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秀蓮這話音兒未落地,王秋萍就霍地沖出來,直愣愣地瞪著一臉尷尬的王月娥,怒氣沖沖道:“咋地,他們家還不愿意?”
“那啥,他們家嬸子也沒說不愿意,就說閨女還小……”王月娥看王秋萍這臉色太猙獰,嚇得實話都不敢說了,努力想要說得委婉些。
胡秀蓮卻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在旁邊吹風撥火地道:“噯喲,這是還指望鄭知青……還是覺得自己能考上大學,看不起陳家,看不起咱家東方吶?”
“哎,你別這么說,人家也沒有看不起……”王月娥可不想事態(tài)擴大,連忙出聲制止胡秀蓮的挑撥。
胡秀蓮嘴皮子可利落了,根本不給她機會,挑起一雙三角眼靜,厲聲道:“沒看不起?沒看不起她咋不同意啊?還說小,閨女都給人家談戀愛搞對象了,還說小?要是不小,那是不是直接把孩子抱出來了……”
“你快別胡說……”王月娥聽不下去了,冷聲呵斥胡秀蓮。
卻沒防備一言未發(fā)的王秋萍突然蹬蹬蹬沖了出去:“李家這是要扎窩子啊,沒這么惡心人的,我去找他!”
“哎,秋萍嬸子,你可別……”王月娥簡直頭發(fā)都要豎起來了,連忙轉身去追,卻被胡秀蓮一把捉住胳膊。
“我說,你咋這么不會看事兒呢!那老李家看不起老陳家,一點兒面子情也不講,也不看看自己個兒自家閨女,上趕著跟人家知青搞對象談戀愛,瘋瘋癲癲不知檢點的,誰知道鉆沒鉆草垛、高粱地的,肚子里揣沒揣上都難說了……矮油,這還真是癩蛤蟆上腳面子,不咬人膈應死人啊!我呸呸呸……”
“哎,我說你這人……撒手!撒開手!”王月娥本就看不上胡秀蓮,聽她這么胡說八大,更是沒法聽,努力一掙,脫了身就走,急急慌慌地去追王秋萍了。
陳家和李家都是大族,一個有大隊長,一個是五隊的小隊長,自成一體,她婆家姓張,在南陳大隊是小姓,只有老哥倆,老小不到二十口人,陳家李家可都得罪不起啊!
一邊跑,王月娥氣的連抽了自己幾個嘴巴,讓你愛招攬事兒,這下好了,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去了。一得罪就是兩家人,他們一家人以后可咋在大隊里待啊!
被胡秀蓮一拉扯,王秋萍早就跑遠了,王月娥出來直接沒看見人影兒,少不得又墻根下曬太陽的老頭子們打問打問,又耽誤了些時間,等她好不容易追到大隊部,一問,會計王盛林就說王秋萍扎了一頭,聽說大隊長去開會了,扭頭就走了。至于去了哪里,王盛林也不知道。
“這是咋了,一個兩個心急火燎的……”王盛林還想打問事兒呢,可王月娥根本沒心思理他,扭頭又跑了,王盛林搖著頭嘀咕,“大隊長家媳婦兒剛才還問了一句李大河……難道,這里邊還有李大河的事兒?東方那孩子的心思大家伙兒都知道,可李家的紅巖考大學了呀,公社都來通知了……不可能!這事兒明眼人都知道,已經(jīng)沒可能了啊!”
王月娥跑的太快,沒聽到王盛林后邊嘀咕的一堆話。她出了大隊部,兩眼茫茫也沒招兒了,只能壯著膽子再往小李家去,想看看王秋萍是不是真的找到老李家門上去了。
只是,她走到李家屋后,遇上了離家的衛(wèi)東衛(wèi)民和一群皮猴子在場院里玩兒呢,她趕緊上前打聽,皮猴子們都說沒看見王秋萍過來,王月娥終于松了口氣,瞥了一眼李家的后墻,扭身走了。
只要王秋萍沒真的上門,她也不去找不自在了,還是先回家歇歇……哎喲,你說說她這忙乎了小半天,兩條腿都跑得快抽筋了,結果,一點兒好沒落不說,還成了風箱里的老鼠,兩頭受氣。你說說,找誰說理去!
