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的路似乎比環月以為要長,好久之后,她終于看見了那座掩映在荷塘與竹林間的幽深宅院。
凝眸看了許久后,她匆匆地穿過廊橋沖了過去。
她已經忘記了那里還有一個人,就是她不久前才見到的竟然也出現在這里的山茶,她應該還在那座幽深的宅院里。
她此刻的腦海里盤繞著的只有曾經,只有那些讓她難以忘懷的過去!
環月很快就走到了宅院門口,四周掩映的竹子已經落盡了枝干上所有的綠葉,就連筆挺的枝干也已經漸漸枯萎,全都無力地垂落著,周圍竟已是或者全是歪倒一片的枯敗竹子了。
環月的眼里已經看不見這些枯敗的竹子了,她神情有些怪異地站在門口,虛掩的大門里依舊溜出陣陣的冷風,那風涼嗖嗖的。
她也再沒有之前的欣喜,臉上凝重的神色也是太過明顯了。
她看看身后,荷塘里的青荷還在開著,遠處的山頭卻變了顏色,枯敗的世界就在她的身后,她回頭看了一眼眼前虛掩的門,伸手一推門開了。
眼前的世界也是荒蕪一片,只有一角已然綻放的青荷還有些讓人眼前一亮的色彩!
環月快步邁進了身前早就猶如破篩般的房屋,她才邁進一只腳,四周的房屋倏忽間消失不見,她的眼前出現了曾經記憶里熟悉的亭臺樓閣。
這一次,她真真切切地走進了心心念念的竹林幽境。
只是此刻的竹林幽境也漫天飛舞著細白的竹花,院子里曾經見過的荷塘已經消失不見,如今只是下那空蕩的院景了。
“神醫!你出來!我有話要問你!”
環月站在院子里,看向四周,語調里的沉重任誰聽來都是明顯的,只是任由她怎么呼喊,四周依舊靜默一片。
終于她喊累了,她看了一眼正前方的回廊下面,那后面連著的軒閣她似乎很少走進去,每次都只是遠遠觀望一下,今天她突然想要去看看那里到底有什么!
剛走進軒閣,環月就看見了正對自己的空白桌案,那里放著一支用來持香的墨色點香臺,只是上面什么一根香都沒有。
環月記得這個桌案,曾經她認識的司魂琴就被放置在那上面。
環月直到現在還是弄不明白為什么司魂琴會對自己那般冷酷,明明之前自己每一次出現,它都不曾有過任何的異常。
“可真是一件費心的怪事啊!”
環月不由地嘴里說了這樣一句,接著她走到桌案邊,伸手撫了一下桌面,當她收回手,手上已經粘上厚厚的一層積灰了,看樣子這里已經很久都沒有人來清掃過了。
“神醫難道不在這里?”
環月連忙看了一眼門口和四周,空蕩的房屋里只有她一個人,不遠處倒是還有個棋盤,上面丟落著一個殘局,環月有些好奇地盯著看了一會兒,很快她繞過桌案走到了棋盤旁。
那棋盤是一整塊的黑石,上面縱橫著白色的格局,環月盯著上面的殘局,眉頭皺了起來。
環月是個女流之輩,最不善格局之類的謀戰了,為此她也沒少被異母數落,總說她就會使些蠻力,難以調教,以后若不改難成大器!
環月盯著棋盤上的殘局,那上面落滿了黑色的棋子,唯有的一粒白棋卻身陷其中。
“這殘局看起來根本就是結局已定,白棋必敗嘛!”
“為什么沒有人收了這一局的棋,還留著干嘛?”
環月雖不懂棋,但想神醫平素里常喜歡賣關子的性子,怕這棋局也是他故意留著的吧!
“神醫?”
環月朝著四周又喊了一句,空廖無人的房間只回響著她自己的聲音,大敞的門里倒是突然有風飄了進來,環月瞥眼又看見了一旁還有個書桌,上面墊放著一些畫著畫的紙頁。
環月眼前一亮,快步走了過去!
映入她眼簾的正是她曾經畫過的那幅山水畫,只是畫面中央彌漫的云霧早已經消失,環月愣了一下,她記得自己明明畫了一團彌漫無盡的云霧,怎么這畫上竟會這么干凈?
她伸手拉過那幅畫,剛要細細查看時,下面一張畫卻突然被吹進門的風翻動了幾下,環月一下子揉皺了手里的畫作。
一轉眼那畫作已經被她撕得粉碎,她的眼神也驀然間變得可怕,似乎比最黑暗的夜空變得還要晦暗。
有一行字清清楚楚地寫在那幅攤在書桌上的畫作上,那畫作上是環月最熟悉不過的面容,一旁的字刺眼地扎入環月的眼里,也深深地刺進了她的心里。
“傷情與你,我心有愧!”
