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稍思索了后說道：“那我說一個江湖往事吧，十九年前其實江湖上也出現了一個醫術出神入化的大夫，并且還是個女子。
說來也巧，她也姓陳，當年她在江湖上可以算是名動天下，但后來因為一件事，她再也不替江湖人看診。”
陳嬌嬌裝作不在意的問了：“因為什么事？”
“當年的陳大夫其實不止醫術精湛，相貌也是極美，追求她的人也很多，其中滄海門掌門玉孓是對她最為癡情的一個男兒，陳大夫當年也動了幾分心。
后來滄海門因為得罪了一個小人，那小人便以口舌挑動江湖的一些門派合力剿滅了滄海門。
幾十門徒，只有玉孓一人活了下來。
但那些圍剿的人也很多都受了傷。
他們花重金請了陳大夫來診治，哪知她根本就不愿出手，還言此后余生再也不會替江湖人診病，陳大夫沒有出手，那些圍剿的人當中，重傷的幾個全部死了。”
“后來此事被江湖眾人知道后，他們既不恥這些人的所作所為，又可惜陳凝陳大夫不再替江湖上的人診病，玉孓借此機會聯合一
些正義之士替他的門人報了仇。”
男子說完后，有些惆悵，其實那些正義之士都是受過陳凝大夫的恩惠的，玉孓自然也知道，他復仇后是和陳凝大夫退隱山林了嗎？
如果沒有在一起，這么多年過去了，他去了哪里？為何杳無音訊？
陳嬌嬌望著一臉惆悵的男子怔住。
師父從來沒有與她說起過這些，原來她不替江湖人診病是有緣由的，可如今自己卻開了一家上善醫館……
“大夫？大夫，現在你可以替我爺爺開方了吧？”男子輕喚了一聲。
陳嬌嬌頓時回過了神，她壓下心底的內疚回了一句：“可以。”
此患者舌紅苔白膩浮罩略黃，此熱尚未入血分。
動血的主要原因是氣機閉塞，濕熱蘊郁，內逼所致。
此動血只要氣機宣暢則熱清血安矣。
“智掌柜，記。”
“乙亥年七月十八巳時。”
“游龍門掌教龍苑莊，年五十九。”
“患者舌紅苔白膩、浮罩略黃、胸悶身倦、脈弦滑而數。
此為溫熱挾濕，誤用寒涼，遏制氣機，濕濁不化，濕遏熱郁，內逼血分，迫血妄行。
當化濕濁以利三焦，宣氣機導熱外達。
方用：佩蘭葉三錢(后下)、荊芥炭三錢、防風兩錢、淡豆豉兩錢、蘇葉兩錢、炒山梔兩錢、茅根一兩、蘆根一兩、焦三仙一兩。”
“三劑。”
“智掌柜，可記好了？”
“記好了，東家。”
“這位爺請移步，我來替你們抓藥。”智常雍放下筆一邊起身一邊說道。
男子站了起來跟隨過去，陳嬌嬌轉頭對老者說：“老人家，你吃了三劑后，記得過來復診。”
“好。”
老者不方便點頭，只能輕聲應了一句。
送了兩人出門，智常雍神色有些沉重。
他坐了下來，思索了一下后開口問道：“東家，這個患者的病情你有把握嗎？”
陳嬌嬌側目觀察后輕笑：“智掌柜，何出此言？”
智常雍：“這個男子不是一般人，他是慬古城和仙門掌門，如果東家沒有治好他爺爺，只怕后果堪憂。”
陳嬌嬌：“和仙門？”
她知道這個門派，名氣頗大，且與慬古城城主是表親。
陳嬌嬌有些疑惑：“他爺爺是游龍門掌教，為何孫兒又是和仙門掌門？”
智常雍：“其實這并不奇怪，江湖上一家人在不同門派的情況也常見，自立門戶的就更常見了。”
老人說著話，但神情憂慮。
他擔憂的神色讓陳嬌嬌心中一暖，這個老人心腸很好。
她出言安慰：“智掌柜還請寬心，我既然能出手，就一定有十足把握，放心。”
老人雖然是笑了，但到底有些勉強。
直到和仙門掌門帶著他爺爺過來復診，見到他爺爺大好，老人才真正放下心來。
他暗自驚心，東家年紀不大，醫術卻如此精湛，也可算天賦異稟了。
陳嬌嬌不知道智常雍自此事后才算真正認可了自己，她一直在等。
她以為可能會要等很久，卻想不到只是過了幾天，小羽就過來找她了。
