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紅巖話不多，但趙楊的問題，她還是做了簡短的回答。好在，薛主任的辦公室隔得并不遠，趙楊也就問了兩三個問題，就到了。

    聽趙楊的安排，李紅巖在門外等著。

    公社大院里都是一排一排的磚瓦結構平房，一排辦公室正對著大門口，有人進進出出的，李紅巖覺得站在門口挺傻的，就走到院子里花池邊，一邊賞花一邊等待。

    她剛在花池邊站定，有兩個年輕姑娘從大門里走進來，其中一個梳著長麻花辮的姑娘，一眼看見李紅巖就叫起來：“李紅巖，你怎么在這兒？”

    “靳小玲？”李紅巖抬頭見是自己初中時的同班同學，自然高興，走過去說話：“我還想著待會兒去供銷社找你呢，沒想到先在這里見到你了。怎么樣，你現在挺好的吧？”

    靳小玲也高興拉著李紅巖的手，上下左右仔細打量一番，道：“我挺好的。你呢，畢業后回生產隊干啥？看著倒是一點兒沒曬黑啊！”

    在學校的時候，李紅巖就是最漂亮的。畢業之后，她回家務農，靳小玲還想著對方會像村里那些姑娘一樣，曬得皮膚黝黑、頭發發黃干枯，一年多過去了，沒想到李紅巖不但沒有變丑，反而出落的更漂亮了。特別是她脖子上微的紗巾，又漂亮又時髦，簡直要閃瞎了她的眼。

    “還能干啥，干活掙工分唄。這么大了，總得掙工分養活自己啊。”見到老同學，李紅巖很高興，臉上的笑容比之前面對趙楊的時候燦爛了不少，簡單回答了靳小玲的問題，隨即問，“你畢業后見沒見咱們同學，她們怎么樣了？”

    在學校的時候，可能有這樣那樣的矛盾，等離開學校，如蒲公英的種子飄向四方，才會思念當初在一起的美好時光。哪怕是小任性、小淘氣、小調皮，也在時光的粉飾下，變得可愛起來。

    “還行吧，基本都回生產隊種地了，一個個曬得黝黑油亮，頭上身上一層土，簡直像蒙了土的煤球兒。你不知道，我看見他們的樣子，就一直擔心你……”靳小玲說著話又看了李紅巖一眼，那么多同學，怎么就李紅巖沒被曬黑呢？她低頭一看，李紅巖的手不但也沒被曬黑，甚至，比她的手還白嫩細膩一些。

    這哪里是種地的手？李紅巖在撒謊吧？她心生懷疑，想問還沒來得及，和她一起過來的劉珠珠在旁邊等得沉不住氣了。

    她直愣愣地盯著李紅巖的紗巾，問：“你的紗巾從哪里買的？我前天剛去了縣城，縣城百貨大樓里賣的紗巾要四塊錢一條，還只有牡丹和梅花兩個花色，都不如你這條洋氣。”

    李紅巖心中咯噔一聲，暗叫一聲糟糕，她把紗巾帶出來，就想著過了明路，回家就說在公社供銷社買的。可聽了劉珠珠的話，再看靳小玲的表情，就知道縣百貨大樓都沒有，公社供銷社更不會有。那么，她這條紗巾的來歷就有些說不清了。

    匆忙間，李紅巖只能含混道：“我們村的知青幫忙給捎的。”

    這句話一點兒不假，靳小玲和劉珠珠一聽就信了。

    知青啊，好像都是大城市里來的，據說不但有南市、青市的，還有建寧和海市的，那樣一等一的大城市買的東西，果然又漂亮又洋氣，質量看著也比縣百貨公司的好很多。

    劉珠珠立刻道：“那我也去找知青買。”

    李紅巖笑笑，然后看向靳小玲，心道這個女的是誰啊，怎么這么說話吶！

    靳小玲這才想起來替李紅巖介紹：“這是我初中同學李紅巖，南陳大隊的。這是公社郵電所上班的劉珠珠，對了，珠珠的姐姐就是咱們公社的劉主任。”

    “原來是劉主任的妹妹。”李紅巖主動笑著招呼。

    趙楊辦完事兒出來，看見劉珠珠也走過來笑著打招呼：“珠珠來了，找劉主任嗎？劉主任就在辦公室呢。”趙楊先喝劉珠珠打了招呼，然后就將目光轉到李紅巖身上，并且揮了揮手中折疊的紙張，笑道：“搞定了。”

    “讓你受累了。”李紅巖自然要客套一下。

    趙楊臉上的笑容又大了一些，聲音也不自覺地放柔了：“和我不用這么客氣。”

    “趙楊，你們怎么認識的？”劉珠珠這時走了兩步，站到趙楊和李紅巖之間，左看看右看看，一臉審視。

    李紅巖聽她語氣急促尖利，連忙回答：“我們也是……”剛認識。

    “珠珠怎么還在這兒，你不趕緊去，劉主任一會兒還要去開會呢！”趙楊的目光轉向劉珠珠，臉上的笑收斂了許多，說的話也帶著些許不耐煩的意思，就差直接攆人了。

    劉珠珠的臉一下子脹紅了，看著趙楊一臉的委屈勁兒，連眼圈兒都紅了：“你就這么不想見我？”

    唉呀媽呀，這是什么愛恨情仇戲碼？

    李紅巖被驚著了，一看這兩個人之間就有故事啊，可她一點兒不想摻乎進去，于是，拉了拉靳小玲的手，兩個人走開幾步，遠離戰場，低聲道：“我和我大哥一起來的，待會兒要是有時間，我就去供銷社……”

    靳小玲回頭看了一眼對峙的兩個人，也低聲道：“我今天正好休班，待會兒我陪你去。對了，前些日子來了一批處理布，有點兒殘次，顏色也不太好看，但是不要布票，一到貨就被我們同事給搶光了。我也搶了幾匹，親戚們分完還剩了點兒，你要不要，要的話，勻給你點兒，不多，做褂子做褲是不夠，給孩子們做件衣服、做雙鞋啥的還行。”

    “要啊，當然要！”李紅巖半點兒沒猶豫就一口應下。“我正為我娘給的幾張布票發愁吶，你說就那幾尺布，也就剛夠給一個孩子做身衣服的，我倆侄子一個小侄女，給誰不給誰啊？你可真是我的及時雨，救我于危難之中啦！”

    靳小玲嘻嘻笑著：“這就及時雨啦？那我要是說，還有處理的解放鞋，你是不是該叫我救苦救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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