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姜君已經擺脫嫌疑，還有許多官眷千金聚在一處，對姜君議論紛紛。

    她們內心深處或許并不認為宛妃是姜君推落下水的，但她們就覺得姜君是妖女。

    做派粗野，不懂規矩，不知禮數，卻被皇上皇后青睞，高傲的七公主也與她私交甚好，劉瑾戈也對她一片深情。

    官眷們不服氣，明明自己教出的女兒更好。

    千金們憤恨，昭王殿下看都不看她們一眼。

    劉瑾戈拈了一朵小黃花，將它簪在姜君鬢邊。

    姜君平時里佩戴的珠釵大多簡單素凈，以精致為主。

    對于那些花兒，華麗的金釵等，都不甚喜愛。

    殊不知，佩戴上它們，又是另一種氣質。

    除了那晚紅衣一舞，劉瑾戈似乎很少見到姜君一身女子氣韻。

    姜君抬起纖手，摸著鬢邊柔軟的花，狡黠笑道：“她們都在看著我們，那目光恨不得將我吃了。”

    劉瑾戈將她額發拂起，不以為意地笑道：“她們是嫉妒娘子貌美。”

    姜君打開他的手，“不許叫我娘子，我們還沒成親呢。”

    二人這些個小動作，惹得那些千金更是氣憤不已。

    她們越氣憤，姜君卻越是高興。

    當年還是少年郎的劉瑾戈，鮮衣怒馬縱橫澤陽，不知勾起了多少大家閨秀的春心。

    如今少年長大，玉樹臨風，溫潤如玉，又是多少姑娘家夢里的如意郎君。

    姜君還在瑤州時，就說過要嫁給天底下最好的男兒郎，如今劉瑾戈勉勉強強算是了。

    又或者在她眼里，劉瑾戈就是最好的。

    她自己也不清楚，也沒必要弄清楚。

    盡管旁人議論紛紛，姜君卻興致很高。

    宛妃不惜自跳清池的局被她化解，肯定滿腔怒氣，憋得難受。

    仇家越難受，姜君就越暢快。

    她才懶得裝模作樣，在眾人面前做出楚楚可憐的扭捏模樣。

    劉玉暖卻很在意旁人對姜君的看法，她猶豫片刻，挪到了郎情妾意的劉瑾戈和姜君身邊，不悅道：“她們都說姜姐姐看到宛妃落水，心里正幸災樂禍呢。”

    劉瑾戈拿起石桌上的果子，塞到劉玉暖嘴里，“吃吧，很甜。”

    “可是……”劉玉暖拿下果子，欲言又止地看向姜君。

    姜君想了想，一本正經道：“阿暖，姜姐姐今日就教給你一個道理，他人說你手中的果子不甜，并不代表你手中的果子真就不甜，酸甜苦辣，自己心中明白就好。

    至于旁人，說不定他們袖中就有一個酸果子等著他們去吞咽。”

    人活在世，一生大多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一些人見自己不暢快了，便也希望別人跟著一起不暢快，實在可笑。

    劉玉暖啃了一口果子，陷入沉思，“這個道理似乎有點復雜。”

    “是夠你好好想一陣子了。”

    款款走來的陸寶一附在姜君耳邊，說了幾句話。

    貼耳去聽的劉玉暖卻什么都沒聽見，“好啊，竟然背著我說私密話，快告訴我！我也要知道！”

    姜君無奈道，“既然如此，你跟我來吧。”

    她見劉瑾戈也看著他，只得說道：“咱們四人一同去。”

    劉瑾戈展顏一笑，“我怕你又有什么危險，既然都放下軍務來了，干脆今日就陪著你。”

    等離開御花園，到了人少之處。姜君方開口說道：“淑貴妃要見我。”

    “她與你都是前塵往事了，此刻見你做什么？莫非是將你罵一頓解解氣？”劉玉暖沒好氣道。

    受到宮女傳話的陸寶一黯然道：“聽說是身體不大好，似乎要不行了。”

    劉玉暖聽言，露出復雜的神情，“淑貴妃年紀也不大啊，怎么會……”

    姜君嘆道：“淑貴妃有頭疼病，身體一直不好。”

    雖然她之前給淑貴妃下藥，讓她頭疼病更甚。

    但后來太子事敗，她將解藥給了葉嬤嬤。

    淑貴妃被打入冷宮后，她也打聽過冷宮情形。

    無非就是淑貴妃臥病在床，宣王整日醉生夢死。

    好在皇后仁慈，不管是吃穿用度，還是藥羹酒水，從未少了他們的。

    冷宮偏僻寂靜，幾人還未靠近關著淑貴妃和宣王的宮殿，就聽到了宣王醉后的胡言亂語。

    罵皇上，罵淑貴妃，罵劉瑾戈，罵阮明珠，罵他能叫出口的所有人。

    因為劉瑾賢暴戾成性，除了一些犯了錯的宮人被罰至此，其他人都不愿來這里伺候。

    據說先前伺候的宮女內侍，就被劉瑾賢打死了一個，其余人被抬出來時傷痕累累，動彈不得。

    葉嬤嬤看到他們一行四人，并無詫異之色。

    她一一行過禮后，看向姜君，“許久不見，姜側妃可還安好？”

    姜君親切笑道：“多謝嬤嬤記掛，姜君一切安好。”

    當初淑貴妃獲罪，姜君有意另行安置葉嬤嬤，卻被婉拒。

    以側妃身份嫁入昭王府那日，是葉嬤嬤替她梳頭打扮，故她看葉嬤嬤，與一般宮人不同。

    后來她給淑貴妃下藥，葉嬤嬤雖有察覺，但是并未說破。

    也是因她，姜君才能出入淑貴妃小廚房那么方便。

    她與淑貴妃是死敵，與葉嬤嬤卻絕對不是。

    陸寶一上前對葉嬤嬤道，“嬤嬤，我們來給姑姑請安。”

    聽到“姑姑”二字，姜君才想起陸寶一是淑貴妃的侄女。

    細看起來，二人容貌上確實有些微相似之處，只是氣質大相徑庭，故難以將她二人聯系起來。

    葉嬤嬤點點頭，領著幾人往殿內走，“里面請。”

    宣王住在寬大的正殿，淑貴妃則住在小些的偏殿。

    當看到淑貴妃時，姜君驚得目瞪口呆，

    陸寶一更是直接嗚咽了起來，“姑姑！”

    床榻上坐的人哪還有絲毫往日雍容華貴的貴妃模樣，憔悴衰老，簡直就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人。

    如此容貌，與淑貴妃的年紀實在不符。

    淑貴妃看著幾人，露出一個蒼白虛弱的笑容，“許久沒有如此熱鬧過了。”

    陸寶一撲到床榻前，傷心得直哭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就算從前對淑貴妃十分討厭的劉玉暖，看到她如此凄涼，也為之動容。

    心中對淑貴妃的討厭，以及記憶中淑貴妃的跋扈，在此時盡數煙消云散。

    眼前的淑貴妃與尋常人家的老人無異，就算她從前做了許多不可原諒之事，可又有誰忍心對一個凄慘老人橫眉冷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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