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寺的伙房在東禪院，僧人們一日三餐都在東禪院用餐。

    在東禪院的東南角上有一道門。

    “覺水監(jiān)事，那是什么地方？”趙子蒙指著木門道。

    “門外是寺院的菜園子。”

    覺水監(jiān)事走到木門跟前，推開門，門外果然是一個很大的菜園。

    那個菜園是用籬笆圍起來的，籬笆外面就是茂密的樹林。

    趙子蒙他們走進園子。

    只見菜園里面栽種著各式各樣的蔬菜，有兩個僧人正在澆糞水施肥。

    菜園的東南角上有一條穿過菜地的山澗，泉水不停流淌，站在菜園中能聽到潺潺的的流水聲。

    在菜地之間的空地上埋著幾口大糞缸，一個僧人從山澗里拎水往一個糞缸里面倒，另一個僧人手拿糞舀子從糞缸里面舀糞水澆菜。

    覺水師傅領(lǐng)著趙子蒙等人在園子里轉(zhuǎn)悠了一圈。

    在菜地的北邊有一個茅廁，茅廁后面有兩個大號的糞缸，兩個糞缸上各有一個磚砌的長凹槽將茅廁里面的糞坑和下面的糞缸連接在一起。

    林狄站在門口沒有進菜園，因為這里面的氣味太刺鼻。

    走出菜園，離開東禪院以后，覺水監(jiān)事領(lǐng)著大家去了方丈禪院后面的靈谷塔。

    這靈谷塔在石頭寨遠觀便覺高聳入云，氣勢雄渾，這會兒走近了一看，更加巍峨。

    靈谷塔一共九層。

    在塔前臺階下有一塊大石板，大石板上是介紹這座塔的文字。

    覺水監(jiān)事說，從十年前開始，為配合旅游業(yè)的發(fā)展，寺院列出十幾個景點，靈谷塔就是其中之一。

    一行人站在大石板跟前，仔細看著上面的介紹：

    靈谷塔，建于南北朝時期南朝第三個朝代梁550——556年，蕭衍帝之弟蕭衡建造。蕭衡有感于世事多變，人生無常，心生遁世之念，便傾其所有建造了冷月寺。

    一年后，從齊手上奪得天下的梁最終被陳所取代。

    獨有隱居惠山冷月寺的蕭衡得以善終。

    眾人在覺水監(jiān)事的帶領(lǐng)下開始登塔。

    走上第九層，趙子蒙一抬頭，看見了站定的修能住持，他氣息勻稱，穩(wěn)若泰山。

    趙子蒙和大家都感到非常詫異：一行人爬上這塔頂中間歇了三次腳。

    而且如果不是鄧先生提到這座塔和塔上的那首無題詩，大家伙根本就不可能爬到這塔上來。

    修能住持是一個八十高齡的老人，他竟然能有這樣的體力和腳力，著實讓同志們驚嘆不已。

    “修能住持，真巧啊！您怎么在這？”趙子蒙道。

    “阿彌陀佛，到塔上來走一遭，是修能住持每天必做的功課。”覺水監(jiān)事道。

    趙子蒙和同志們看到修能住持的時候，他正在站在無題詩的跟前出神。

    覺水監(jiān)事雖這樣說，但在趙子蒙看來，修能住持每天到塔頂上來，除了鍛煉身體，恐怕還有其它的目的。

    鄧先生提到的石碑是鑲嵌在塔墻上一塊方形石板，石板上刻著既無題，又無作者的二十字詩。

    字是魏碑體。字體古樸蒼勁，雄渾大氣。

    “趙隊長，滕老三夫妻倆怎么說？”修能住持對案子的事情很關(guān)心。

    “死者有可能是一個叫葛正根的工匠。但還沒有最后確定，等我們的人根據(jù)死者的頭顱繪制出模擬畫像以后，我們再拿去給滕家人辨認。修能住持，這首詩怎么沒有題目和作者的名字啊？”趙子蒙道。

    鄧先生對無題詩已經(jīng)有了說辭，趙子蒙很想知道修能住持對這首詩會有怎樣的說法。

    “是啊！老衲每天都要到這塔上來一趟，這首無題詩，老衲琢磨了一輩子，都不能悟出其中的深意。”修能住持無奈地搖搖頭。

    “修能住持，您是想說這首詩除了字面的意思以外，另有禪意？”

    “趙隊長對詩詞也有研究？”

    趙子蒙對詩的研究成果是從鄧先生那里現(xiàn)學現(xiàn)賣。

    “我對詩詞一竅不通，既然在這里碰見了修能住持，趙子蒙想請教一二，希望住持不吝賜教。”

    “這首詩既無題，又無作者，字面上的意思很淺顯，但細細讀來，又覺得頗有深意。作者為什么要把這首詩刻在這里？紫氣從東來，這句話好理解，‘明鏡臺’是指什么，佛光比較好理解，‘何曾惹塵埃’中的‘塵埃’好像不單指世俗的妄念。”

    “還指什么？”

    “‘佛”如果是指大殿里面的菩薩，就不可能不惹塵埃，不惹塵埃的只能是——”

    “只能是什么？”

    “只能是傳說中的金佛。”一邊的覺水監(jiān)事脫口而出。

    修能住持望著覺水監(jiān)事，點了一下頭。

    修能住持和覺水監(jiān)事終于提到傳說中的金佛了。

    “哦？傳說中的金佛？”趙子蒙佯裝不知，“懇請兩位師傅賜教。”

