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顧自地打開后車座的門，秦司霆也跟著她鉆了進去，夏風關好車門上了駕駛座，驅車離開。

    一路上，沒有人說話。

    超跑開往城東，梨園。

    顏城靠著車門坐，離秦司霆隔得遠，中間能夠塞下一個夏風。

    “城兒？”他伸手將她攬了回去，放進懷里。“變臉的速度這么快？黎相思走了，都不愿意看我？兩年沒見，脾氣倒是大了許多。”

    顏城自知拗不過他。

    力氣沒他大，掙扎也只是徒勞，費自己力氣。

    索性就讓他抱著，沒動。“你留著我一條命，外加配合在相思面前做做戲。其余你想做什么，我沒意見。退讓已經夠多，做人不要太無恥，得寸進尺。”

    “這么在乎黎相思？”

    “是啊，難不成還在乎你？要不是被你找到了，你以為我稀罕看見你？”

    男人的臉色變差了點。

    他笑了笑，“找到你，多虧了黎小姐。沒有她帶路，我也許還得再找一會兒。”

    半個月前，黎相思到了磚石屋，走后兩個小時，她洗完澡進了屋，就看見秦司霆坐在她的床邊。

    死死摟著她睡了一晚。

    她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她也不想離開京城，想和黎相思在同一個城市，呼吸同一片天氣的空氣。

    但她不想給黎相思和寒沉惹麻煩。

    寒沉得好好保護相思，不能與秦司霆翻臉為敵。說不定到時候，秦司霆還能幫上寒沉的忙。

    她這輩子為了相思而來，余下的怎么樣，自己如何，她都不在乎了。

    反正，心里除了還有一個黎相思，剩下的都破滅了。

    母親不再是她一個人的母親，不再疼愛她。丈夫不再是上輩子那個丈夫，也不再寵她。

    “……”

    “顏傾好些了么？”她抬起頭問他。

    “好些了，只是腎有些排異，也許還得做手術。”

    聞及“排異”二字，正在開車的夏風手一抖，又立馬掩蓋住自己虛心的事實，專注開車。

    顏城“哦”了一聲，“我不能再給她捐另一顆腎，不然我會死。你答應過，留我一條命的。”

    他吻了一下她的臉，“沒想讓你再給她捐，會有醫生照顧她。”

    他的視線落在女孩黯淡無光的右眼上，“過幾天去醫院看看眼睛？”

    “不去。”

    “聽話。”

    “我不想去。”她直起身子，一字一句：“秦司霆，我不想去。我已經習慣了一只眼睛看世界，兩只眼睛已經不適合我了。”

    看著她的眼睛，秦司霆心里涌出一種感覺——想要從她的眼睛里看出點什么。

    那是什么呢。

    他也不知道，反正不是她現在看他的眼神。

    他似乎也知道，她的眼神，不會再像兩年前賴在他懷里撒嬌那樣清澈明亮。

    失去了光澤，他也失去了她給予他的某些東西。

    “城兒你恨我？”

    “嗯。”顏城應著，“再過幾年應該就不恨了，現在只是還有些不甘心，時間久了，就散了。”

    意外之意，再過幾年，她就能徹底將他從心里剔除。

    剔除，也便連恨都沒有了。

    聽著這句話，秦司霆指尖顫了一下。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胸口有些不舒服。

    捏著她的下巴將她的臉抬了起來，低頭吻了下去。

    他想從她身上找到點什么，吻到她流了眼淚，嚶嚀求饒，他都沒找到。

    擦了擦她眼角的淚，“對不起，沒控制好分寸。”她的右眼也流了淚，卻像一只死湖泊，流出來的淚水都是死水。

    “你睡一會兒，到了梨園我喊你。”

    顏城也不理他，他抱得緊，就隨他抱著。

    閉上了眼睛。

    完全睡不著。

    放在以前，她怎么也不會想到，原來有一天躺在秦司霆懷里，她會睡不著，會覺得害怕惡心。

    害怕，冰冷的手術臺，在意大利的沁園里。她躺在那，沒有人救她，害怕極了。

    惡心，她被秦司霆和顏母惡心到了。

    兩個人竟然能配合著演戲，來坑她去意大利。知道在京城，有相思護著她，他們不敢明目張膽摘她的腎，取她的眼。便聯合演了一出戲，把她騙去意大利。

    放在她身上，秦司霆和顏母是惡心的。

    但放在顏傾身上，秦司霆是癡情，而顏母是疼愛。

    能有這樣大的區別，最終不過是因為顏傾在他們心里，比她重要罷了。

    算了，不想了。

    免得頭疼。

    顏城果然有點頭疼了，皺著眉頭細細念了幾聲。

    溫和柔軟的指腹觸及到她的太陽穴，輕輕揉了起來。剛揉了一下，她下意識拍開他的手。

    將秦司霆的手瞬間拍落，她才發現自己如此過激。原來身體，已經這么排斥秦司霆的靠近，也許是一件好事。

    抬頭，看著秦司霆神情并不太好的臉。“剛剛睡著了，條件反射的動作。”

    “夢見了什么？”看起來表情有些難受。

    “沒什么。”

    秦司霆把眼鏡摘了下來，顏城本能地吸了一口涼氣，將身子往后倒。

    差點摔倒，腦袋離駕駛座車座還有幾公分時，就被他攬了回去。“小心撞著頭。”

    目光在他臉上停了幾秒，脫口而出：“你要打我嗎？”她不過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已，沒必要摘了眼鏡，不偽裝矜貴優雅的表象，以私下陰沉的模樣來教訓她吧？

    男人笑了一下，將眼鏡放進衣服口袋里。

    把人摟了起來，摟在懷里。微微彎腰，腦袋靠在她肩膀上，“一天到晚在想什么？我為什么要打你？”

    話音落，車子里便安靜了下來。

    夏風繼續認真開車，開了二十分鐘，抬眸望了一眼后視鏡。

    男人趴在女孩肩窩，閉著眼睛，好像睡覺了一樣。

    閑適，安靜。

    顏城也能感覺到他呼吸變得平穩，大概是睡著了。

    但她就很不好受，她并不想睡覺，也不想離他這么近，卻又無法動彈。

    到了梨園門口，她兩條腿都麻了。

    完全動不了。

    秦司霆笑了她一聲，將她抱了出去，抱著進了梨園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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