“陳大夫在嗎？”
女孩站在醫館門前小聲詢問。
智常雍忙伸手指了一下：“在呢，你看，他在給人看診，姑娘要看診的話須得等等。”
小羽猶豫了一下，按捺住內心的焦急勉強的笑了笑：“我不看診，我找陳大夫有事。”
智常雍：“那姑娘可要進去坐坐？”
小羽擺擺手：“沒關系，我站在這就好，爺爺你去忙吧。”
智常雍點點頭：“那行，老夫還得去記方子，姑娘隨意。”
陳嬌嬌眼角的余光看到小羽來了，但她沒有起身，而是專心的在聽眼前這老婦人講的故事。
“時間過去的有些久了，我只能說一個大概，約莫是二十多年前，天劍門出了一個天之驕子，此子才情橫溢，武道造詣超群，他初入江湖便引起了轟動。”
“后來還成了天劍門的掌門，收了四個徒弟，這四個徒弟當年在江湖上名號也是響當當，但是不知道為什么只是十年后天劍門卻突然銷聲匿跡。”
“他們師徒五人就像在一夜之間消失了一樣。”
“有人傳言是被仇家滅了整個宗門，不過我倒是聽到了另外一個不同的信息。”
“什么信息？”
陳嬌嬌問了。
“聽說是天劍門的掌門在四方游歷時偶然發現了一個洞窟，這個洞里有讓人功力大增的秘籍，也有富可敵國的奇珍異寶，更有可以讓人青春永駐的仙丹。”
“于是武林中有人想要逼迫天劍門的掌門交出前往洞窟的路線圖，天劍門的掌門不想與整個武林為敵，便攜四位徒弟歸隱了。”
“這個天劍門在江湖上出現的突兀，消失得很離奇，這故事算不算是一個有意思的故事？”
老婦人笑呵呵的問道。
陳嬌嬌也笑了。
“算，確實是一個很有意思的故事。”
故事有漏洞，但其中也有了某些線索。
去年陳嬌嬌下山后便聽聞了天劍門藏寶窟的事，她本以為武林中人會因為此事掀起血海腥風但不知道為何此事又息了下去。
想不到這一幕原來很多年前就曾經出現過。
陳嬌嬌壓下紛紜的心思，伸出手搭在老婦手上。
“夫人可是頭痛？”
“可不是嗎，老婦這偏頭疼都痛了好幾年了，怎么也治不好，本來已經死了心了，想著治不好就算了，前幾日聽聞你醫術好，并且治病還要講故事，老婦我覺得挺稀奇，也就過來看看。”
老人面色紅潤有光澤，說話中氣十足。
“能好，我這就開方。”
“智掌柜，記著。”
“記著呢，東家。”
“衛氏，年齡六十五，煜華門掌教。”
“乙亥年七月二十二未時。”
“經望聞問切四診參合，患者偏頭痛乃氣滯血瘀，痰瘀互阻，宜行氣活血，化痰通絡。”
“白芷一錢，白芥子三錢，白芍五錢，甘草一錢，柴胡一錢，郁李仁一錢，香附兩錢，川芎三錢。”
智掌柜一筆一劃細心的記著。
他不知道東家為什么要記這些東西，但他也要好好記下來，分門別類存放好。
小羽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陳嬌嬌開了方，智常雍撿了藥，送了患者離去才小步走到桌前
“徐哥哥，我小師哥病了，你能去看看嗎？”
陳嬌嬌嘴角上揚：“小羽客氣了，當日在破廟時不就說了嘛，要你們過來玩，你這兩天一直沒來，我還惦記著呢，原來是你小師哥病了。”
“是呀，本來第二天就想來拜訪徐哥哥的，但是我小師哥生病了就耽擱了。”
小羽有點臉紅，她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好孩子了。
因為小師哥今天早上才生病，前幾日不來，是因為小師哥不想她們來。
陳嬌嬌看著一臉窘態的姑娘忙收拾了一下藥箱。
“小羽不要急，現在我就去，走吧。”
小羽捏了一下衣角，說話有些磕巴：“我沒有錢……付不起診費，你要是不嫌棄……我用這把劍代替診費……可以嗎？”
陳嬌嬌看著小羽把長劍輕輕的放在桌上，動作輕柔，看來她很珍視這把劍。
