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蒙解開石頭上的繩子,幾個人將尸體抬到岸上。
死者年齡在24——26歲之間,身高一米七七左右,除去尸體在水中長時間浸泡膨脹的因素以外,死者生前的身材非常魁梧。
死者上身穿一件棕色夾克,里面是一件灰白相間的方格襯衫,下面穿一件牛仔褲,腳上穿一雙黑色絲襪和白底紅斜杠的運動鞋。
因為尸身腫脹發(fā)大,衣服緊緊地包裹在尸身上,夾克的拉鏈已經(jīng)崩開,封一鳴用刀刺開牛仔褲,才將牛仔褲脫下來。
死者死亡的原因和段春生相同:蕭長松從死者膨脹的脖子里面抽出兩根合在一起的鐵絲。鐵絲的擰絞處在脖頸的后面。
很顯然,兇手是從后面用鐵絲勒住死者的脖子。
蕭長松從夾克的內口袋里面掏出一包阿詩瑪牌香煙。
煙盒里面還有三支已不成形的香煙。
之后又從這個口袋里面掏出兩個一次性打火機。
一個紅色打火機,里面還有一半汽油,一個綠色打火機,里面有一大半汽油。
成秋水翻遍了所有口袋,別無他物。
蕭長松檢查了死者的手、腳和膝蓋。
死者的手腳和二號——即饒志云的手腳一樣的粗糙,指甲縫里有很多黑垢,手指甲和腳趾甲不但很長,還有殘缺和磨損。手掌有很厚的老繭,腳后跟有很厚的老皮。
死者的左膝蓋上的軟組織發(fā)黑,這應該是經(jīng)常單膝著地所致。
在挖盜洞的時候,由于盜洞里面的空間有限,人只能蹲著,坐著,或者跪著。
跪的時間長了,膝蓋上就會有老皮。
單從手掌上的老繭和腳上的老皮可知,張房和饒志云一樣,也是挖盜洞的主力軍。
當然,揭文江和栗大森也應該是挖盜洞的主力軍,至于饒志龍,他應該是尋找古墓,確定古墓位置和墓道口、并指導挖盜洞的人。
饒一覽則是這起盜墓案的組織者和策劃者。
下午,趙子蒙對饒一覽的審訊繼續(xù)進行。
之后,還要對揭文江和栗大森進行審訊。
趙子蒙負責審訊,林狄負責記錄。
饒一覽這一天的精神狀態(tài)很糟糕,但完成審訊應該不是問題。
心理上已經(jīng)完全垮塌的饒一覽,交代問題應該會比較流暢一些。
審訊之前,趙子蒙讓項代沫為饒一覽倒了一大杯水,杯子就放在審訊椅前面的擋板上。
應饒一覽的要求,趙子蒙為饒一覽準備了一包紅塔山牌香煙和一個打火機——既然饒一覽愿意交代自己的罪行,滿足他合理的要求并非不可。
饒一覽一坐到審訊椅上,就迫不及待地從煙盒里面抽出一支煙,用打火機點著了,然后吧嗒吧嗒地吸了起來。
在赴死之前,香煙恐怕是他唯一能享受的東西了。
審訊從眾山小古玩店的話題開始。饒一覽讓張房做眾山小古玩店的法人代表,最后,又把張房殺了,這里面一定有些隱情。
“饒一覽,我們可以開始了嗎?”趙子蒙道。
饒一覽點了一下頭。
“饒一覽,古玩店是以誰的名字開的。”
“是以張房的名義開的。”
“為什么?”
“這是揭文江的主意。”
“你們之間到底是怎么回事,具體說說!”
“張房雖然是饒志龍、饒志云的外甥,但他和揭文江、栗大森走得比較近,張房和饒志龍、饒志云雖然是甥舅關系,但饒志龍和饒志云一點舅舅的樣子都沒有,張房也不把他們倆當舅舅。”
“張房表面上對饒志龍和饒志云非常恭順,但心里面卻憋著一肚子怨氣。”
“讓張房當眾山小的老板,無非是想拉近我們和張房之間的關系,疏遠他和饒志龍、饒志云的關系。”饒一覽對這些復雜的親戚關系的描述一陣見血,脈絡清晰。
“你們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
“只要張房跟我們一條心,對付饒志龍、饒志云就容易多了。張房在我們六個人中,塊頭最大,力氣也最大,只要把他搞定,就一定能搞定饒志龍和饒志云。關鍵是張房頭腦比較簡單,好利用。”
“只要張房不和兩個舅舅站一邊,饒志龍和饒志云就不能把我們三個人怎么樣。”
“這是揭文江的意思,他說饒志龍和饒志云是**湖,對這兄弟倆,我們不能不多一點心眼。”從饒一覽的這些話不難看出這個外表看似團結的團伙其實早已分崩離析。
“你們這樣做,饒志龍、饒志云難道看不出來嗎?”
