真心,明白嗎?”
白老太太又輕輕地拍了拍秦朗的手背,一臉慈祥,說道:“朗朗,以天走了,他的心還活著,表面上看,是他救了你,其實,是你延續了他的生命!我真的很感恩,感恩上天對我的眷顧。看到你,我仿佛看到以天,你知道,我一直把你當親閨女,你肯讓我照顧你,肯喊我一聲“媽”,我真的很知足!”
“媽—”秦朗哭得更悲切了。
“別哭了,孩子,你大病初愈,不能大喜大悲,你好好的,媽就安心了,以天在九泉之下,也會瞑目了。”
白老太太的一番話,讓在場的人驚愕不已。
原來……
那天晚上,白以天安頓好秦朗后,在病房外面的休息室,他在他父母身邊坐了下來。
他跟他們說,他新就職的公司要派他去援非,時間為五年,援非最誘人的地方,是可以拿雙份工資,秦朗為了救他,花了2000多萬,還為他們買了房子,免了白以云的債務。他欠秦朗的實在太多,他一個大男人,要是不把這個錢還清,他一輩子都無法在秦朗和白蓮面前抬起頭來,因此,他主動申請去非洲。
爾后,他從錢包里拿出一張銀行卡,交給白老太太,說是去了非洲,往后往國內打錢也不方便,卡上的錢是給二老養老的。
當時,白老太太又跟他提起賣房子的錢,讓他早點湊個整數還給秦朗,可他說,秦朗的債,他來想辦法還,賣房子的錢,讓他們二老留著應急用。
白老太太說,他們兩個老人已半截黃土,哪還用得著那么多錢?秦朗花錢救白以天,還為他們買了房,現在又身患重病,用錢的地方多,能還多少就先還多少吧。
最后,白以天拗不過白老太太,讓她代他把錢還給秦朗。
當時,白老太太就覺得白以天有點反常。當她看到白以天又去找白以云的時候,她就悄悄地跟了上去。白以天跟白以云所說的一切,她全聽見了……
當她得知白以天得了腦癌,將不久于人世的時候,她的心,痛得無以言表!
當她聽到白以天要犧牲他最后三個月的生命,去延續秦朗的生命時,她的心情是復雜的!她的親兒啊,多活一天也是好的!可秦朗危在旦夕……
兒子保不住,兒媳要是也離開了,那她的寶貝孫女白蓮,將淪為孤兒……
棄車保帥,白老太太沒有選擇。
好在秦朗最終活了下來。
為了兒子,為了白蓮,為了秦朗,她強忍失去兒子的悲慟,配合白以云將這出戲演好。
如今,真相大白于天下,她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她的兒子的死訊,再也不用藏著掖著,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哭,光明正大的悼念,她兒子最愛的妻女,也不會再屈解他……
一旁的白蓮早已哭成淚人。
她到現在才知道,她爸爸將自己的心摘下來給了她媽媽!
那到底是怎樣刻骨銘心的愛,才會讓一個人心甘情愿將自己的命搭進去?用自己的死,換取愛人的生?
有著千年閱歷的白蓮,內心仍被深深地震撼!自古癡情男女多,但癡到用命成全愛人,還是感天動地!
她爸爸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再次高大起來。塵封已久的父女情誼如排山倒海般呈現在她眼前,她曾那么仰慕他,那么依戀他……
因為程瑤,她一度憎恨他,逼視他,認為他不配擁有愛情,不配做他的父親,后來,他們雖然能面對面坐下來聊天,但她卻對他心存芥蒂,甚至……
那個雨天,她爸爸訣別時的話語仍回響在耳邊……
“蓮兒,以后,爸爸不在你身邊,我希望你永遠聽媽媽的話,你媽媽如此優秀,如此完美,她是你人生的榜樣和導師,你要學會和她做朋友……”
“蓮兒,以前,爸爸糊涂,給你和你的媽媽帶來無法彌補的傷害,你會恨我嗎?你會原諒我嗎?”
她居然毫不避諱地回答:“恨過!
那一刻,她爸爸估計被傷得體無完膚!
“蓮兒,你要相信,爸爸一直愛著你和你媽媽!”
“蓮兒,爸爸要走了,以后,你要照顧好你的媽媽,爸爸不在的日子,你和你媽媽一定要好好的。”
那時,她根本沒有把他的話,當作人話!她還威脅他,他要是敢在她媽媽做手術那天離開,她將永遠不會原諒他!這輩子休想再見到她和她的媽媽!
可他,真的就在她媽媽做手術那天離開了,只是,他去的不是非洲,而上天國。
她的毒咒應驗了,只是,這個毒咒應在她自己的身上,她再也見不到她爸爸了!
他爸爸最終卻用生命詮釋了他對她和她媽媽的愛!
白蓮哭得肝腸寸斷!
秦朗強忍著內心的痛楚,倚在秦景的肩膀上,任由眼淚在臉上肆意流淌。
白以云也跟著嚎啕大哭,這一個多月,她的心太苦了!她哥哥走了,她跟誰都不能說,還要強裝笑容面對親朋好友,還要扮演她哥哥愉快地給她嫂子和白蓮發信息,她哥哥舍命救她嫂子,還要被眾人誤解,遭人非議,落下“無情”的罵名。
晚香也被白以天的故事,感動得稀里嘩啦,連吳良友也為之動容,情不自禁地將悲慟中的白以云圈起他的臂彎里。
秦景,這位沉著冷靜、果敢自信、雷厲風行、見過人世百態的年輕副市長,也沉浸在深深悲痛中,對于漫天飛舞的眼淚,變得六神無主。
心內科魏主任聞訊趕來,急匆匆地跑到秦朗跟前,見她安然無恙坐在床上,懸著的心稍稍落地,但臉色隨即沉了下來,對著秦景不客氣地說道:“秦副市長,秦總的情緒剛剛穩定下來,你們一堆人在這里又哭又鬧,還讓她活嗎?她需要安靜!需要靜養!”
秦景回過神來,連忙道歉:“魏主任,對不起,是我疏忽了!我讓他們馬上離開!
魏主任也緩了口氣,畢恭畢敬地說道:“秦副市長,心臟移植手術是大手術,秦總雖然沒有異體排異現象,但也不可掉以輕心,特別忌諱大喜大悲。目前,秦總身體各項指標穩定,沒有生命危險,你們也不要太過擔心。”
他繼爾轉向身后的護士,嚴厲訓斥道:“你們怎么做護理的?病房吵成這樣也不制止?病人家屬不懂事,你們專業護理人士也不懂事嗎?往后要是再讓我看到這種事情發生,我決不輕饒!”
兩個護士被訓得啞口無言!心里那個不服,也只能活生生地往肚子里咽。
之前魏主任離開的時候,一口一個秦副市長叫喚著……
秦副市長在病房里頭,她們敢制止嗎?她們不是第一時間報告了嗎?這事怎么還怪到她們頭上?
唉!
護士的怨氣,秦景全看在眼里,他趕緊招呼大家離開。
吳良友、白以云、晚香立即跟隨護士離開了病房。
白蓮仍坐在床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白老太太仍握著秦朗的手,也沒有要松開的意思。
秦朗見魏主任和護士離開后,坐直了身子。異常冷靜地說道:“哥,給以天選一塊最好的墓地安葬了吧!
白老太太接過話,說道:“朗朗,以天已經下葬了,他進了白家的祖墳,在白家的祠堂供著呢,你安心養病,等你身體好了,我帶你和蓮兒去看他!
不是白以云秘密收尸的嗎?白以天怎么就安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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