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恐多情損梵行

    入山又怕誤傾城

    世間安得雙全法

    不負如來不負卿。”

    程諾張口就已將情詩背了出來，程芷驚訝，溫柔地看著女兒，開口問道

    “你知道他？”

    “西藏最出名的活佛，沒道理不知道。不過女性還是少讀倉央嘉措為好，太過感性的東西能讓人沉湎于幻想之中，不能自拔。”

    16歲的程諾沐浴在拉薩的冬日陽光里，以超乎于年齡的成熟，在拉薩的街頭凝望著‘瑪吉阿米’的招牌淡淡出聲道

    “佛是過來人，人是未來佛。人生有八戒：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不動則不傷。”

    程芷聽了之后，卻沒有因為女兒的通透有絲毫的欣慰，反而心頭泛起淡淡的擔憂。程諾才16歲，像她這般大的女孩子該是情感萌動、少女懷春的時期，多多少少對愛情已開始幻想。但是程諾如老僧入定般的超脫和沉穩真的是一個花季少女該擁有的嗎？這一刻，程芷突然害怕女兒失去了愛上他人的能力，那么自己百年之后，程諾的幸福呢，該何去何從？

    “媽媽還沒告訴我‘瑪吉阿米’在藏語里是什么意思？”

    程諾意識到母親的心事重重，以為自己剛才那番話說道了母親的傷心處，便轉換了一下話題，試圖活躍一下氣氛

    “是‘未嫁娘’的意思。”

    程芷抬頭，調整一下表情，淺笑著跟女兒說道。

    “這樣啊，長見識了。媽媽，我都快餓死了，我們趕緊進去吧。”

    程諾罕見的將頭靠在母親的肩頭，攬著她的手臂，撒嬌道。

    這個時候，程芷才會覺得自己是被需要的，女兒還是女兒，在她心底長不大的孩子。

    瑪吉阿米樓頂的平臺是俯瞰八廓街的絕佳地點。八廓東街和八廓南街一覽無余。更為浪漫的是瑪吉阿米餐廳的茶幾上有很多留言本，寫滿世界各地旅游者的感受。有些游客甚至在留言簿用完后，將向情人的告白寫進餐巾紙上夾在其中。

    程芷還有心看兩個留言，程諾完全不感興趣，趴在平臺處曬太陽，中午較熱，懶洋洋的陽光曬得人昏昏欲睡。冬日里的游客不多，店里三三兩兩的吃客，倒是有幾個穿著僧袍的喇嘛在用餐，很是清靜。這里的天、地、云、空氣是都市里看不到的清新。

    直到服務員端上了點好的藏式烤天然蘑菇、手抓牦牛肉、扎西德勒和一份藏式甜茶。程諾微瞇的雙眼才緩緩睜開。說實在的，程諾對肉食沒有太大的欲望，倒是那份烤蘑菇吃下去了不少。

    程芷吃得也不多，因為信佛的原因，幾乎以吃素食為主。至于為什么要點這么多葷菜，完全是出于愛女心切，程芷看程諾身子太過單薄，總想讓女兒多吃點，多長幾兩肉。但奈何自己在這邊勸誡了半天，程諾也是寡淡地意思了幾口。

    服務員卓瑪踏在木質地板上的腳步聲失了平日里的有條不紊，頻率慌張而錯亂，程諾望著焦躁跑過來的女孩兒，好奇開口道

    “出什么事了？”

    “真是對不起，現在外面有幾個藏獨分子在八廓街的商店里打砸。我們已經把店門給關閉了，你們千萬別亂跑出去，那都是些亡命之徒，保命要緊。”

    “報警了嗎？”

    “報了。”

    這時，隱約從南邊的店里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響和幾聲女性的尖叫，距離不遠。程諾趴在平臺上，探身往那個方向望去，想要看清楚狀況。

    程芷連忙將程諾給拉回來，按在自己的身邊告誡

    “好奇害死貓，這么危險的時刻你趴在那么顯眼的位置，不要命啦。萬一讓那些人看見你，引來殺身之禍怎么辦？諾諾，你聽話點。”

    程芷望著女兒那干凈的雙眼，甚至覺得此刻程諾水靈的模樣都是一種罪過。女人在危險的情況下容易產生可怕的猜想，把不好的結果越放越大。程芷向來認為，女人過于姣好的容貌可能招致無盡的災禍，自古紅顏薄命。但是程諾撿著她和程修遠的所有優點生長，天生的美人胚子。讓她心悅的同時，也為女兒的未來深深擔憂。

    程芷干脆將女兒的頭發抓得亂七八糟，又從背包里掏出化妝品，用深色的打底蓋住凝白的肌膚，又在程諾的臉上點滿了“雀斑”。完事之后，仍覺得不滿意，干脆將程諾的兩只小手也化了裝。冬天，出門穿的都是沖鋒衣，拉鏈拉起可以擋住脖子的膚色，這樣一看，才覺得完整，像那么一回事。

    程諾知曉母親的用意，也是害怕自己出事，所以乖乖配合。慶幸的是，程諾這個年紀對美還沒有強烈的追求，身體還沒有真正的發育開，所以一般穿著以寬松舒適為主。程諾當天穿了件黑色的沖鋒衣，黑色的運動褲，灰色的運動鞋。價位普通，款式簡單。加之母親的有意打扮，活脫脫像一個營養不良的假小子。

    程芷掰過程諾的肩膀，語氣嚴肅

    “諾諾，待會兒就呆在媽媽身邊，別亂跑。千萬別慌亂，也別害怕，牽牢媽媽知道嗎？要是場面真的很混亂，你要瞅準時機能跑就跑，不要回頭往前跑。要是跑不了，也要找個安身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你那么聰明，打小跟媽媽玩捉迷藏，總是讓大家找不到你。這一次，你也一定可以。乖女兒，危急的時刻越要鎮定自若，想辦法解救自己知道嗎。”

    “嗯。”

    程諾重重點了下頭。

    程芷牽著程諾下到一樓，用餐的客人現在全都集聚在一起，大家的臉色都很難看，戰戰兢兢的，早已失去了方才用餐的閑適和愉悅。

    窗簾已被拉上，房間里昏黃的燈光不在是溫暖的色調，少了自然光的引入，整個房間顯得壓抑和逼仄。沒有人說話，屋子里流動著死寂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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