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君把鳴晨庵作為自己最后的歸宿,她還能去哪兒呢?自從我到青海服刑以后,沒有一個親戚和我們家來往。”
“你最后一次見女兒是在什么時候?”
“什么時候,這是很多年以前的事情,具體時間,我已經記不得了,我的記性越來越差了,但我還記得最后一兩次見女兒時,她說的話。”
“她說了什么?”
“自從文君出家之后,我經常到寺院里面去看文君,每次看文君,我只坐在大雄寶殿前面東耳房的走廊上——等文君出現(xiàn)——文君當時在大雄寶殿里面做事。”
“你為什么不進大殿呢?”
“我沒臉見女兒,如果不是我在青海坐了十幾年的牢,我愛人就不會受到那么大的傷害,我女兒在肉體和精神上更不會遭受嚴重的創(chuàng)傷。我在青海的十幾年是一天一天熬過來的,她們母女倆的日子就更難熬了——她們母女倆一天好日子都沒有過過。”
“不瞞你們說,我在青海服刑的時候,曾不止一次想結束自己可悲可憐的生命,可我舍不得,放不下她們母女倆。回來以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大錯特錯,文君突然出家,我當時就曾想過,鳴晨庵也許是一個不錯的歸宿,我到寺院去看她,不是想勸她回頭,我是放心不下她。”
“尚文君到底跟你說了什么?”
“她讓我放心,她在寺院里面過得很好,心里面比以前平靜多了,夜里面睡覺也踏實多了。她還請求我原諒她不能在膝前盡孝,她一點都不后悔自己的出生,這都是命,既然命里注定,那就應該坦然接受,怨天尤人,反而使卑賤的生命變得更加不堪。”
“文君既然能說出這樣的話,這說明她把一切都放下了,所以,他絕不會離開鳴晨庵,除非是有人想讓她離開。”
“最后幾次,文君不但和我說了話,有兩次,她還把我送下山,并在山下的小鎮(zhèn)上一家面館吃了飯。如果她想離開鳴晨庵的話,肯定會跟我講。”
尚德榮擦去眼角上的淚水,接著道:“文君既然選擇寄身佛門,就不會再走回頭路。退一步講,她如果選擇回頭,她也應該回到我的身邊——她對我還是有感情的,這孩子非常善良,在我服刑的十幾年里面,她和她媽媽相依為命,小小年紀就照顧她媽媽,如果不是遇到過不去的坎,她是不會丟下我的。”尚德榮的眼睛里面再次涌出淚水。
三個人從尚德榮的敘述中深切地感受到他內心的痛苦和現(xiàn)在的處境。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是要承受很多痛苦,但上帝分給尚家的痛苦也太多了。人有七情六欲,上帝還應該分給他們一些歡樂啊!
離開尚家的時候,尚德榮從枕頭套子里面拿出三張照片,這三張照片是尚文君在八歲、十三歲和十六歲時的照片。
照片上的尚文君長得清秀美麗,年齡越大越漂亮。
尚德榮將三張照片交給了項代沫。
項代沫、林狄和馬建平趁尚德榮進屋拿照片的空擋,湊了三百多塊錢,壓在了酒瓶下面。
三個人懷著異常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刑偵隊。趙子蒙、蕭路含和陸千正在隊長辦公室等他們。
六個人到食堂吃了晚飯之后,驅車回鳴晨庵。
離開食堂的時候,趙子蒙為令狐云飛帶了一飯盒菜包子。
順便贅述一下,經蘭思夢證實,同志們在禪床下面發(fā)現(xiàn)的日記本和鋼筆就是煉洛丹帶走的日記本和鋼筆;煉洛丹確實有一個黃顏色的書包,書包的包蓋子上確實銹了一個紅顏色的五角星——那是煉洛丹自己銹的。這個黃書包伴隨煉洛丹,從小學到中學。
蘭思夢還說:“洛丹和她一樣,是一個念舊的人,凡是伴隨她成長的物件,她不會隨便丟棄的,書包、日記和鋼筆是她最喜歡的東西。”
蘭思夢還特別強調:“女兒一天中必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寫日記,讀書的時候是這樣,工作以后也是這樣——不曾間斷過。”
綜合兩方面的情況,大家達成了共識:靜平并沒有離開鳴晨庵,清水很可能也沒有離開鳴晨庵。
在趙子蒙看來,寧和說親眼看到清水離開鳴晨庵,而寫紙條的人卻讓同志們到東門鎮(zhèn)去找清水的家人。所以,寫紙條的人不大可能是寧和,寫紙條的人的目的不僅僅是讓同志們去找清水的家人,更深層的意思是想告訴同志們:清水并沒有離開鳴晨庵。
無疑,清水應該是一條比較重要的線索。
如果趙子蒙的分析能站得住腳的話,那么,趙子蒙堅信,這個寫紙條的人一定會在暗中幫助大家。
當然,鳴晨庵已經不再是一般意義上的寺院,同志們要多長幾只眼。
誰都沒有想到靜平失蹤案會引出一起更大的失蹤案,離奇失蹤的,除了靜平,還有清水、莫憂和修竹,把時間放長一些,恐怕不止這幾個人。
這顯然是一起案中案。
在回鳴晨庵的路上,趙子蒙還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慧覺住持為什么要讓靜平一個人住一間禪房呢?其他失蹤的年輕尼姑的住宿問題是怎么解決的呢?她們在失蹤之前是不是和煉洛丹一樣住在單人禪房之中呢?