王秋萍聽會計王盛林一說,才想起當家的早上交代過,要去趟縣里。
從大隊部出來,她就奔著南渠過去,小李家五小隊捉完魚之后,就天天清渠挖溝,李大河作為小隊長,指定也在工地上呢。
她從中間貼著葦塘走過去,一片一片的蘆葦枯黃了,白色的蘆花隨風擺動,遠看就像白色的波浪,人不用走到里邊去,即便是邊角的蘆葦叢,也能把人遮掩住大半,讓王秋萍成功地避開了追上來的王月娥,
穿過蘆葦塘,就是南渠,有幾個青壯男人看見王秋萍突然跑出來,意外之下也沒多想,還笑嘻嘻地打招呼開玩笑呢,王秋萍誰也不看,誰也不理,直沖沖地奔著拿著鎬頭刨土的李大河過去。
她這副樣子實在是異常,自然引起了眾人的注意,眾人紛紛停下手中的活計,拎著鎬頭、提著鐵鍬,追著王秋萍上去……村里有個不成文的習慣,一般吵嘴打架,都是男人找男人、女人找女人,這老娘們兒怒氣沖沖奔著老漢兒去的,還真是少見呢!
王秋萍被怒氣裹了腦子,氣沖沖地走得特別快,等那些人停下活跟上來,王秋萍已經(jīng)到了李大河跟前,一手掐腰一手指點著李大河的鼻子尖嚷嚷上了:“……李大河,虧得我們當家的敬你重你,我也覺得你們家還算老實人,誰成想,你們家太不地道,自家閨女不好好看緊了,跟這個搞對象,跟那個談戀愛的,還勾搭我家小子,這是打算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吧?你咋那么大臉?我顧忌兩家關系上門提親,你們倒好,還不愿意!嗐,當自個兒閨女是珍珠黃金寶貝疙瘩啊,不過是被人撇了的,呸,你們不愿意,我們還不稀罕吶!”
像機關槍一樣,突突突一陣子,王秋萍覺得怒氣散了不少。再看李大河氣得臉色發(fā)青,雙手緊緊攥著鐵锨桿子,雙眼冒火地瞪著她……在另一邊干活的李家老大也聞訊趕了過來,人高馬大,身材魁梧……
王秋萍罵出了氣,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不妙,小李家人心齊,想著跟上來看熱鬧的青壯勞力,聽她這一通搶白、辱罵也變了臉,一個個橫眉立目地瞪著她,好像要撲上來將她痛打一頓似的。
“啊,你們還想打人啊?還是想殺人滅口啊……自己做了不要臉的事兒,敢做還不敢讓人說了……”王秋萍強撐著一口氣繼續(xù)罵著,腳底下卻抹了油,趁著圍觀的人還沒合攏的功夫,退出人群,扭身一溜小跑地離開了小李家工地,離開了南渠,直接跑回家去了。
李大河氣得臉色發(fā)青,繼而又開始發(fā)白,隱隱顯出一抹金色來。
幾個離得近的老兄弟、大侄子,紛紛上前來照應,李紅巖二叔李大山第一時間上前,抬手拍著哥哥的后背,替他順著氣,一邊勸道:“大哥,那娘們兒向來不著調,咱們大老爺們兒的,可不惜的和她個娘們兒計較。有啥事兒,等大隊長回來,咱們找大隊長說道說道去,讓他給咱們個說法……”
李大河氣得手腳冰涼、發(fā)抖,眼前也一陣陣發(fā)黑,眼看要支撐不下去了,李新國快步走過來,伸手扶住自家老爹,“爹,爹,你咋啦?”
李大山和另外兩個老頭子連忙止住李新國吵嚷,只讓他趕緊背起李大河送回去。氣倒了,用姜、蒜、蔥根等四五樣,洗干凈煮水灌下去,氣發(fā)散開了,人自然也就好了。
李新國也覺得叔叔伯伯們說的在理,連忙蹲下,讓人幫著把李大河扶到他背上,由李新國邁開長腿,一步比人家兩步也不差什么,刷刷地,很快回到村中,回了自己家。
一看著掌柜的被兒子背回來,趙春芝先嚇壞了,這出去干活干活兒,咋就給背回來了?
