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假期永遠是短暫的，以前如此，現在也是如此。

    離開學還有幾天，晏言卻已坐上了返校的火車。幾十天不在，寢室的地板上竟已堆積了一層厚厚的灰，不大的空間里彌漫著一股衣物發霉的味道，在開門的一瞬間，晏言差點被嗆暈過去。

    看著收拾的差不多的寢室，她正用手擦著額頭上的汗珠，手里的拖把都還沒有放穩，門啪的一聲就被推開了。晏言被嚇了一跳，“剛剛明明關好了門啊。”她好奇地轉過身去，卻見秦深也滿臉詫異地看向她，四目相對之時，氣氛是前所未有的尷尬。

    “怎么辦？”在迎上秦深的目光，她慌亂地低下頭，強裝鎮定地拿起拖把。而秦深也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地掃了她一眼，繞過她朝里面走去。

    晏言微偏了一下頭，看著她從行李箱中拿出衣物，開始自顧自地整理起來。心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半一樣。她緊緊咬著自己的嘴唇，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么，最終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匆忙地收拾了一下后，她從寢室逃了出來。校道上的雪還未化干凈，晏言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著，稀拉的雪水打在棉襖上，綻放出一朵又一朵隱秘的小花。

    似乎除了她，全世界都很開心啊，晏言看著路過的人們，逗樂聲，打趣聲一陣陣鉆進她的耳朵，她想要避開，卻又無處可逃。

    微低下頭，看著地下的枯葉，她用腳輕輕將它們碾碎。“沒關系的晏言，你又不是沒有經歷過，習慣了就好了。”她在心中安慰著自己，可是卻怎么樣也掩飾不了那眼神中濃濃的失落。

    她不喜歡解釋。因為這樣，很多人說過她總是逃避現實。可是，如果解釋，你們真的會聽嗎？還是你們只是愿意相信你們所想相信的？

    小的時候，父母就不愿意在她的身上浪費時間，后來的人，更是以打著喜歡她的名號一遍遍傷害她。

    她打算拿出耳機，打算以此來掩飾自己的孤獨，這時，肩膀卻突然被人一攬。晏言被嚇了一跳，耳機也啪地一聲打在了地上。她小心翼翼地提起耳機，再三確認沒有壞掉后，正要斥責來人，一抬頭卻對上了盧宏遠那雙亮晶晶的眼。

    “你一人在這干嘛呢?”盧宏遠的語氣還是如往日一般欠打，可是不知為何，晏言的眼眶卻有些濕潤。

    “沒看見我正散步啊。”晏言拍開他的手，自顧自地戴著耳機。

    “我的天，大冷天的，你跟我說你在散步，你是回家吃多了把腦子給吃傻了嗎？”盧宏遠一把扯下她的耳機，說著還順手捏了捏晏言的臉。“小晏言，你家到底是干什么的，伙食這么好，瞧著彈性，改天也讓我去嘗嘗唄，救濟一下像我這種窮苦老百姓。”

    晏言使勁拍開他的手：“別，你可別去，你別把我家吃破產了。”想起那次請他吃飯的經歷，她有些后怕。

    “哎呀，別這么小氣啊，放心，在叔叔阿姨面前，我一定會克制的。”盧宏遠一臉壞笑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就你？”晏言懷疑地瞥了他一眼，“你知道克制兩個字怎么寫嗎？”

    “啊，晏言，我說你今天怎么回事，回了一趟家膽肥了不少啊。”盧宏遠突然伸出手，作勢就要來撓晏言。晏言往旁邊一閃，隨手搓了個雪球就往他身上扔去。

    “晏言，你站住。”盧宏遠拍了拍身上的雪，露出一臉兇狠的磨樣，晏言吐了吐舌頭，朝他扮了個鬼臉后就朝前跑去。

    兩人就這樣在路上玩鬧著，不知不覺竟走過了大半個校園。直到太陽藏到了西邊，晏言這才疲憊地打開寢室的門。

    “到了嗎？”躺在床上的晏言拿起震動著的手機，便看見盧宏遠的信息在屏幕上閃爍著。

    “到了。”晏言笑了笑，她起身下床，一面找著耳機一面回到。“我要練聽力了，一會再聊。”

    她打開雅思試卷，不知為何在見過盧宏遠后，她的心情放松了許多，哼著小曲的她沒有看見，從她一進寢室開始，秦深那雙欲言又止的眼便一直盯著她。

    相信大部分的學生都聽說過。

    “上了大學就輕松了。”

    “上了大學想睡到什么時候就睡到什么時候。”

    等等諸如此類的鬼話。

    對晏言來說，僅僅是大一上，就已經讓她感受到了現實的殘酷。學生會、講座、學業、社團、以及人際關系，一樁樁疊加起來足以讓晏言有些喘不上氣來。這不，一轉眼，試卷還沒有寫幾套，就到了考雅思的時間。