有些孤立零碎的問題如果放在一起綜合考慮的話,是會透露出一些重要信息的,四個失蹤的尼姑的年齡都是二十幾歲,冷月看到靜平和寧和看到清水的地方都在大雄寶殿前面的水井上,那么,清水、修竹和莫憂是否和靜平一樣也住在同一間禪房呢?趙子蒙希望能找到更多互相契合的地方。
六個人走進禪房,令狐云飛正趴在桌子上寫什么。
“云飛,寫什么呢?”
“今天下午,我到各處轉了轉,還是有些收獲的。”
“快說,有什么收獲?”林狄一邊說,一邊從包里拿出飯盒,打開蓋子,包子還有點熱氣。
令狐云飛拿起一個包子就往嘴里面塞——一副很餓的樣子。
“云飛,你晚上沒有到進斎堂去吃飯嗎?”項代沫道。
“別急著問,先讓他吃兩個包子再說不遲。”林狄道,“歐陽副隊,你慢一點,千萬別噎著。”
令狐云飛一口氣吃了兩個包子。接著又拿起了第三個。
林狄走到墻角,拎起一個水瓶,水瓶里面沒有水。
這時禪房的門開了,門外站著一個尼姑,她的兩只手上各拎著兩個熱水瓶:“我們可以進去嗎?”
“請進。”林狄迎上前去,從尼姑的右手中接過兩個熱水瓶。
蕭路含從尼姑的左手中接過另外兩個熱水瓶。
尼姑并沒有挪步子,她躬身站在禪房的門口。
尼姑朝放在墻角的兩個熱水瓶指了指,意思是讓林狄把兩個空水瓶遞給她。
趙子蒙站起身,走到門跟前:“師傅,我們怎么稱呼你啊!”
“貧尼的法號叫悟靜。”
悟靜的年齡大概在三十五歲左右,牙齒齜的比較厲害。
“悟靜師傅,你到鳴晨庵有多少年了?”
“悟靜是十七歲到鳴晨庵來的。”
悟靜算是鳴晨庵的老人了。
“悟靜師傅,請進來坐坐,我們有事想請教你。”
林狄挪動一下椅子,示意悟靜坐下來。
悟靜遲疑片刻,然后緩步走進禪房,慢慢在椅子上坐下,在走進禪房之前,她朝院子里面瞅了一眼。
項代沫掩上禪房的門。
悟靜直愣愣地望著趙子蒙的臉,她在等趙子蒙提問。到底是修行的人,悟靜正襟危坐,兩只手搭在一起,放在右膝蓋上。
“悟靜師傅,你在哪里做事?”
“悟靜在進斎堂做事。還管著一個菜園子。”
進斎堂就是伙房。悟靜既是伙頭,又是菜頭。
“鳴晨庵一共有多少師傅?”
“一共有四十幾個師傅。”
“我們聽說,在靜平離開鳴晨庵之前,也曾有三個師傅離開了鳴晨庵。”
“有,我進寺以后,一共有四個人離開。”
“哪四個人?”趙子蒙眼睛里面突然放出光來。
“有修竹,止水,莫憂,還有一個是清水。”
加上靜水,離開鳴晨庵的一共有五個年輕的尼姑。
“止水離開的時候多大年齡?”
“二十歲,進寺以后的第二年,她就離開了這里。”
止水的年齡在五個女孩子中是最小的一個。
“止水的家人沒有上山來找過女兒嗎?”
“悟靜不知道。”
“止水是不是非常漂亮呢?”
“非常漂亮,我剛才提到的幾個女孩子都非常漂亮。”
“請你把止水的情況跟我們說一說,好嗎?”
“止水的家在安徽亳州,姐妹三人,她排行老三,家里是做藥材生意的,家里面非常有錢,聽說是因為婚姻和父母鬧翻了,一氣之下到鳴晨庵來出家了。”
“你剛才提到的四個女孩子,離開之前住在哪里?”
“清水和莫憂住在西禪院,止水和修竹住在藏經堂。”
“藏經堂在什么地方?”令狐云飛問。
“藏經堂就是北邊那座正在修繕的建筑。”悟靜指的是西禪院北邊那座建筑——就是項代沫和林狄看到的——正在修葺的建筑。
“清水和莫憂住在靜平住的那間禪房里,止水和修竹住在藏經堂哪間禪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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