“老大,你爹這是咋了?”趙春芝又害怕又著急,迎頭先問上了。
“娘,我爹沒事兒,就是氣急攻心了……先把我爹放下,我已經(jīng)讓人去請廷輝叔了。”李新國一邊說,一邊往屋里走。
韓玉玲懷著孕,身子笨重,這會兒倒是老二家的動作敏捷,三兩步進了婆婆的屋,扒拉下一床褥子放好一個枕頭,恰好李新國也把老爹背進屋里來了,有跟著來的青壯上前幫忙,把李大河放在炕上躺好。
趙春芝也回過神來了,趕著上炕,替當家的脫了鞋,又拉被子給蓋上。
一同跟過來的,大都留在了院子里,二叔李大山站里屋門口,給炕上的嫂子和大侄子提醒:“給大哥掐掐鼻窩兒和虎口。”
鼻窩兒就是人中,虎口則是合谷,都是人體比較常用的穴位,能夠刺激人清醒的。
趙春芝就上前掐鼻窩兒,李新國則抓起老爹的手,用力在虎口位置掐下去……
“呼……”李大河幽幽地吐出一口氣來,人也有了反應。
“爹!”
“當家的!”
趙春芝和李新國娘倆一起喊。
李大河的眼皮子抖了抖,終于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目光昏暗地轉了轉,又閉了閉眼睛,重新張開,眼珠子就有了亮光,再看過來,先是看到了孩子娘,又看到了大兒子,娘倆都是一臉的焦慮擔憂,齊齊地看著他。
“咳,咳,咳……我沒事兒……”李大河咳了幾聲,含混地吐出幾個字來。
“哎唷,當家的,你可嚇死我唻……”趙春芝確定當家的醒了,一陣酸澀難受從心底拱上來,直沖進眼窩子里,那眼淚就撲簌簌落了下來。
“別哭,我沒事兒……咳咳咳……”李大河抬起手想寬慰寬慰妻子,手臂抬了抬,卻沒能抬高……之前的昏迷,仿佛抽光了他渾身的力氣,這會兒渾身酸軟,手腳無力,簡直成了廢人,一著急,又咳嗽起來。
趙春芝連忙上前替當家的順氣,李新國也接過妻子倒的一碗水,和老爹商量:“爹,我扶著你喝口水?”
正慌亂著,門外一陣騷動,二叔李大山快步迎了出去:“廷輝哥,讓你受累了。”
林廷輝來了。
李新國連忙從炕沿上跳下來,快步迎了出去,接著林廷輝進了里屋。
李大河就是氣狠了,一下子厥過去了,叫醒了,慢慢養(yǎng)著就好。只是,以后不能再生氣動怒了。
林廷輝給李大河下了針,又在耳垂和指尖放了放淤血,李大河臉上的青紫之色漸漸褪去,臉色好看了許多。
緩過勁兒來,知道打發(fā)李新國謝過大家伙兒,讓大家伙兒回家吃晌飯,下晌還得去挖河渠呢。
眾人散去,連兩個兒媳婦都被趙春芝打發(fā)去,炒兩個菜,留林廷輝吃飯。只剩下趙春芝李新國母子和李大山,和林廷輝一起出來,到堂屋里說起李大河發(fā)病的前后因由。
事情發(fā)生的時候,李新國離得遠,并不太清楚,倒是李大山隔得不遠,加之王秋萍嗓門不小,聽了個大概。可王秋萍氣怒之下口不擇言,話說的難聽,又涉及侄女的名聲,李大山也沒法細說,只大略說是王秋萍過去找事兒,當眾打臉,這才讓一貫好面子的李大河氣怒交加,血氣攻心而昏迷。