這幾個字下面還有個落款,落款署上的名字是青荼兩個字。
“異母!”
環月撒了手里的碎紙,一把扯過書桌上的畫,上面異母款款的笑容似乎還在眼前,可她的身影卻永遠地消失了。
環月悲傷難抑地哭了起來,“異母,環月想你!環月真的很想你!異母……”
環月突然間就沉浸在悲傷里了,四周的一切似乎也已經與她無關,她自然不會注意到門口已經站了一個人。
那人看著環月,還有她手里的畫作,眼里飄過一絲憂傷,卻驀然間又換成了冷淡的神色,他向內跨進一步,走到了曾放置著司魂琴的桌案邊,伸手也撫了一下桌案。
他在那里也默然地站了許久,之后才轉身,眼神淡淡地看向了環月。
他看著悲傷難抑的環月道了一句,“環月,你終于走到這里了。”
環月猛然間抬起頭看向了對面,在那里站著人有張年輕的面容,那面容正是神醫。
他的臉毫無情緒變化地看著她,她的心里驀地升騰出一股怨氣,居然握著那幅畫沖到了神醫面前,“這畫上的字是什么意思?”
神醫似乎早有預料似的,只見她緩緩地從環月身邊繞過,徑直走到了棋盤邊上,接著伸手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了下來,然后又悠悠地抬頭看向環月,“環月,你看這棋局是不是結局已定?”
環月才沒心思聽他講什么棋局,她走過去,揮手抹去了所有的棋子,叮叮當當落地的棋子無論黑白都發出了同樣的脆響,神醫卻依舊沒有驚訝,他一揮手所有掉落的棋子瞬間又回到了棋盤,他看向一臉怒氣的環月又笑笑,“環月,我們也好久沒見了,為何不聽我絮叨幾句過往?或是說說你近來的遭遇……不會讓你失望的,你想知道的也都會告訴你!”
環月見神醫臉上神色正然,她也的確想要知道為何,究竟為何自己曾經最信任的人會傷害自己最愛的人,這任她怎么都是想不明白的。
而且神醫說的沒錯,這一路她已經經歷太多了,她的確也想找個人傾訴一下,原本神醫會是最合適的人,但是此刻她卻遲疑了。
環月拿著那幅畫走到了棋盤邊上,順手也拉過一旁的椅子坐了下來。
“你手上畫是否可以給我看看?”
神醫指著環月拿在手里的畫作,環月看看他順從地遞給了他,“你的異母也是個奇女子啊!”
這樣的話從眼前如此年輕俊美的人嘴里說出來,環月有些受不了,她看了一眼神醫,“神醫,你還是換回須發花白的樣子吧,你這樣我看著難受!”
話音剛落,神醫青荼已經瞬間變成了須發花白的老人,他看看環月,“這樣也許對你而言會更殘忍!”
“我不介意!”
之后兩人便是長久的沉默,終于還是環月先忍不住了,“神醫,為何司魂琴看到我像是遇到了仇人似的,我懷里的這個玉制墜子究竟有什么秘密?”
神醫瞥了一眼空蕩的桌案,又低頭看看環月握在手里的玉制墜子,他深出一口氣,“那墜子的主人殺了青廖……青廖是司魂琴的主人……”
環月愣了一下,她突然想起那日她在光亮里看到的一切,難道那是真實發生的事情,“為什么?”
“為什么?我也想知道為什么?”
神醫突然變了的語調讓環月有些驚訝!
一向萬事在胸的神醫竟會這樣,環月沒有回應,她接著又問了一句,“這玉墜的秘密就是你利用異母和我的原因?我和異母都是你的棋子,是如今這棋盤上的那粒白子?”
神醫看看棋盤,突然大笑起來,“曾經我也以為你們不過是我的一粒棋子,現在我才發現其實我也是一粒棋子,是這棋盤上眾多黑子中的一粒必死的白子……”
環月看看神醫的神色,他那笑里沒有戲謔,更多地是對自己真實的嘲笑。
“所以異母真是你害死的,異母的病也是,你從來沒有真的想要治好她,那夜在荒漠的宮城上你也騙了我,異母不是被亂箭射殺,是你……你對我的好不過都是陰謀罷了,是嗎?”
說著說著,環月的臉上大滴的淚跑出了眼眶,任是她怎么逼自己都逼不回去了。
“這……并不全是……環月你可愿聽我說……”
“你說!我倒要看看你還能說什么!”
環月忍著淚,大聲地朝著神醫吼道,神醫竟一時語塞地難言了。
他看著環月,手里的畫作驟起了一團火,瞬間化成了灰燼,環月似乎也已經不再在意那幅畫了,她正正地盯著神醫,只聽神醫悠悠地道來一句,“好,故事要從十年前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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