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肉好吃！”三歲的衛民也跟著起哄。

    連剛剛會說話的小茉茉，也窩在二嫂懷里嘟著小嘴附和：“肉！吃肉！”

    李新國本來也沒想揭露小妹的事情，不過是警告一下，意外被三個小包子一打岔，這下好了，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幾個小包子吸引了。李新國有點兒郁悶又有點兒憋屈地抿抿嘴，不吱聲了。

    李大河抬手摸摸大孫子衛東的腦袋，笑著道：“吃肉，吃肉，等忙過這兩天，爺爺就去公社給你們割肉！”

    心里存著事兒，吃過飯，紅巖都沒敢往大哥跟前晃悠，幫著收拾完碗筷，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睡得早，卻睡得并不好，李紅巖一晚上都在做夢，夢境亂七八糟的，一會兒爹怒氣沖沖地罵她，一會兒是娘摟著她大哭，一會兒又是鄭玉書轉身走了，她怎么追都追不上……她邊哭邊追，邊追邊哭，就這么給哭醒了。

    回頭一看，窗欞上糊的窗紙都發白了。天要亮了。

    心里堵得慌，李紅巖也躺不住了，爬起來洗臉梳頭。她要去找鄭玉書，見到他，她才會放心：他還在，而且不會離開。

    大嫂韓玉玲起的最早，看見院子里洗梳的李紅巖還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咋起這么早？咋不多睡會兒？”

    李紅巖用毛巾擋著眼睛，道：“林叔要去縣里賣藥材，讓我早點兒過去。”

    南陳大隊周邊林木茂密，又有大片的濕地葦場，有不少地產藥材，每年，林廷輝都發動社員，特別是村里的老人和孩子們，挖藥草撿蟬蛻捉水蛭和地龍，收起來之后，由他簡單加工晾曬，然后統一售賣。

    公社的收購站也有藥材收購項目，但林廷輝覺得縣里的藥材公司收購價更合理，因為懂藥材，對他精心整理加工的藥材也比較認可，另外，與藥材公司的人多打交道混熟了，還能替社員們多領一些藥片、針劑來，也算是一舉兩得。

    早飯沒吃，李紅巖將大嫂塞給她的兩個餅子裝在書包里，就腳步匆匆地往大隊部那邊趕。

    小李家是一個小隊，隸屬于南陳大隊，大隊衛生室就在大隊部，東邊是小學，西邊就是知青點。因為條件有限，都沒有院墻，大隊部和小學的房子緊挨著，中間只種了一排楊樹。與知青點略遠些，中間隔著那條引水渠，渠溝很窄，頂部也不過四五米，平常日子，溝里的水都不深，剛到大腿那種，卻基本四季有水，很少斷流。衛生室就在大隊部最西頭三間屋子里，出門就是柳條依依的溝沿兒。

    沒有自來水，去井里或者水庫挑水，都是個力氣活兒，所以知青們都喜歡在引水溝邊洗漱。

    李紅巖匆匆趕到衛生室，天色已經大亮，太陽仿佛從村子東邊升起來，剛剛爬過屋頂和蔥郁茂盛的樹冠，紅彤彤的像一個冒油的咸鴨蛋黃。

    林廷輝要跟著村里的拖拉機去縣城，李紅巖到的時候，他已經把要賣的藥材搬到了院子里，準備裝車。看到李紅巖過來，略感意外下，也頗為欣慰：“不是說不用你早來嗎？”

    說著話，又把誰誰誰要打針、誰誰誰要抓藥等等瑣碎事交待了一遍。

    “叔，只有門口這些嗎？”一個厚實的男聲從門外傳進來，林廷輝連忙抓了手提包往外走。

    一邊道：“那你自己在家小心些，要是拿不準又不是太急的病，就等我回來……東方啊，你等等，我和你抬上去，那麻袋挺沉的，可別扭了腰……”

    “叔，不用您動手，我一個人行著呢！”陳東方一邊用力，把一麻袋藥裝到拖拉機斗子里，一邊憨憨地笑著回頭搭話，在看到林廷輝身后走出來的李紅巖后，眼睛猛地一亮后，又迅速地低下了頭。

    少女跨出房門，恰好從屋內的暗影里，走到陽光下，清晨的陽光柔和了她本就美好的線條，好看的鵝蛋臉、柔軟苗條的身段兒仿佛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芒，讓她的美好瞬間放大，恍惚中，像是從某個夢境里走出來的。

    陳東方臉頰火辣辣地燒起來，他低頭掩飾，心里還在傻傻地想：紅巖可真好看，傳說中的仙女也就這樣了吧？！

    尷尬局促只是一瞬，盡管臉頰還在發燒，陳東方也很快抬起頭。他不舍得、不由自主地想要再看看漂亮的姑娘，哪怕只看一眼呢！

    “紅巖也早來了？”努力鎮定著和姑娘打招呼，陳東方的嘴巴情不自禁地咧開，露出一口白的發光的牙齒。

    李紅巖一出來，就下意識地往旁邊的溝渠邊看過去，恰好看到鄭玉書端著臉盆從知青點走出來，白色的襯衫青色的長褲，襯衫下擺扎在褲子里，扣子系得板板正正的，不像村里那些小伙子，即便穿件襯衣，也愛不系扣子，撇著懷，套一些大紅或寶藍的背心兒。

    遙遙地，鄭玉書也看過來，與李紅巖的目光相遇，目光一亮，隨即翹起嘴角綻開一個溫柔的笑。

    李紅巖心頭一跳，迅速地轉回頭，躲開那道深沉卻熾熱的目光，心里慌亂著，隱約聽到陳東方和她打招呼，連忙應付道：“啊，陳二哥也早啊！”陳東方和她二哥李新社是同學好友，李紅巖與他也比較熟悉。

    陳東方因為關注著，所以把李紅巖的表情清楚地看在了眼中，順著她的動作看過去，就看到了溝渠對岸的鄭玉書。

    雖然也下田勞作，鄭玉書的皮膚卻比村里大多數人都白一些，濃黑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額頭的發絲略帶著一點點自然的弧度，越發顯得文質彬彬，氣質不俗。

    即便是陳東方也不得不承認，鄭玉書的容貌氣質都是出眾的，下鄉三年了，卻仍舊帶著濃郁的書卷氣，眉眼清秀，舉止矜持，不像有些知青，在農村生活久了，頭不梳臉不洗，衣服皺巴巴，擼著袖子挽著褲腿兒撇著懷……一行一動糙的，甚至還不如村里人講究了。

    他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斂，隨即笑問：“今日去地區里拉肥料……紅巖要捎什么東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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