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趙子蒙和令狐云飛將常有寬的尸體仰面朝上，放在石棉瓦上的時候，所有人都驚呆了。
在常有寬的腹部下方有一塊像地圖形狀的褐色胎記，上端至襯衫第三顆紐扣，下端到皮帶上方兩公分處，左右兩邊一直到腰兩側(cè)（西服的扣子沒有扣，是敞開的。襯衫是黑白相間方格襯衫。）；在常有寬的脖子上有一條深深的勒痕——勒痕很細。
蕭老解開襯衫的領(lǐng)口，在脖子的右后側(cè)有兩根擰在一起的細鐵絲。鐵絲的型號竟然和“9.27無頭案”所用的鐵絲的型號完全相同。
林狄拿著一個記錄本和筆，蕭老說，她記。
脖子應(yīng)該是致命源之一。
蕭老解開擰在一起的鐵絲（鐵絲在脖子上繞了兩道）。
蕭老將鐵絲拉直，其長度在一米左右。兇手用的是雙股鐵絲，從殺人兇器來看，兇手殺害常有寬是蓄謀已久，做了充分準(zhǔn)備的。這么細的鐵絲一旦繞到脖子上，遇害者絕無生還的可能。
鐵絲深深地陷在肉里，蕭老將鐵絲解下來的時候，上面還摽了一些軟組織。
蕭老解開死者襯衫的扣子，然后將襯衫慢慢揭開，血跡已經(jīng)將襯衫和死者的身體粘連在一起——尸體的表面已經(jīng)腐化。
在死者腹部的上方，一共有三個相對平行的刀口，很顯然，死者肚子上的刀口是死者第二個致命源。
蕭老請劉胖子找來了一張草席蓋在常有寬的身上，驗尸不得不延后，今天早上，趙子蒙一行本來是打算抓捕鮑雅琴的，他們剛開始以為常有寬就是“9.27無頭案”的受害者，所以，沒有帶刑偵工具。
現(xiàn)在，同志們竟然在常有寬家的狗窩下面找到了常有寬的尸體，那就要對常有寬的尸體進行認(rèn)真的檢查。既然是驗尸，那就要按照驗尸的規(guī)矩進行操作。
趙子蒙派徐所長到秣陵路派出所去拿刑偵箱。
徐所長在廚房洗完手之后，大步流星走出院門。
趙子蒙和蕭老利用徐所長回秣陵路派出所取刑偵工具的空擋，對兩個孩子以后的生活做了一些必要的安排，劉胖子說，鮑雅琴有一個妹妹在一所中學(xué)的校辦廠工作，趙子蒙就派劉胖子把鮑雅琴的妹妹鮑雅鳳請來了。
兩個孩子見到姨媽之后，撲倒在鮑雅鳳的懷里。
鮑雅鳳答應(yīng)幫姐姐照顧這兩個孩子，就當(dāng)她們是自己的孩子一樣呵護。
十點五十分，徐所長拎著刑偵箱走進院門。
聚集在院門外的人群仍然沒有散去，而且越積越多，連常有寬家后門外的河堤上都站滿了人。
徐所長還帶來了一個好消息：項代沫他們已經(jīng)成功抓捕了二麻子。
大家?guī)鲜痔缀涂谡帧?br />
林狄打開了照相機。
尸檢工作繼續(xù)進行。
這是一次比較特別的尸檢，以往的案子都是先驗尸，后破案，尸檢的精細程度關(guān)乎案件的線索；這一次是先破案，后驗尸，所以，相對于常規(guī)尸檢要簡單許多。尸檢雖然簡單許多，但必要的程序還是要走的，尸檢畢竟是結(jié)案必不可少的一個環(huán)節(jié)。
尸檢記錄如下：
死者年齡，46歲；
身高，1.69米。
死亡時間兩個月左右。
致命源有兩處：
一，咽喉下方——脖子周圍有一道深零點八公分左右深的勒痕（兇器為零點一公分粗的鐵絲）。
二，在死者的腹部有三處刀傷：
第一個刀口的長度與深度分別為一點九公分、四公分。
第二個刀口的長度和深度分別為兩點一公分、四點一五公分。
第三個刀口的長度和深度分別為兩點二公分和四點三公分。
（兇器為匕首）
蕭老在死者的身上還搜出兩樣?xùn)|西：
一，一包金京西香煙，煙盒里還剩下十一根。香煙放在褲子右口袋。
二，一個普通的打火機（一般的小店都能買到，價值一塊錢左右）。打火機在西服右口袋。
吃過中午以后，趙子蒙對鮑雅琴和蔣兆才進行審訊，審訊地點在大會議室。
第一個審訊對象是鮑雅琴。
趙子蒙和蕭老再見到鮑雅琴的時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放佛經(jīng)歷了漫長的歲月，鮑雅琴一下蒼老了許多，這么說吧！一個上了年紀(jì)的徐老半娘，她要在一個電視劇里面扮演一個天真純潔的少女，化妝師的努力沒有讓導(dǎo)演和觀眾失望，在脂粉和強光的幫助下，一個花容月貌的純情少女出現(xiàn)在大家眼前，戲畢竟是戲，它總有落幕的時候，當(dāng)這個純情少女卸下濃妝以后，臉上的皺紋和衰老的輪廓線顯露無遺，現(xiàn)在的鮑雅琴就如同這個卸了妝的徐老半娘。
鮑雅琴的額頭上籠著一層灰色，她眼窩深陷，原來就十分突兀的顴骨更加突兀，變化最大的是她的眼神。一只正在等待屠宰的狗，當(dāng)它親眼目睹幾個兄弟慘遭虐殺之后，它的眼睛里面只剩下恐懼和絕望，現(xiàn)在，鮑雅琴的眼睛里面除了恐懼，更多的就是絕望。
