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覺到門后的她似乎有些震動，可我的淚水也是忍不住掉了下來“在那之前我從未想過我們也有這么一天。”

    “后來你回到了萬相宮，那段時間對我來說每個周最大的盼頭便是等著你的信。你的信一周來一封，我便每個周都等著，你給我的每封信我都存著，我記得你最初寫的字并不好看，我說是狗爬字，后來你還罵我。”

    說著說著我的淚水不住的流淌，其實我真的不怎么喜歡哭，我是個男人，怎么能這么懦弱？可是今天是個例外，因為這個人是例外，她的一切都是例外。

    “直到那次見面，你給我買下來這個吊墜，我當時快要死了我都抓著它，我想著：就算我死了，我抓著吊墜，下輩子我也能帶著它去找吊墜的主人。”我拿出扇子，摩挲著墜子，“你怎么就這么殘忍呢，我知道你還活著，我現在很想見你，你讓我見見你啊，哪怕你現在什么樣子我其實一點都不在乎，我只是想見見你，真的。”

    眼淚大概是流干了吧，我繼續說道“你知道我為什么阻止你去五毒教嗎？我就是怕你也死在五毒教，我不想，我真的不想，我不想你去死，哪怕我其實知道，你恐怕活不長，我也想你在我身邊你明白嗎？”

    我聽著屋內有個蒼老的聲音吼道“你別說了！”隨即聲音軟了下來“我求求你別別再說了。”

    我不理她，我繼續說“我們兩年多沒再聯系，你知道那兩年我是再怎么過來的嗎？度日如年啊。你身邊有很多我的線人把你的事情告訴我，其實很多時候只能告訴我你還平安。可是我想知道你平安就是好的，我等你出來。”

    “可是好不容易等你出來了，你卻要查身世了。其實我也很想小氣些，我那時候若是極力阻止你，可能也就沒有后來的事兒了，我們也不至于現在這個樣子。”

    我把玩著吊墜，其實心里的難過只有我自己知道。

    我說“我以為我再也沒機會說出那局，我等你回家了，現在看來還是有機會的，湘兒，我等你回家。”

    我聽見屋內傳來了哭聲，我聽過她說“可是我現在很丑。”我說“我不介意。”她說“可是我快要死了。”我說“就是你現在要死了我更要陪你！”

    我聽著屋內傳來了哭聲，其實我的心里一點都不平靜，我的眼淚其實也在眼中打轉，我問她“所以你現在要給我開門嗎？”

    太奶奶走了，我一個人在那兒，剛醒來的時候很難受，不怎么走得路，現在走得了，我一個人在這兒等她就可以。

    她給我開了門，我看著她頭發花白，臉上布滿了皺紋，可是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她，她同我一樣眼中噙滿了淚水。

    她說“我現在是不是很丑？”

    我摸摸她的頭，笑她“無礙，在我眼里其實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漂亮。”

    我聽她說“朝陽，我們搬到后山吧。”

    我把后山的小屋修理了，我們搬了進去。

    這半個月過的是什么日子呢，與世隔絕吧。

    在這里，我不是唐門的少掌門，她不是葉家的遺孤葉巧兒，我只是唐朝陽，她也只是葉湘。

    半個月，我們一起游遍了后山，門前的河流，那條魚兒竟還認得她，每次她前來就會跳起來。她驚喜的跟我說道“朝陽你看！它還認得我！”那神情還是和的當初幾歲的時候一樣，一樣充滿了活力。

    我在門前種滿了花，半個月來只是發了些芽，她只是很遺憾的說道“我可能在沒辦法看到這些花開了。”

    我說“那你也是它們的主人。”

    她和以前一樣皺了皺鼻子，然后又笑起來“這倒也是。”雖然她的容貌已然老去，實際上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瞇成一條線，彎彎的，還是和當初一樣，像極了月牙。

    我們閉口不談她即將逝去的事情，她也決口不談我的未來還長，我可能還要娶妻生子，我們就這樣過了很久。

    那一日她精神突然很好，我能猜到，大抵是回光普照吧，她可能是真的要逝去了，可是我不說，她也不說。

    后來夜深了，她坐在我的身邊和我說話，她說“朝陽，你欠了我很多筆，所以你這一生只能愛我一人！”我笑著，實際上卻是涌上一絲心酸，我說“好。”她說“那你日后……”

    我知道她想問我娶妻生子的事，我說“我不會娶妻生子的。”

    我認真的看著她，她的眼睛出乎意料的明亮然后她笑著說“那日后唐門怎么辦？”

    我說“我還有三個兄弟姊妹。”

    我看著她的淚水滑落，然后又強顏歡笑的說著“朝陽，謝謝你。”

    最后她說“朝陽，我想吃混沌，你去幫我做吧。”

    她這么說一開始，我便知道她的時間到了，她要死了，她現在想要將我支走，她不想我看見她的丑態。

    我說好，起身離開的時候我聽見她小聲的說了句“我會在下面等你，所以你一定要來找我啊，此生做不了夫妻，下輩子，我們可一定要在一起啊。”

    我走出房門失聲痛哭起來。

    我唐朝陽至今為止，就愛過這么一個人，以后也不會再愛別人了。

    我不敢進去，我知道她最怕我看到她的丑態笑話她，我知道她不想經歷生離死別，我只能由著她離開我，這種是種怎樣的感覺？心臟隨著抽痛起來。

    忽然我有了不好的預感，我隱約間聽見她的聲音，那時候她還年輕的時候的聲音，輕聲說“朝陽我愛你。”

    我推開房門，她溫柔的笑著，花白的發絲隨意的垂著，手垂在一邊，已經咽氣了。

    我說“不！”眼淚便止不住了流了下來。

    上一次，我送她走，她絕望的吼出了聲音，我如今也能體會。

    我緊緊的抱住她，我說“不要離開我，不要離開我。”

    我只能感覺到她的身體越來越冰冷，直到最后，再也沒有溫暖過。

    我給她舉辦了葬禮，以唐門少門主夫人的身份給她辦了葬禮。當天來了很多人，其中甚至有當初那群拿著劍指著我們的人，真是諷刺啊。

    他們只知道死的人是唐門少門主夫人，卻不知死的是她。一邊大范圍的尋找她生命的痕跡一邊參加她的葬禮對我說節哀順變。

    湘兒啊，真是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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