    修能住持手捋胡須，做遲疑狀。

    “師傅，過去那些傳聞，您可以跟趙隊長說說。”覺水監(jiān)事道。

    “傳言不足為信，莫誤導趙隊長他們辦案。”修能住持對覺水監(jiān)事的話不以為然。

    “什么傳聞，修能住持不妨跟我們說說。”

    “可以，覺水，你就跟趙隊長說說，覺水姑妄言之，趙隊長姑妄聽之，傳聞而已，當不得真的。”

    “趙隊長，是這么回事情：傳說本寺中有一座地宮，地宮里面有一尊鎏金佛，是鎮(zhèn)寺之寶，這冷月寺能歷經(jīng)幾百年不衰敗，香火不斷，全仗這尊金佛的保佑。凡是本寺中僧人都知道這個傳說，連山下幾個村寨里面的人也知道這個傳說。”覺水監(jiān)事道。

    “寨子里面的人是怎么知道的呢？”

    “災(zāi)荒年，寨子里面有人到冷月寺出家，因受不了寺院的寂寞和困頓，后來還俗了。應(yīng)該是他們說出去的。”覺水監(jiān)事道。

    “傳說確實有，但金佛確屬子虛烏有。”修能住持道。

    “老衲在冷月寺呆了將近六十年，連地宮在什么地方，到底有沒有地宮都不知道，何來金佛呢？”

    “既然是鎮(zhèn)寺之寶，自然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了，如果讓人知道，冷月寺還能安生嗎，金佛還會呆在地宮里面嗎？”覺水監(jiān)事道。

    “如果金佛真能保佑冷月寺安享太平，就不會有那幫瘋子跑到冷月寺來作孽，把冷月寺弄得烏煙瘴氣了。”

    “師傅，冷月寺遭遇過很多次天火，如果不是金佛保佑，那天火怎么會不澆自滅呢？如果沒有金佛，冷月寺為什么經(jīng)常鬧鬼呢？”覺水監(jiān)事話中有話。

    鄧先生也曾提到過鬧鬼的事情。

    “經(jīng)常鬧鬼？這是怎么回事情呢？”趙子蒙對“鬧鬼”這個件事興致盎然。

    “趙隊長，覺水說的沒錯，冷月寺鬧鬼之事確實有。”修能住持肯定了覺水監(jiān)事的說法。

    “請修能住持跟我們說說吧。”

    “老衲今年八十一歲，二十一歲進的冷月寺，鬧鬼是從二十五年前開始的。”

    “現(xiàn)在還鬧嗎？”

    “近些年倒不曾鬧過鬼。”

    “最后一次鬧鬼是在什么時候？”

    “記不得了——具體時間老衲記不得了。”

    “是在第一次大修之前，還是之后呢？”

    “說不好。覺水，你想想看。”

    “師傅，應(yīng)該是在第一次大修之前。”

    鄧先生也是這么說的。

    “師傅，以前，我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自從那次大修以后，在冷月寺鬧了十幾年的鬼突然銷聲匿跡了。”

    “是啊！那蒙面人必是在院中找什么東西，難道他們已經(jīng)得手不成？”修能住持道。

    “修能住持，敢問這個鬼是怎么個鬧法？”

    “身穿著黑衣，帶著黑頭巾，臉上還蒙著黑布，常在深夜出沒。寺中值夜的師傅都見到過。”

    “既然是經(jīng)常鬧鬼，你們有沒有派專人蹲守，在暗中監(jiān)視，一探究竟？”

    “自從出現(xiàn)鬧鬼的事情以后，我們就把值夜的人從兩個增加到四個，可這些鬼身手不凡，能飛檐走壁，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寺中又不曾丟過東西，后來就沒有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覺水監(jiān)事道。

    “難道地宮和金佛的傳聞是真的？”修能住持像是問自己。

    “飛檐走壁？聽起來很玄乎啊，‘他們’？還不是一個人？”趙子蒙以為誤聽了武俠小說和鬼故事的結(jié)合版本，整件事情越來越有意思了。

    “有時候是一個人，有時候嘛……是兩個人。”覺水監(jiān)事道。

    “剛開始是一個人，后來是兩個人。”修能住持道。

    “他們一般出現(xiàn)在什么地方？”

    “趙隊長這么一問倒是提醒了老衲，這些鬼常出沒的地方是迎霞殿、大雄寶殿，東禪院二樓的藏經(jīng)閣，還有我住的地方，據(jù)僧眾們說，去的最多的地方是大雄寶殿和方丈院。”

    “這些鬼是不是在找什么東西呢？”

    “難道是找地宮的機關(guān)？也許他們以為地宮在大雄寶殿和方丈院。”覺水監(jiān)事道。

    “冷月寺到底有沒有地宮？”

    “傳說中有，但老衲實不知情，師傅將禪杖和袈裟傳給我的時候，只字未提地宮的事情，更沒提及金佛。”

    “請問住持，冷月寺建于何時？”趙子蒙道。

    “建于南朝第三個朝代——梁。”

    “原來貴寺歷史如此悠久，這里面是不是有些故事？”

    “確實有故事。冷月寺的年歷上就有記載。”

    “年歷上是怎么說的？”

    “冷月寺的建造者是蕭衍帝王的第三個弟弟蕭惠王蕭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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