“他們不可能想到張房會背叛他,關鍵是張房有什么不滿,從不說出來,張房是一個悶頭毛驢,他表面上對兩個舅舅非常恭敬。要不然,他們也不會對張房吆五喝六。”
“眾山小古玩真正的老板是誰?”
“是我。”
“什么時候開的?”
“半年左右。”
“開這個古玩店的目的是什么?”
“監(jiān)視和跟蹤蔡耀輝,我估計蔡耀輝是干這個的,但在沒有確定之前,我們不敢出手。”
“眾山小這個店名是誰取的呢?”
“是我。”
“你不擔心我們由這個名字想到你嗎?”
“就是你們想到了我,我也不擔心。”
“這是為什么?”
“注冊登記表上是張房的名字,不管你們怎么查都查不到我的頭上來。古玩店雖然是我開的,但我從來不到古玩店去。即使去,我也不會以真面目示人。”
“你父母祖籍何處?”
“祖籍中原。”
“他們是什么時候到京西來的?”
“六十年代,自然災害開始的那一年,實在活不下去,就到京西來討生活。”
“你是在哪里出生的?”
“我是在京西出生的。”
“你是在京西出生的,怎么會和饒志龍、饒志云、揭文江、栗大森他們搞在一起呢?”
“說來話長。”
“說!”
“我爺爺和外公以盜墓為生,我爺爺死后,我父親就跟我外公做,后來娶了我母親。”
敢情饒一覽出生于盜墓世家,手藝是祖?zhèn)鞯摹?br />
不但爺爺是盜墓賊,連外公都盜墓賊。
“趙隊長,我申明一點,這個案子和我父親沒有一點關系,自從離開中原到京西來討生活以后,我父親就金盆洗手——他帶著我母親到京西來,就是為了和盜墓營生一刀兩斷。”
“所以,揭文江、栗大森、饒志龍、饒志云和張房到京西來的事,我沒有跟父母提半個字。”
“想金盆洗手,在哪里都能金盆洗手,為什么一定要離開老家呢?”
“在中原老家的饒家村和黃家莊,大部分人家以盜墓為生,我爺爺家在饒家村,我外公家在黃家莊。”
“干這種營生雖然能發(fā)財,但幾乎沒有一戶人家得善終,不是禍及自身,就是禍及子孫。我父母只想過平常人的日子。”
“到京西以后,我父母和老家的人完全脫離了關系。我父親在碼頭上扛麻袋、出苦力,我母親為人家洗衣服。”
“剛開始,我并不知道父親以前干過盜墓的營生,幾年前,外公死了,我隨父母到老家奔喪。”
“在和饒志龍、饒志云在一起喝酒的時候,他們說漏了嘴,我才知道我爺爺、父親和外公以前做過盜墓的營生。”
“席間,我從他們的談話中得知幾個堂兄弟和姨兄弟還在做盜墓的營生,我就動心了。在懷古村老人中,一直有離子山下有古墓傳說,我就跟揭文江和栗大森說了,他們也動了心。”
“剛開始,我只想和揭文江、栗大森一起做。”
“為什么?”
“我家和幾個姨娘家走的比較近。”
“饒志龍和饒志云是怎么參加進來的呢?”
“揭文江和栗大森雖然也干盜墓營生,但他們和饒志龍、饒志云相比差多了,饒志龍繼承了我爺爺?shù)囊吕彛葧达L水,又能確定古墓的位置和墓道口在什么地方。他們挖墓,從來沒有失過手。”
“饒志云會使洛陽鏟。他會挖探洞,如果沒有他們倆,只靠揭文江和栗大森,是難成事的。”
“當時,饒志龍和饒志云在孟州一帶活動,揭大江、栗大森就領我到孟州去找饒志龍、饒志云。我們一拍即合。”
饒一覽說了好一會子話,然后將手中的煙吸了幾口,直到煙火全無。
然后他扔掉煙蒂,從煙盒里面抽出一支煙,用打火機點著了,猛抽一口。
“今年三月,饒志龍、饒志云和張房隨我們來到京西。”
“你就是在這時候把饒志龍安排到齊云觀住下的嗎?”
“是的。”
“饒志云住在什么地方?”
“住在嘉盛花苑。”
“為什么不安排饒志龍住在你家呢?”
“饒志龍頭發(fā)長,相貌很特別,嘉盛花苑的門衛(wèi)看的緊,我擔心引起別人注意。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饒志龍有嚴重的皮膚病——就是牛皮鮮,他每天都要到澡堂泡一次,嘉盛花苑是新小區(qū),周邊沒有澡堂。”
“揭文江和栗大森住在什么地方?”
“他們先住在嘉盛花苑,饒志龍和饒志云來了以后,他們倆住在古玩市場,我買下德安門西湖巷的房子以后,他們倆輪流到西湖巷去住。”
“在實施盜墓計劃之前,你就想好了殺人計劃?”
“剛開始,我們沒有想到這一步。剛開始,我們仨想發(fā)財,只是防著饒志龍和饒志云,沒有想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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