“這,這也太欺負人啦!不行,我得去找她說道說道……”趙春芝聽明白,是王秋萍,因為提親不成,罵到當家的臉上不說,還辱及閨女的名聲,當時就怒了,擰身就要往外沖,卻被大兒子一把抱住。
李新國抱著老娘,連聲勸著:“娘,這事兒涉及妹妹,不宜聲張啊。你別著急,但凡是事兒都有個道理可講,等我爹好一些,我去陳家把理講明白了,讓他們給爹給你登門賠情道歉……”
趙春芝被兒子攔住這一勸,也鎮(zhèn)定下來,認知到自家閨女的名聲要緊,不能被王秋萍那個瘋老婆給帶偏了,也跟著鬧起來,最受傷的還是女兒的名聲。真要鬧得嚴重了,別說眼下考學的事兒,就是以后找婆家都會受很大影響。
怒氣消下去,悲憤之情卻油然而生,趙春芝被大兒子扶著在凳子上坐了,捂著臉,壓抑著聲音就哭開了。
林廷輝畢竟是外人,不好多說什么。正好紅巖二嬸、李大山家的趕了過來,不用李大山吩咐,就上前勸說趙春芝,又半扶半抱地把趙春芝帶進西里間,也就是李紅巖住的屋子。
到了這邊,隔著李大河遠了,李大山家的反而不勸了,任趙春芝撲在鋪蓋卷兒上哭了個痛快。這人生氣會覺得憋氣胸悶,哭出來,往往就會舒暢許多。
林廷輝進去看李大山,見他扛不住又昏昏睡著了,也不驚動他,只輕手輕腳地起了針,收拾收拾醫(yī)藥箱,退出來,向李新國告辭。
李新國連連說做好飯了,還加了菜,林廷輝也沒留飯,叮囑好好看著李大河,讓他好好睡,養(yǎng)上幾天,也就好了。
趙春芝已經(jīng)止了哭,收了淚,聽到林廷輝告辭,連忙出來挽留,也沒能讓林廷輝留下。
眼看著,李大河救回來,趙春芝的情緒也平穩(wěn)了許多,李大山和妻子也告辭回了家。
李家就剩下趙春芝和大兒子、兩個兒媳帶著孫子孫女們,擺上飯來,趙春芝見只有一個咸菜,一個水煮白菜,就問:“讓你們炒的雞蛋和咸肉呢?”
江艾蘭立刻轉向大嫂韓玉玲,韓玉玲倒是鎮(zhèn)定,道:“咱們做了菜,我就做主沒端上來,在鍋里扣著呢,等會兒爹醒了,給爹吃吧。”
這會兒條件有限,不管什么病,也沒人叮囑低脂低糖啥啥的,能有個炒雞蛋、蒸咸肉,那可是難得的好東西,年輕體壯、身體健朗的人舍不得吃,自然是給家里的老小和病人,補充營養(yǎng)。
趙春芝看了看孫子孫女,吩咐道:“你爹也吃不了多少,拿碗撥一點留著就行,其他的端上來,讓孩子們也改善一回。”
韓玉玲自然答應著,江艾蘭卻沒讓她動彈,自己起身往廚房里,片刻端了一盤子菜來,一半是焦黃的炒雞蛋,一半是醬黑色的腌咸肉,蒸熟了,切成薄薄的片,看著半盤子,其實切的薄,一共沒幾片肉。
這邊李家默默吃飯,郵電所那邊,李紅巖根本不知道家里亂成了一團,她和鄭玉書戀愛的事也被宣之與眾,還把老爹給氣倒了。
眼見著陳金昌和陳東方進門,李紅巖控制不住委屈,落了一回淚。
那邊陳金昌和單長勇溝通的功夫,陳東方和田玉芬勸說著,李紅巖也不哭了,擦了淚,把僅剩的那封信拿了出來,折了折,把其中一段字舉到單長勇面前給他看。
“單所長,你看,我丟失的兩封信,其中兩封是部隊發(fā)出的信件,私自拆開損毀部隊相關信件,是不是可以算作是特務罪了?這要是我去告狀,不會沒有人受理吧?”
