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桃擺放在正殿的桌上,楊太后并沒有多加的注意,又過了幾天,楊太后看著宮人在換月季花瓣,便問:“那壽桃可還好?”
宮人躬身道:“回娘娘的話,那花瓣已換過一次了,壽桃卻還是一如初的模樣。”
“哦,倒是奇了。”楊太后讓人將之拿了過來,一看,果然還是新鮮水嫩的樣子。
“可不知是有什么秘法,讓人宣那個……什么恭人進宮一趟吧。”
一旁的少監(jiān)去宣了口諭,王內(nèi)侍伺候著楊太后坐下,又讓人上了冰鎮(zhèn)的酸梅湯。
“可知那是誰家的女眷?”
能在楊太后身邊當值的大太監(jiān),腦子都是不錯的,他細想了一下:“從呈上來的單子看,是陸府的,陸家老爺子是先帝爺時的進士,現(xiàn)在是正四品的官職,那嫡長子是開封府少尹,也是個正四品。”
“一門父子倆都是正四品的官職,看來這兒子的能耐也是不小的。”
王內(nèi)侍恭敬卻又不顯諂媚地道:“正是有了這么些有能耐的,才能讓官家少操心,也能讓娘娘少憂心官家的身子骨。”
楊太后一笑:“就你會說話!”
陸李氏接了口諭,忙回房去換衣服,整個人忐忑中帶了一絲的激動,她從來沒有單獨被宣召過,不知這次可是為了那壽禮的事?
旁邊陸府總管事塞了個荷包給宣旨的少監(jiān):“家里老爺們都不在,小的們心下不安,望大人提點一番,這次娘娘宣老太太,可是什么大事?”
那少監(jiān)悄悄捏了一下荷包,厚實沉重,怕得有三四兩,滿意地收進袖袋里,笑瞇瞇地對他道:“前些日子,你們老夫人進上的壽禮,讓娘娘很是滿意。”
陸總管事心內(nèi)一喜,躬身拱手道:“謝大人提點!”
“當不得提點二字,這娘娘心情愉悅,我們這伺候的,不也松快一些么。”
談話間,陸李氏已經(jīng)換好衣服出來了,見陸總管事不露聲色地給她微點點頭,心下也算是安定了一些。
坐上宮內(nèi)的馬車,在宮門口停下驗了身份,又下了馬車跟著少監(jiān)一路低垂著頭步行到了慈明殿。
等到了慈明殿外,又有少監(jiān)進去通稟,不知過了幾時,才響起一聲“傳!”
陸李氏跟在少監(jiān)的身后,進了內(nèi)殿,跪了下去:“奴婢給太后娘娘請安,娘娘萬福金安!”
楊太后讓她起身賜了座,又閑話了幾句家常。
陸李氏謝了座,斜淺著身子坐下,畢恭畢敬地回答了。
正這時,官家進來了,見著一位面生的老嫗坐在下首,也不在意,與楊太后見了禮。
陸李氏忙起身退到一邊跪下。
“官家怎么這時過來了,可是有要事?”
“眼見入了三伏,天氣愈發(fā)熱了,小娘娘可要去金明池避暑?”
官家坐在楊太后旁邊,有宮人端了水來讓他洗手。
“小娘娘,這是哪位老人家?”
“陸府的老夫人,上次你不是還說了壽桃上面的字不錯的?”
官家對那壽桃記憶猶新:“這便是陸少尹的嫡母?”
“正是,今日見了宮人在換鮮花,才發(fā)覺那壽桃竟然鮮艷如初,便有些好奇。”
“陸少尹倒是個有能耐的,去歲在江寧的賑災(zāi)做得不錯,調(diào)了京師,一應(yīng)事務(wù)也是有條有理。”
“全得娘娘與官家的提攜。”
“若沒有能耐,也入不了官家的眼。”楊太后讓她起身:“這壽桃可是他想出來的?”
陸李氏雙手交疊放在腹部:“回娘娘的話,犬子在京城開了一家酒樓,名曰四為樓,請了倆位管事的娘子,那倆位小娘子慕名娘娘的仁厚,便自告奮勇準備的,奴婢見著確實有心,便自請獻了上來,還望娘娘莫怪。”
“四為樓?可是門前有兩副對聯(lián)的四為樓?”
“官家也知道?”楊太后也是很好奇,官家基本不出宮,民間的事物能傳到他耳里,想來是名聲在外了。
“這好多的文人都在討論,上次見了元伯,也提了幾句,說那有一副上聯(lián),迄今為止還沒有人能對上。”
“如此說來倒是倆位才女了?”
“稟娘娘,不過是一些雕蟲小技,能博得娘娘一笑,便是他們的造化了。”
楊太后依舊慢悠悠地道:“說來陸少尹有幾房妻妾了?”
陸李氏心臟一緊,她一直都很警惕陸知安與楚玉的關(guān)系,太后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提出來,莫不是有了什么猜想?
她穩(wěn)下心神:“犬子與先夫人年少夫妻,甚是恩愛,后來先夫人不幸病重早亡,也沒留下一子半女的,他便鰥居了多年,前不久方與龍圖閣直學(xué)士葉大人的嫡次女喜結(jié)良緣。因著是續(xù)弦,便沒有驚動娘娘。”
“多年后再續(xù)弦?都沒個噓寒問暖的?如此看來倒是個情深義重的。”
“因著他膝下荒涼,奴婢擔(dān)心他日后連個摔盆的都沒有,便自作主張請了媒媽媽,他倒是個聽話的,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聽聞葉學(xué)士家風(fēng)正直,才有了這么一樁親事。”
楊太后沉默不語,慈明殿四周放了冰盆,又有宮人在打扇,本應(yīng)非常的涼爽,陸李氏背后卻出了一身的汗。
“說來這壽桃是如何能保存得如此之久的?”官家喝了一口少監(jiān)端上的酸梅湯問道。
“是蜂蠟,蜂巢里面過濾下來的,裹在果實外表,能讓果實多存放一段時間。”陸李氏不動聲色地放緩了語調(diào),輕聲回答。
“唔,倒是好主意。這壽禮也算是用心了。”
陸李氏忙道:“這也不過是略盡了心意,只盼娘娘能福壽綿長。”
“既然如此,我也不得不表示一番,王內(nèi)侍,伺候筆墨。”
等筆墨擺到了桌上,官家大筆一揮,“四為樓”幾個正楷大字就落了筆。
陸李氏忙跪下謝了賞賜。
等出了宮門,陸父和陸知安已經(jīng)等在了宮門口,見了少監(jiān)送人出來,忙致了謝,又是一個大大的荷包遞了過去。
等上了馬車,漸漸看不到宮門了,陸李氏才放松下來,輕吁了一口氣。
等回了府,天色也已經(jīng)暗了下來,陸李氏讓人端水凈了手,又焚香,最后恭恭敬敬地從懷里掏出疊放整齊的紙張。
陸父等人這才恍然,等陸知安看到紙張上三個大字的時候,抬頭看向陸李氏。
陸李氏笑著點頭:“官家御賜墨寶!”
陸父倒吸了一口氣,不敢置信地看一眼紙張又看一眼陸李氏,見她含笑,這才轉(zhuǎn)眼又看向陸知安。
陸知安臉上看不出表情,眼神倒是熠熠生輝:“明日里找了最好的木匠,做了牌匾掛到四為樓。”
“這紙張可要裱起來?”
陸父咧嘴一笑:“掛到正堂最顯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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