鮑雅琴連思考的心氣都沒有了，她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就談不上主動交代問題了，所以，趙子蒙只能選擇一問一答的方式了。
“鮑雅琴，交代吧。”
“公安同志，我的腦子很亂。”
“你想怎么辦呢？”
“你們看這樣行不行？”
“說。”
“你們問什么，我回答什么。”
“你和蔣兆才是什么時候勾搭上的呢？”
“兩年之前。”
“兩年之前？是在你丈夫調(diào)到市**之前，還是之后呢？”
“是他調(diào)到市委之后。”
“你的丈夫常有寬在市**當(dāng)秘書，工作體面，收入不菲，還受人尊敬，你怎么會和那不入流的蔣兆才搞到一起去的呢？”
“一言難盡。”鮑雅琴低下了頭。
“具體原因是什么？”
“常有寬自從到市委當(dāng)秘書以后，在家的時間就越來越少了。”
“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少”，也就意味著夫妻之間那方面的生活越來越少了。相當(dāng)一部分女人紅杏出墻，多半是因為這個原因。
“莫不是常有寬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
“他要是在外面有別的女人，那就好了。”
鮑雅琴說的是一句非常含蓄的話。
“此話怎么講？”
“公安同志，我們能不能不談這個問題啊？”
“凡是和案子有關(guān)聯(lián)的問題都要談，事情已經(jīng)發(fā)展到這一步，你還有什么可回避的呢？”
“你們能不能給我留一點尊嚴(yán)呢？”鮑雅琴懇切地望著趙子蒙的臉，她的眼神之中寫著“哀求”兩個字。
“尊嚴(yán)，這兩個字，竟然能從你的嘴巴里面蹦出來，我們聽起來像是一句笑話。你自己剛才也說了，我們問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怎么剛談了一點點，你就卡殼了。”
“總而言之，是我自己賤唄，我是一個賤女人。”
“我必須強調(diào)一點，我們只是想查清案情，你也無須自輕自賤，就事論事，好不好。”
鮑雅琴啞然失語。
“坐在這里的都是我們的同志，如果你的兩個女兒坐在這里，我們多少回照顧到你的自尊心，我們即使不照顧你的自尊心，也會考慮到兩個孩子心理承受能力。所以，你不要有什么顧慮，有什么就說什么，如果不是為了案子，我們也不愿意跟你談這些無聊的問題。”
鮑雅琴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怪只怪我辭了學(xué)校的工作，俗話說得好，飽暖思……，人——特別是女人，一旦整日無所事事，失去生活的追求和目標(biāo)就會生出一些事情來。那常有寬本來就沒有什么生活情趣。”
鮑雅琴所謂的“沒有什么生活情趣”，應(yīng)該是指對男女之事不感興趣，而整天無所事事的鮑雅琴，她作為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其“生活情趣”自然非常強烈了。
“他在報社的時候，整天忙著寫稿子，有時候?qū)懙饺狞c鐘，還經(jīng)常不回家，當(dāng)我不存在一樣，調(diào)到市委大院以后，他每天晚上回家很遲，回到家以后倒頭便睡。”
“那么，你是怎么和蔣兆才勾搭上的呢？”
“蔣兆才和我是高中時的同學(xué)。”
“蔣兆才在讀高中的時候追求過你？”
“恰恰相反。”
“恰恰相反？”
“是我追求他的，當(dāng)時，蔣兆才正在和一個叫陳秀修的女孩子談戀愛，本來，我以為蔣兆才會選擇我的——因為我們倆的關(guān)系一直不錯，他對我一直很關(guān)心。”鮑雅琴放下所有的包袱以后，思路反而清晰暢通多了。
“在讀高二的時候，陳秀修轉(zhuǎn)到我們班上，蔣兆才很快就和陳秀修好上了，等我知道他們談戀愛的時候，陳秀修已經(jīng)因為有孕在身選擇了退學(xué)。這件事情對我的傷害很大，這大概就是我的命吧！我的性格有很多缺陷，最致命的毛病是心里面想得到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它。”
“難道是你主動勾搭蔣兆才的嗎？”
“正是如此，既然我已經(jīng)犯下了殺人的大罪，我也就顧不得這張臉了。你們知道蔣兆才做生意的錢是從哪兒來的嗎？”
“難道是你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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