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騰的蛇信子一伸一縮：“算你還有那么一點腦子。本來是想讓阿巧惡心你家，厭煩你家，沒想到傻小子陷進去了。如今你肯回頭，還算識趣。”

    趙玫望著在地上打滾的敖巧，哀求道：“感情的事我已放棄，請水后放了自己的兒子吧。”

    “哼！我的兒子，要你管？”簌騰變回人形，手一揮，一股寒氣射出，碧蛆紛紛回到她腰間的碧囊袋里，敖巧整條龍癱在地上，血跡斑斑，簌簌發抖。

    簌騰走近趙玫：“這可是你說的，要將種種過往一并清除。”

    “慢著！”

    “莫要反復無常！”

    “巴倫那比困住了我一個朋友，是只九尾狐，恐怕他支撐不了多久了，煩請水后行行好，放他離去。”

    “幫著你來勾引我兒子的家伙，你猜我會放過他嗎？”

    “你大可以魚死網破，最差的結果今天我死在這里。但是陰陽生死簿上寫明了今日合該我死么。如果不是，就算你干預了。海族干預了凡人的生死，攪亂了氣運，對自己究竟有沒有什么影響呢？會不會反噬到兒子身上呢？”

    “該死！你竟敢要挾我？”

    “是要挾還是協商，要看你怎么想。小孩子才看對錯，大人只管利弊。”

    “好一張巧嘴。阿巧你看看，這就是你的心上人！什么德性！好，臭穢凡人，今天且讓你如愿一回，胡縵那家伙不會有事。阿巧，你自己選中的人，你親自動手銷了她記憶，我看著呢。”

    敖巧化回人形，一步一瘸地走到趙玫面前，太子玉冠早已崩落，披頭散發，面帶血痕，眼里滿是憤怒與不舍：“玫玫，你就這么容易放棄了嗎？當初說好的風雨同舟呢。”

    趙玫只看了他一眼便低下頭去，生怕自己心軟當場反悔，心說：對不起，我不能為了談情說愛連檸檸和胡縵的性命都不管。她鬧了這一場，渾身酸麻，早已筋疲力盡，神思衰竭。趁著僅剩的一點精神頭，喉嚨里發出了一句苦澀的話語：“煩請先給我個教訓，給我個刺青。”

    “什么？”

    “左手臂刺上零九零二，右手臂刺上十、二十。”

    敖巧聽了這話，腿一顫，差點倒在地上。

    “賊丫頭，又在耍什么花腔？”

    趙玫平靜地說：“水后，我銷了記憶后，還能耍什么。你也莫要一聽我說話就如臨大敵。”

    簌騰冷笑道：“賊丫頭，實話告訴你，阿巧銷了你記憶后，就輪到他了，你以為我還能給你們私相授受的機會？”

    趙玫不為所動，冷漠地對敖巧說：“動手吧，是我對不起你，你不必心軟。”

    敖巧抹去嘴角的血污，自嘲地笑了一聲：“沒想到我今日落到這種地步，竟被你棄若敝履，說散就散。那你還要刺青做什么，我就算再割舍不下，也絕不藕斷絲連。”

    趙玫低頭垂淚：“就當給我個教訓，血的教訓。”

    敖巧沉不住氣，試圖最后爭取一次：“今天只是一個小小的風浪，你都不肯跟我一起越過去嘛。”

    “你是翱翔天際的游龍，我只是一只蜉蝣。蜉蝣以前以為咬咬牙奮力修煉，是有機會跟游龍一起生活的。但是現在完全明白了，明白了也就不執著了。”

    簌騰聽了，心里終于舒服了一回，噗嗤一笑：“你雖明白得晚了些，但還可以挽回。乖兒子，你也總算看清這個心志薄弱的慫貨了，動手吧，別逼我親自來。”

    敖巧渾身如披冰雪，顫抖著手咬破了指尖，將龍血滴落在趙玫的額頭上，低低龍吟，海波隨龍吟輕輕波動，依稀是那天的《龍娛穆王西王母曲》。血滲入趙玫眉心，龍之洗心咒開始生效，她內視心房正有一股火勢在洗滌自己內心最珍視的記憶，火勢越來越猛，繼而通過延髓攀爬到大腦，腦子似乎“燒壞”了。

    整個人撕心裂肺，她感覺自己的精神頭仿佛要燒光了，失去知覺昏了過去。

    恍惚中周身清涼舒爽，置身于鳥語花香林木蔥翠的草廬。她從門洞望去，瞧見了一位人首鳥身的女神。她那綴滿黑色羽毛的鳥身上穩穩地長著九個美女頭。“玄女？”趙玫脫口而出。

    玄女立在林間，左倚一株彩旄長桿，右靠一樹金桂，晨風一吹，桂花撲簌簌落下，飄起一陣桂香。她嘻嘻一笑，笑聲類鳥之鳴叫，九個小巧的美人頭如小型摩天輪一般挨個轉了一圈，重疊在一起，化成了獨獨一個美女頭。她情緒頗佳，嬌聲口吐人言：“素女，你又貪睡了。你知道嘛，今天師公又夸我了，夸我的宇宙演算功力又進了一層。他還說，照我這樣的速度，明日要教我五兵河圖策精之訣。到時候，你的謀略我也學到了。”

    趙玫覺得“素女”這名字很熟悉，難道是稱呼自己的么，很好聽。她反問：“五兵河圖策精之訣？那不是師父央求師公教授給我的，難道你也要搶了去。我勸你一句，貪多嚼不爛，凡事要精學，不要……”

    玄女打斷了她的話：“知道了，要精學，不要全學，表面上樣樣通，實則樣樣不通。可誰叫我天生聰穎，什么都記得住呢。素女，你可要抓緊嘍。”說完她柳葉吊梢眉微微一挑，沖趙玫嫵媚一笑，晨風過處，鬢發吹動，長垂及地，輕擺玄羽，露出雪白之內羽，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她原地轉了個圈，心里似裝滿了蜜，細腳一探一縮，做了個小步舞的姿態：“我先去找師公解惑了！”

    趙玫剛想說“你別老打擾師父師公”，卻見玄女雙翅一揮，撲楞楞飛走了。

    第二天她故態復萌，午飯過后又打起了瞌睡。睡得正香，忽被一陣男女間雜的吵鬧聲弄醒了。出了門洞，就見東南角上師父師公的伏羲草廬里跑出了哭哭啼啼的玄女。

    師父女媧游出來，柔順漂亮的長發都豎了起來，厲聲指著玄女跑的方向罵道：“扁毛小畜生，膽子大得破了天，連自己的師公都敢動歪念。早知今日，當初就不該收這敗壞倫理的孽徒！”作勢要追。

    師公伏羲隨后游到門口，截住她，火氣也很大：“她一個愣頭愣腦的小鳥懂得什么，越矩了我們好好教導便是，你身為師父就這樣喊打喊殺？這樣趕了她跑，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我們的顏面都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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