鄭玉書早就察覺到信件有問題,就托朋友把他的信件從部隊里發(fā)了出來,蓋了有部隊番號的郵戳,這種信件,就算是部隊相關了,保護上也比普通信件要嚴密許多。李紅巖說的‘私自拆開、損毀部隊信件,都可能被定為泄密罪,或者特務罪’這些,也都是鄭玉書在信中教她的,她算是現(xiàn)學現(xiàn)賣,卻也把單長勇和幾個郵電所職工給唬住了。
之所以,李紅巖的話能唬住人,也與時代背景有關。畢竟剛結束了大運動,人人還對那個瘋狂的歲月心有余悸,一旦有人上綱上線,就有很多人會害怕,退讓……實在是嚇怕了。
單長勇臉色有些發(fā)白,一邊心有惴惴,一邊在心里恨得直罵,個沒腦子的蠢貨想作死,別拉著他們一起受牽連啊。這要是李紅巖真的去告狀,認真追究起來,他作為領導,至少一個失察是推不掉的。若是被人利用了,愣是往他身上歪,畢竟劉珠珠損毀信件的直接證據(jù)沒有,能查到的就是信件丟失,至于誰干的?真進去了,還不是說是誰就是誰啊。
“那個,這位年輕的女同志,你別生氣。來,來,陳大隊長,大家先喝口水,咱們慢慢商量。”單長勇強撐起一臉笑,招呼著陳金昌坐了,沏了茶,倒在茶碗子里,一一送到幾人面前,一邊努力緩和著氣氛,“這件事,我們已經(jīng)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我們一定嚴肅處理,絕不姑息。”
從李紅巖拿出信來,說是部隊里來的信,陳金昌就放了心了,這會兒,就安安穩(wěn)穩(wěn)坐著,端著茶喝茶。廖江川、田玉芬都站在李紅巖身后后邊,也不插話,看著她自己發(fā)揮。人多鬧哄哄的,誰也沒注意,陳東方得了陳金昌的眼色,悄悄地退出郵電所,不知去了哪里。
李紅巖也不喝茶,也不說話,就靜靜地看著單長勇,一副不讓我滿意就不罷休的樣子。
單長勇咬咬牙道:“這種禍亂郵電隊伍的害群之馬,我們是不能留了,我上報領導后,立刻將其辭退回家。另外,我們還會對蒙受損失的小同志做出一定的補償,小同志可以考慮考慮,是接受物資補償還是其他的補償。物資補償,我們可以給小同志免費發(fā)一些郵票、信封,讓小同志能夠免費郵寄信件。若是其他補償,小同志考慮考慮,回家商量商量也行,這個不急的……陳大隊長,你看呢?”
單長勇一旦下定決心,這話就說的越來越溜,向李紅巖許下種種好處的同時,也在心里盤算,清退劉珠珠是勢在必行,但也算為了劉珠珠好,好歹他也算安撫住人家事主不再告狀了,至于所需的費用,當然由劉家來出了,正好還能多賣一些郵票信封啥的。
單長勇自覺許下了重重好處,但是李紅巖還是不太滿意。劉珠珠私自拆毀信件,僅僅辭退回家就能補償嗎?這要是兩次陰錯陽差地拿了一個包裹和這封掛號信回去,她的高考可能都給耽誤了。另外,劉珠珠明顯是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更完全沒有悔改的意思,這樣的人輕易放過,以后會做出什么事來,誰知道啊?這人的腦回路太過清奇,正常人根本想象不出她會做什么啊!
陳金昌聽著單長勇說的這些,心里知道,大概也就這些了,再要求其他的,恐怕不太現(xiàn)實了。再說,他也知道,僅僅是損毀幾封信,哪怕有兩封是部隊的信,只要劉家找人托關系,也能把劉珠珠保下來,不會被問罪的。但真咬死了告發(fā)劉珠珠,那劉副主任和李家可就結了仇了,在人家手底下當小老百姓,好不一定感覺出來,但人家公社副主任,真要下手修理你個小老百姓,李家就肯定要吃虧了。
“呵呵,單所長客氣了,我充其量算是個給社員們跑腿兒的,不能看著自家侄女讓人欺負,但也代替不了她爹娘,不能替她拿主意做主的。”陳金昌這話一是表明自己的身份、立場,不能這么簡單松口答應。二來也是提醒單長勇,犯錯誤的可是劉副主任的妹妹,他別看是郵電所的所長,也受人家劉副主任領導呢,他真能做得了劉家的主?
別這會兒說的好聽,見了劉副主任,就慫球了,說的話什么都不算數(shù),那和放……沒說有啥區(qū)別?
廖江川這時也出聲幫襯道:“陳隊長想的周到,紅巖要回家問一問爹娘的意思,單所長也受累,該申請申請,該匯報匯報,拿個準信兒出來……”
廖江川對李新國的印象很不錯,知道那是個表面憨厚實誠,其實心里有數(shù)的,把這件事交給他處置,相信他會處理得很妥帖,既能讓劉珠珠接受懲罰,又能維持著最后一抹面子,不至于真的撕破臉。
單長勇也趁機道:“是啊,是啊,這位小同志說的對,這件事不是小事,還是回家商量商量,陳隊長放心,這件事我一定會給小李同志一個滿意的說法。”
“呵呵,這事兒我沒什么放心不放心的……”陳金昌笑呵呵地打太極,話沒說完,郵電所門被推開,兩個穿著白上衣藍褲子的公安人員走了進來。
“哎喲,程所長來了。小田。”陳金昌立刻起身迎上去,和派出所所長程立群和民警田海濱握手寒暄。
單長勇完全想不到派出所的人會來,愣了一下,也急忙迎上去,然后,看到了程立群和田海濱身后的陳東方……原來,是人家去請了派出所的人過來,太明顯了,傻子也不會弄錯。
他還握著程立群的手,卻轉臉看向陳金昌,一臉的不高興:“陳隊長,你這樣……沒必要吧?”
