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月和云,在地上快要裂開的眼眶中帶上了血。
知道到了最后時刻的陳安歌,在地下制毒工廠里堅持了十七分鐘。隨后,他也笑了。因為那時候,李陣郁褪去隱藏,變成了狼。
所有的仇恨都在此刻爆發,化為最為洶涌的力量和速度。手握錐形玻璃瓶的他先是小幅度揚起,落下之后砸碎,緊接著轉身刺出,帶著一往無前的勢頭徑直扎在了離他最近的那人大腿動脈處,整個動作銜接流暢無比,毫無一絲凝滯,就好像演練過成千上萬次一般。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盡管后路充滿著不確定性,但第一步他還是在腦海中計算了個很多個日夜。制毒工廠里所有人的站位,第一手的攻擊,逃跑的路線。
現在,攻擊結束,其他人在桌子的對面。李陣郁開始跑了起來,轉身的他甚至于沒有看路,完全是在憑著記憶中爛熟的反應來驅動步伐。
事實上,第一步完成的也確實完美。
只覺得耳邊盡是風聲的李陣郁,很快踏著樓梯撞開暗門上到了一層,身后急促的腳步聲和怒罵聲也只比預料之中快了一線。
一到一層,李陣郁未曾給出多余的視線去掃視整個租書店,他知道租書店留守的兩人習慣窩在西北角的沙發上看漫畫,至于今晚是不是例外,他沒時間去揣摩。
他仍舊還是按照既定的路線,埋頭朝門口沖去。這是一場沒有退路的賭博,沒法兒避免的賭博,幸運的是,他賭對了。
反應過來的那兩人果然窩在沙發里,這會尚在起身。地下一層上來的人,才剛剛到樓梯口。而李陣郁,他大步跨著向前,還是老樣子,沒有斜視,好像僅僅只是憑著感覺的,從手邊拽過了一張板凳,仿佛那張板凳就放在那里讓他順手一帶一般。
緊接著,是第二步的關鍵。不用仔細看也知道租書店的門鎖著的李陣郁,順著沖勢,一把丟出了手中的板凳。這是第二場賭博,賭租書店貼著海報的玻璃門不夠結實,賭板凳砸穿的洞夠自己穿過。
從平日的觀察里,李陣郁覺得自己有很大的勝算。而事實也證明了,他再次贏得了這場賭注一直都是生命的賭博。
租書店的玻璃在一聲清脆又刺耳的響聲中碎裂,只是破洞的大小沒有想象中的完美。不敢有一絲減速的李陣郁在躍過去的時候,左臂上被拉出了一道長長的血痕。
這傷口對于一個半大孩子來說不小,不過李陣郁咬著牙忍住了痛感,繼續向前,血在一路蔓延。
背后的追聲此時越來越近,到這里,最關鍵的第三場賭博,李陣郁最沒有把握的賭博,就此開始。
雖然到了外面,離自由離希望看似越來越近。但到了外面,其實也就意味著到了最陌生的地界。平日白天里的毒品運輸,全都只限制在一個狹小的街區里,而且這個街區不用想也知道,注定遠離警察局這種地方。
也就是說實際上,到這里,李陣郁腦袋里已經沒有計劃了。
剩下的,只有聽天由命。
昏暗的路燈照耀下,是漫無目的亡命的逃。
四周不斷被扯到身后的,全都是陌生的建筑。李陣郁不知道這里是哪里,不知道警察局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能堅持多久。他只知道,自己太累了,累到想要就此放棄。
麻木的邁動著步子的李陣郁,只覺得自己的肺部像是一個快要破碎的風箱。漸漸的,他看到了反光,看到了那光中的氤氳,看到了他清楚的知道是幻想,卻仍舊感覺到一片溫暖的——母親,尹恩靜。
這幻象稍縱即逝,李陣郁伸出手卻還是和最疼痛的那天一樣,抓到了空處,相反揮動的手還讓他一個踉蹌差點倒下。
那一刻他放緩了步子,就那樣笑著,在等背后的刀。
捉弄人的命運讓人感覺就好像墮落的天使,剛剛才放緩步子的李陣郁,在看清楚了前方之后再次拼命的扯動自己的肌肉,驅使自己向前,在他的前方不遠處,是河堤,堤岸下,是結冰的河。
這是他記憶中沒有的河,但第三場賭局被推翻,新的變數新的叫人惱怒的希望就此出現。
HG以南沿海的二月,料峭的冬天令人哈氣為霧。李陣郁邊跑邊左右望了一眼,視線范圍里沒有橋。他知道,這場賭局,到了最后關頭。李陣郁只能賭那河冰的厚度,僅僅只能承載自己通過,依舊沒有退路。
所以,他繼續一往無前。
踏冰,第一步,腳下傳來令人膽戰的炸裂聲,李陣郁根本就沒有多余的念頭去管,他只顧亡命的逃,不回頭的逃。
河冰炸裂的聲音一路隨著腳步蔓延,沒有半點停滯的李陣郁就這樣跑到了河道的中部。背后的追聲在這個時候果然停了下來,緊接著是幾人的落水聲。那一刻,李陣郁仿佛看到了曙光,心中不可避免的放松了一點。
然而就在這時,墮落的天使收走了那光。
接下來的一步,李陣郁一腳踏入了冰冷的河水。緊接著,他身周的河冰大面積的龜裂,根本來不及反應,流速不低的河水就將他卷了進去。
水中,黑暗深的可怕,沒有一絲空隙,剩下的,全部都是絕望。向下游流瀉的河水,就這樣拉扯著,拋弄著李陣郁的身體,那游蕩著的,仿佛是一具殘破的娃娃,失線的木偶。
河上的冰,前一刻還是指向希望的捷徑,下一秒,就變成了死亡的蓋板。
李陣郁有幾次用拳頭捶到了那蓋板,但無濟于事。死亡慢慢的就此臨近,肺中的空氣越來越少,缺氧使他的意識消退,他甚至沒辦法再感覺到宛如要裂開的胸腔,也沒辦法感覺到——他四周的空間,開始突兀的泛出了晶狀體的網格。
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變得好似很快又很緩。等到李陣郁覺得自己快要摸到死亡的邊緣,卻又莫名的恢復了意識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癱倒在一個熟悉的地方。
這個地方,叫游樂園。700公里以外,跨越了黃海的,XS縣游樂園。
劇烈的咳嗽結束之后,風打在濕透了的身上,李陣郁并不覺得有一丁點的冷。相反,他望著一旁游樂園里的秋千,手中抓著一把地上的軟沙,覺得自己整個人,烈的像一團火。
他沒注意自己身上騰騰冒著的熱氣,只是死命的盯著那定在空中一動不動的秋千——那天在游樂園里,李陣郁坐的就是這架秋千,尹恩靜想在后面幫他推,但他沒讓,他說他覺得坐著就好。
有些費力的站起身,李陣郁抬頭看了一眼快要被烏云遮住的月,一剎那間回憶滿天。
不過很快,他止住了回憶。雖然他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么,但他沒有覺得惶恐,只是目光漸漸堅定。雖然他無比的想念當下所在的地方,但他還是想要回去,回到那個布滿仇恨的地方。之前他說過的話,他沒有忘記。
他說:等下無論誰走在前頭,都記得等一等。
所以,又一個下一刻,當他的腦海中,強烈的出現自己的情緒的時候。空間開始了劇烈的震蕩,先是變模糊,隨后化為晶狀體,最后,具現成了網格,700公里,傳輸!
平地里就像是起了一道狂風,李陣郁消失的地方,沙土四溢,被盡數推開,赫然留下最下層龜裂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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