    考試當天，兩人依舊同行，看著一旁一言不發的秦深，晏言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好不容易趕上了公交，晏言擠過人群，四處搜尋著空位。

    “秦深，這里還有兩個座位。”晏言激動地朝后叫到，話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手也從座椅上滑了下來。

    “要吃糖嗎？”離她們考試的地方大概有半個小時的車程，車上晏言搓著手有些緊張地看著資料。

    “啊，謝謝。”從秦深的手里接過糖，看著女孩的側臉，晏言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直到女孩帶上了耳機，她才撇過臉去。

    考試時間并不算長，出來后晏言站在樓道里猶豫了好一會兒。

    “秦深還在生氣嗎？”她在心中問著自己。

    原本她是打算自己先走，可在點開聊天框后，晏言還是沒有將那條“我先走了。”的消息發出去。

    因為沒有坐的地方，她只能靠在走廊上無聊地刷起手機。就在她沉迷于小說無法自拔時，突然有人在她面前叫了一聲，晏言詫異地抬起頭，卻見一個有些熟悉的人站在她面前，她大腦飛速運轉著，小心地說出兩個字:“付卿？”

    “好巧啊，居然能在這碰見。”付卿滿臉笑意地朝她招了招手。

    她有些意外，因為那次同學會付卿也在場，她很奇怪，付卿和葉蓁蓁關系明明不錯，今天居然還肯跟她打招呼。

    兩人正寒暄著，晏言余光一瞥，卻見秦深正直愣愣地站在不遠處，她沒有上前來，臉繃得緊緊的，視線往下移著，晏言看見她手里的資料被卷成了一團，皺巴巴的很是難看。

    晏言瞬間就想起了初中時發生的一些事，正糾結著要不要喊她，付卿卻搶先一步說到：“那個晏言，我還有點事就先走了，以后有時間我們再聯系啊。”

    “哎。”晏言下意識地伸手要去拉付卿。

    “什么情況，剛剛不還聊得好好的嗎?”雖是奇怪，可她隱隱覺得可能是和秦深有關，但在事情沒被驗證之前，她不敢亂想。

    “哎，秦深。”就在晏言被付卿這一舉動搞得不知所云的時候，秦深面無表情地走過來，她將手里的試卷使勁地揉了揉，扔進一旁的垃圾桶里。

    走進了晏言才發現，她的臉色豈止能用難看來形容，簡直就像是別人欠了她五百萬似的。她一聲不吭地越過晏言向前大步走去。當年的事，晏言是知道一些的，她心中暗叫不好，忙追了過去，看著秦深奔跑的背影，即使隔了很遠，晏言都能感受到她的憤怒。

    還是慢了幾分鐘，看著樹下兩個人僵持的身影，晏言一面喘著氣，一面心中很是忐忑。

    正在她猶豫著要不要上前時，秦深突然一臉氣憤地走上前去，作勢就要去捶付卿的胸口，而付卿將她的手一把抓住，用力朝前一甩，秦深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扶著一旁的樹干好久才定下身來。

    接著，付卿朝秦深不知道吼了些什么，秦深先是一愣，繼而猛地抹了一把眼睛，飛速朝遠處跑開了。晏言一看這情況，她也慌了，顧不得去找付卿問清緣由，她立馬順著秦深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秦深，秦深！”晏言四處張望著，可這除了枯敗的樹葉和灌木，什么也沒有，晏言有些著急，想到秦深的脾氣，她的額頭上漸漸滲出了細細的汗珠。

    她胡亂走著，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要去哪尋她，突然，一陣細小的抽咽聲悄悄鉆進她的耳朵，晏言不確定地朝背后望去。卻見真的是秦深頭發散亂亂的披在肩上，遮住了女孩的大半張臉。

    她蹲坐在墻角，晏言雖看不太清她的表情，但是她壓抑著的哭聲，卻讓晏言心中一酸。顧不得那么多了，晏言幾步上前將秦深抱住，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

    感受到晏言的出現，懷中的人先是一僵，她抬眼看了看將她擁住的人，就像是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浮木一樣，秦深使勁環抱住了晏言，將頭擱在她的肩上。

    她再也忍不住了，隨著幾聲短暫的抽噎后，女孩的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涌了出來。

    “秦深，想哭就哭吧，有我在呢。”看著眼前如此脆弱的少女，晏言在心中嘆了口氣。她想要安慰她，可一時間又怕說了什么不該說的再刺激了她。

    兩人就這樣半蹲半站著，直到晏言的腿都有些僵了。秦深這才哽咽地開口說到。“晏言，我想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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