陳金昌打著哈哈,道:“呵呵,單所長想說什么,還請直接說,你知道我沒念啥書,就是個大老粗,你這么說一半含一半的,我聽不懂啊!”
單長勇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卻不得不強自冷靜道:“那個,我也沒別的意思,我就是想說,大冷的天的,咱們這點兒小事兒都商量的差不多了,還有什么商量著也能解決了,何必讓程所長他們挨凍受累的跑一趟。”
不用陳金昌再說話,程立群肅著臉道:“單所長不用這么客氣,為人民服務是我們應該做的,不敢說受累。”
單長勇挨了個連環(huán)接力懟,懟的啞口無言,差點兒背過氣去。
臉頰上的肉抖了又抖,好不容易才緩過勁兒來,僵著臉道:“程所長覺悟就是高……”
陳金昌沒讓他多廢話,直接開口道:“既然程所長過來了,也是大家伙兒都信得過的,咱們就把今天的事和程所長說一遍,眼下僅存的,還沒被銷毀的記錄也讓程所長、田民警過過目,咱們也不說告訟了,只讓他們二位給彼此做個證見,別過了今天,再有人說話不算話,不承認今天說下的。”
到了這時候,當著程立群和田海濱的面兒,單長勇也沒法子反對了,只能委委屈屈和小媳婦一樣兒,喪著一張臉,安排人把信件收發(fā)記錄什么什么的都拿上來,給派出所的兩個人過目。
田海濱顯然是有備而來,立刻拿出一個記錄本來,將一項項資料都做了登記,然后,由誰提供的資料,就讓誰簽字按了手印。這樣子,誰丟了找誰要就好了,就不怕資料出什么問題了。
到了李紅巖這邊出示資料、證據(jù),程立群抬眼仔細看了看眼前的小姑娘,他干這一行時間長了,目光格外瘆人,看得李紅巖脊背都有些發(fā)冷了,這才轉開目光。
將資料交給田海濱登記,程立群的目光又斜了自家侄子一眼,嘴角輕輕撇了一下,轉身出去,往隔壁辦公室見另一個當事人劉珠珠去了。
他心里想,小姑娘是不錯,長的挺水靈,眼神也干凈,難怪東方那個傻小子上了心。
他倒不咋在乎那個已經(jīng)回了城的知青,那位是蘇省的,隔著兩千多里地呢,不用擔心什么,成不了!
他想的是,小姑娘考學,以后最起碼也得留在地區(qū)里工作,自家侄子在家里種地,心里再惦記,也巴結不上人家閨女……他退伍十四五年了,還從沒向當年的老戰(zhàn)友老領導開過口,要不就去試試,也不指望太好了,能先把臭小子弄進城當個工人也成。臭小子就是讓時局給耽誤了,腦子機靈得很,學什么也學得快,進城當個工人,好好下下功夫練一手好技術,從縣城調進地區(qū)里也不愁。到時候,哪怕人家閨女大學畢業(yè),傻小子也還能爭取一番。
當年姑媽和陳家可沒少幫襯他們家,為了這個臭小子,賣點兒人情、臉面,也值得。
程立群出面,劉珠珠根本沒有胡攪蠻纏的機會,不多會兒,就一五一十地交待了她是如何私拆損毀信件,還交待了她拆了好幾個知青的包裹,把城里寄來的物資竊為己有……
程立群看著羅列下來的信件、包裹,還有包裹中被她留下來自用的東西,丟掉的燒掉毀掉的東西……嘴角勾起一點點冷笑。
這女人不是珠子,是豬吧?根本沒有腦子的好嘛!
不追究她私拆損毀信件的罪過,就僅僅幾個包裹,物品價值就有大幾百了,已經(jīng)算得上竊取公私財物,數(shù)額巨大了……這完全可以判她個盜竊罪,足夠從重處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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