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氏心里泛著酸，一雙鳳眼也直直看著元令辰，仿佛夾帶著刀子。
元令辰本是不在意韋氏看法的，只是這套頭面的確是太過珍貴了。
正要推拒，已被老夫人一番話堵了回來：“你這一去，也不知今后還能不能再見，便當(dāng)是老婆子提前給的及笄禮，切莫推辭……”
她說的堅(jiān)定，元令辰只好將頭面收了。
隨即自袖中取出了一個方子：“這藥膳方子本是我偶然得之，也曾給醫(yī)者看過，說是有延年益壽之效……”
這方子，是她早就開好了的，只是考慮到韋家豪富，家中并不缺疾醫(yī)，她給的方子不一定能用到實(shí)處，便一直猶豫著沒拿出來。
這時收了老夫人這般重禮，她若不給些回禮，總覺得心里不踏實(shí)。
韋家老夫人并不知這藥方的妙處，可也無心駁了她好意，便笑意盈盈地收了。
只賀氏不屑地撇撇嘴，想著這般來歷不明的方子，便是扔地上給她白撿，她都不屑一顧，如何抵得上她婆母贈予的頭面？
果然是小門小戶出身，上不得臺面。
她自以為不明顯的表情，并未逃過韋家老夫人的眼。
離別在即，她不想掃了元令辰的興，便暫時將心中的不悅壓了下去。
反而親切地拉著元令辰的手，細(xì)細(xì)地叮囑起來：“如今雖說天下初定，可各地還是有一些零散的匪患，你們一路南下，千萬記得當(dāng)心些。”
元令辰笑著應(yīng)了：“好呢，您放心。”
老夫人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只顧著與她說話，直接將賀氏冷落在一邊。
直到元令辰告辭離去，老夫人還饒有興致地叫了侍女過來：“將這方子拿去給府中的疾醫(yī)瞧瞧，若無不妥，往后便將這藥膳……”
賀氏本以為她收下方子只為客套，從未想過，她竟然真要用上。
“娘，這種方子，都不知是哪個鄉(xiāng)野游醫(yī)所出，怎能入了您口？”
老夫人仿佛早料到她會有此一說：“你真以為她只是一個普通農(nóng)女？”
賀氏理直氣壯地看向老夫人：“我早些便派人查過，他們的確只是普通農(nóng)戶出身，若真要說點(diǎn)背景，也不過是與沈家有些牽連，至于云夢山，想來只是與青權(quán)先生的私交，聽聞青權(quán)先生只是云夢山普通門人，他也做不了云夢山的主，況且，自那日宴席之后，也未見他們與青權(quán)先生再有往來，元珉之在戰(zhàn)場上也并未得了青權(quán)先生提拔……想來他們的私交也不過爾爾。”
雖然不排除這方子是宋青權(quán)所贈，但賀氏其實(shí)并不愿相信。
她對元令辰農(nóng)戶出身的偏見，讓她覺得，那家人根本不配得到云夢山門人的饋贈，即便那只是一個普通門人。
賀氏始終覺得自己出身高貴，即便嫁入韋家，也是她下嫁。
區(qū)區(qū)農(nóng)戶，更不可能被她放在眼里。
言辭之間便多有輕視之語。
卻沒注意到，韋家老夫人看似認(rèn)真聽她在說，眼底卻滿是失望之色。
“行了，你無需再多言。”
她本還想著趁此機(jī)會，提點(diǎn)賀氏一番，但賀氏這番話，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yàn)樗逃械钠娨崖牪贿M(jìn)任何人的勸導(dǎo)。
“我也乏了，你回吧。”
待人走后，老夫人身后一個仆婦輕聲問道：“其實(shí)奴婢也有些不明白，您為何要用那張藥方？”
這個仆婦伺候了老夫人一輩子，他們的情誼早已超越了主仆，老夫人難得有了些談性。
“那孩子，給的三個良策，讓我們的胡椒樹起死回生，僅去歲，就獲利了百萬兩黃金，這是一個普通的農(nóng)女能做到的？這樣的人若不是有大智慧，便是身后有高人指點(diǎn)……賀氏一葉障目，寧可相信自己所想，卻看不到擺在眼前的事實(shí)……”
“那您是覺得，她背后有高人指點(diǎn)？莫非真是云夢山？”
“我倒是覺得兩者兼有……那個孩子是個胸有丘壑的，絕不能等閑視之，至于身后那勢力，聽成兒說，她與云夢山牽扯頗深，并不只是與青權(quán)先生的私交，這樣的人，絕非池中之物……”
“您給她頭面，也是想借此示好？結(jié)下一個善緣。”
“那孩子我的確是真心喜歡……”
……
元令辰自老夫人院里出來，被韋言妡攔在了半道。
韋家這位女郎，明面上不曾有過大岔子，可私下卻不是個好相處的，韋家的下人對她都有幾分畏懼。
此時見她攔住了元令辰，那位引路的婢女也不敢明著得罪。
只瑟縮著站在了一邊。
韋言妡并未惡語相向，面上還有些笑意，只有元令辰知道，這不過是表象。
其實(shí)她的心里，大約是想撕了她的。
“元家妹妹與我祖母倒是投緣，每回離開都不曾空手，這倒是讓我這個正經(jīng)的孫女好生慚愧。”
元令辰掃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既然知道慚愧，便該好生反省，須知這世上并非所有人都圍著你一人轉(zhuǎn)。”
這韋言妡自打從老夫人院里搬出來，便極少回去問安，渾然忘了那個教養(yǎng)了她十多年的人。
便是這樣才叫老夫人冷了心，若換了個人，被素來疼愛自己的長輩冷落了，也該從中找找原因才是。
可她卻偏偏聽信了賀氏的話，認(rèn)為是老夫人太過偏心。
便如同此時，她也只是覺得老夫人寧愿將好東西送給外人，也不給她。
“我祖母院里的好東西，你恐怕惦記了很久吧，這般殷勤地往我家中跑，也不怕踩臟了我們家中的地……”
韋言妡自小就覺得自己是她祖母最疼愛的孩子，也早將她祖母的嫁妝視為了自己的囊中物。
此時乍然聽聞她祖母將嫁妝里的東西給了一個外人，自然是火冒三丈。
原先還記得族中規(guī)矩，不曾口出惡言，此時卻是將規(guī)矩拋到了腦后。
“這地有沒有踩臟我倒不知，只你這張嘴，倒的確是不干不凈。”
“果然是沒有教養(yǎng)的卑賤之人，得了我祖母的好處，還要冒犯于我。”
“我得了你祖母的東西，那也是我與她的事，又與你何干？”
元令辰態(tài)度平淡，說完也不欲與她糾纏，提步就要走，韋言妡卻生生覺得自己被羞辱了。
“你不準(zhǔn)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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