她笑了下，眨眨眼：“小羽的劍要收好，身為一個劍客，劍不能離身。”
女孩眼紅了，有淚含在眼眶。
“可是我沒有錢付診費。”
“沒關系，我的診費很便宜，你付得起，你現在先帶我去找你小師哥。”
陳嬌嬌語調溫軟，神情柔和，雙目如星，這便顯得她整個人風華無雙。
小羽看得愣了一下，然后有些害羞的低下了頭。
這個陳哥哥好溫柔。
她抓了劍便朝外走了去。
小羽覺得自己剛剛自己的表現有點出失禮。
陳嬌嬌提步跟了上去。
其實他們住的破廟離這里不遠，當然這是算的直線距離。
但要在繞過幾條胡同穿過兩條街道后兩人也走了一盞茶的工夫。
路上小羽也不敢再找陳嬌嬌搭話，只是低著頭急急趕路。
陳嬌嬌以為她在擔心小師哥的病情，便也加快了腳步。
“小師姐，小師姐，陳大哥來了。”
小羽到了破廟門口便大聲喊了道。
凌司司一臉期待跑了出來。
“陳大哥，有勞了。”
她拘謹的站在一旁，也不知道說什么。
“司司客氣了，我們先不說客套話，先帶去去看看你小師哥。”
凌司司忙點頭：“好，好，陳大哥，這邊請。”
陳嬌嬌隨著兩小姑娘走了進去，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男子。
面容蒼白，氣息微弱。
她大步走到傅梁然的身邊，打開藥箱，取了脈枕放在他手下。
“怎么會這么虛弱？”
“司司，他幾天沒有吃飯了？”
凌司司愣了一下后便驚住了。
“不好，只怕小師哥這幾天都沒有好好吃東西。”
小羽這時也回過神了，嘴巴扁了扁，眼淚就掉下來。
“小師哥一定是為了我們，怕我們餓著才會生病的。”她語氣哽咽，有些說不出話來。
陳嬌嬌也不問了。
這男子身上背負著血海深仇，身無分文又帶著三個半大的孩子，能挺到這份田地也算是個真漢子。
她從藥箱里拿出一個油紙包，小心的從里面挑了一塊薄薄的參片，然后開口說道：“司司，幫陳大哥把他的嘴捏開，我讓他含一塊參片。”
凌司司吸了一下鼻子，把淚水收了回去，然后蹲下來慢慢把傅梁然的嘴巴捏開。
傅梁然其實是有意識的。
他只是覺得自己太累了，累到眼睛都睜不開了而已。
在聽到要含參片時，便努力的動了動手指。
參片太貴，眼下身無分文那拿什么付藥錢？
陳嬌嬌看到了他抗拒的小動作，嘴角微勾。
不吃是不行的，不吃的話自己怎么才能把他們幾個人拐到自己的風波門呢？
所以不吃是不行的，不行的。
凌司司的手剛剛掰開他的嘴巴，陳嬌嬌的手便把參片送了進去。
五十年份的野山參，固本培元的藥力很強。
傅梁然只覺得有一股暖流從舌下進入了身體，立時便覺得自己累得全身如石頭壓在身上的負重感松懈了很多。
身體是舒服了，心卻沉重了。
“傅少俠不必憂心，我的診費不貴。”
陳嬌嬌看著眼睫毛不斷顫抖的男子不由笑了笑。
傅梁然醒了。
他裝作無意識的問：“剛剛我怎么了？”
“小師哥，今天早上你醒了后準備出門，結果突然就倒在了地上，我們一直都喊不醒你，我和小羽都快急死了。”
凌司司語氣低微，就怕說快了，自己不小心哭出來。
小羽蹲在一旁，用手抹了一把臉：“小師哥……你以后……可要好好吃飯，要不然你死了我們……我們怎么辦？”
傅梁然伸手摸了一下女孩腦袋：“是小師哥不對，小師哥沒有照顧好自己，下次一定不會讓你們傷心了。”
他掙扎著坐了起來。
“還沒有謝謝大夫救命之恩……”
“傅少俠客氣，我與司司還有小羽一見如故，我在心里是把她們當妹妹看待的，如此算來，傅少俠就我弟弟。。”
陳嬌嬌一邊收拾藥箱一邊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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