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同府儲家大院里,儲老跪在祠堂里叩首燃香,與每一日一樣重復著這些動作。
油燈里的油最近消耗的有些快了,儲老往里又添了些油,梁上一只碩大的老鼠眨巴著眼睛看著那只油碗,小小的眼珠里滿是亮光,只等那老頭一離開,自己就可以下去飽餐一頓了。
“阿興,讓廚房準備準備,今天吃烤肉!
“老爺想吃什么肉?”
“吃了這么多天的燈油了,也該肥了,當然是吃老鼠肉了!
“是!
可憐的老鼠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一枚竹葉狀的飛鏢給擊中了,在房梁上踉蹌了幾步后便倒栽蔥一樣的掉了下去,被一只手穩穩的接住。
“老爺,要何時吃烤鼠肉?”
儲老看了看眼前每一個被擦拭的一塵不染的牌位,轉過身看向阿興手中的老鼠,皺了皺眉。
“都被你的飛鏢插成這樣了,算了,煮煮熟給福星吃吧,不許放鹽啊。”
“是。”
福星是跟儲老一樣的儲家元老級別的存在,年輕時也是一方戰將,保住了儲老那一個樓閣的古籍字畫。
阿興托著死老鼠到了廚房,也不假手于人,自己親自動手給老鼠剝皮挖五臟剔骨,全程一臉閑適,仿佛是在做一道絕世佳肴。
廚房里的人早已見怪不怪,阿興用的鍋爐灶臺都是單獨的,其他人未經允許都不得觸碰。
儲老拎著茶壺晃悠著腦袋回了書房,一進門就看見長子背著手立在那兒,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是一幅畫,畫中的女子很年輕,只是容顏已泛黃,但依舊看得出是個美人。
“今日學堂放假了?”
儲大聞言轉過身,對著父親行了一禮,算是給了個肯定的回答。
“既然放假了就好好去陪著你的孫子孫女,別跑我這兒來板著臉,我看著開心不起來。
“爹!
儲大依舊面無表情,但這一聲爹喊完以后,儲老就蔫吧了。
“又有什么事兒啊?那小兔崽子一個人在京城就不能消停點?三天兩頭的傳訊回來干什么!
說是這么說,儲老還是坐到了椅子里,看著桌案上的信,信封上的火漆已經被開了,儲大自然是看過了的,儲老也只是看了眼信封,完全沒有拿信出來看的意思,依舊捧著紫砂茶壺。
“說吧,這次是有什么事!
“妹妹就快油盡燈枯了!
捧著紫砂茶壺的手紋絲不動,唯有指尖少了些許血色,儲老抬頭看了眼鬢邊已泛白的長子嘆了口氣。
“她自己種的因自己求的果,小五傳訊回來想讓為父做什么?勸她的那些車轱轆話說的還少嗎?當年她非要以死相逼,如今更是置自己的性命于不顧,服了那藥有了身孕,油盡燈枯的結果早已料到,又何必多說!
儲老的聲音低沉而又沙啞,目光從長子的臉上落下,又瞥向那幅泛黃的畫卷。
“當初為了你娘和你妹妹,我不得不站在先帝的陣營里,如今的皇上政見與先帝相左又如何,骨子里他們都是父子一脈,都是那樣的無情冷血,你妹妹喜歡誰不好偏偏喜歡這么一個注定薄情的男人,一切都是命啊……”
儲大眼里的水光一閃而逝,但對妹妹的維護之心還是讓他開口反駁了老邁的父親。
“沫兒如今再有月余,腹中的孩子就能足月了。老二老三的人應該就快回來了,一定會有好消息的,兒子們不信命,也不服命。望爹振作些,不要失了斗志。”
“斗?和誰斗?這天下是楊家的天下,不是我們儲家的!喬家當年也風光的很,如今呢?喬太后不也只能在慈寧宮里吃齋念佛么,你難道想讓你妹妹也像喬太后一般?”
儲大看著突然激動起來的父親,不屑的冷哼一聲,轉過身朝向窗外。
“爹難道忘了,這天下他楊家只占了一半!
“你什么意思?”
“爹以為淮王府這些年真的就如表面上那般沉寂?”
“你住口!”
儲老拍了一巴掌桌子,疼的甩了甩手,繞過桌案將儲大轉過身來面對著自己,壓低了嗓子斥道。
“你這話會給儲家帶來什么樣的災禍,你知道嗎?!如今的淮王府如何跟我們儲家沒有關系,你給我記住了!
“爹這是怕宋湛記恨?記恨你當年幫著先帝一塊兒壓制淮王府?”
“宋湛一個毛頭小子我怕他?呵呵——”
儲老松弛下垂的臉皮抖了抖,話語里橫,但目中的神色是騙不了人的。
當年的事大家心知肚明,宋湛雖然還小得很,可有老淮王親自教導,誰知道都教了些什么,現在看著忠君,骨子里什么想法誰也說不準。
嘉康帝敢讓宋湛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當差,也不乏監控之意。
儲家父子不歡而散,儲大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后腳還沒進院門,兩個矮小急速的身影就撞了過來。
儲大一矮身,將兩個小娃娃抱了個滿懷,一手一個抱起來往院子里走。
“爺爺爺爺,我的糖葫蘆呢?”
“我的糖人,您說好給我買糖人的!
一男一女都穿著大紅色棉襖,臉蛋白里透紅活像年畫上的娃娃,一看就是被養的極好。
“糖葫蘆和糖人都買了,去找高叔吧,在他那兒!
儲大將孫兒孫女放下地,看著兩個孩子攜手跑出去找高叔,揚了揚唇,一扭頭就看見妻子站在自己身后,也看著兩個孩子跑走的身影。
“又跟爹吵架了?”
楊氏伸手想去給儲大揉揉眉頭,一看見自己細紋密布的手又頓了一下,儲大握住楊氏要縮回去的手放到了自己的眉上搓了兩下。
“爹還是那樣,畏首畏尾的,他不愿意插手這事,我們來就是了,總不能眼看著小妹就這么沒了。”
“五弟傳回來的消息這般嚴峻?小妹她還好吧?”
“京里傳信還要避開皇上的耳目,到大同府總得四五日,我想親自回去看一眼。”
楊氏被握著的手下意識一縮,抬頭看著出神的丈夫,楊氏抿了抿唇。
“你若回京,瞞不過上面,不如讓畢兒去吧?”
“畢兒?畢兒雖沉穩,可到底年幼便離京了,我怕他回去容易暴露行蹤,我小心些不礙事的,真被發現了也不過是思母心切回去祭拜一二,皇上不會把我如何的!
楊氏終不再勸,千言萬語化為一聲嘆息,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夫君,還有何不懂,這是打定主意要偷偷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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