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湯懸浮在這一片黑暗的海水之上，如若無邊的黑暗中唯一一點星光。

    底下的海水雖然平靜，但湯湯卻能隱隱感受到平靜的海波下蘊含著的洶涌澎湃的力量，如同一團暗暗燃燒的烈焰。只需要一個破開的點，這股力量就能夠如山崩地裂般爆炸出來。

    她落身于海面之上，用手指輕輕撥開海水，而就在她的指尖碰觸到海水的那一刻，仿佛有一個力量瞬間從海水中連接到了她的五臟六腑。

    那股曾經(jīng)幫助湯湯破鏡的力量，順著她的指尖而上，瞬間充盈她的全身，在她身體里爆發(fā)出來。

    湯湯睜開眼，周身開始泛起黑色的霧氣，身上那股強大的靈壓在遇到這股霧氣后，仿佛是心神相通一般，竟然停頓了一下。

    這靈壓沒有繼續(xù)下死手，而是收了那強大到嚇人的威勢，緩緩鉆回書冊里。

    但隨著湯湯體內(nèi)的黑色霧氣涌出，那原本保護著湯湯的赤紅色結界卻是如遇大敵，原本就已經(jīng)瀕臨破碎的結界，再也沒有抵抗住，瞬間消失在了湯湯的身上，隱藏回了印記里。

    湯湯摸了摸后脖頸，并沒有明白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她往四周望了望，卻也沒有發(fā)現(xiàn)莫言安的身影。

    剛剛不是還在嗎？怎么不見了。但湯湯沒有太過考慮莫言安，而是把目光落回那本書冊。

    眼前那本冊子還在翻動著，文字卻開始變得溫和起來，湯湯用手按住一頁，原本強悍無法控制的書本，竟然安安靜靜地停了下來，任由湯湯將它停在了這一頁。

    書頁上的文字，也就這樣慢慢顯現(xiàn)了出來。

    禺淵的日子變得很安靜，很安靜，我每天都在想，禺淵以前就是這樣的嗎？如此安靜，讓人窒息。

    我不想和任何人交流，耳邊唯一愿意聽到的故事，只有關于那個女人的。

    我聽說她創(chuàng)立了國度，我聽說她把控了朝野，我聽說她的光輝甚至壓過了當朝的皇帝。

    但我也聽說她放棄了一切，滿世界去做一些不可能完成的事情，除了天地間唯一兩處不可至之地以外。她去到所有的地方，做過了所有荒唐的事情，直到這個世界上面再也不存在她做不到的事情。

    我聽說她瘋了，但沒有人敢說她瘋。

    我找到她的那天，是在京都的一處院子里。與其說我找到的是她，還不如說是她們。

    這個女人，竟然把自己一分為二，一個如當初的她那樣高貴美麗，如若天仙下凡。她把所有快樂的記憶留給這一半自己，讓她全然不記得所有的痛苦與哀愁。夜幕將至，她便尋歡作樂不得終日。

    而另一個則是枯坐在樓中的老人，年邁蒼老薄情寡義。她把自己所有的記憶和痛苦都分給了這個老人，不留一絲歡愉。曙光之下，而那老人就會出現(xiàn)，回憶她所有的痛苦。

    這個女人瘋了，確實瘋了。她竟然做出了兩個自己，讓她們互相爭斗，日日不休。

    只有這樣，才能夠緩解她心中殺了愛人的愧疚感嗎？

    我沒有殺她，雖然當時的她已經(jīng)全然沒有與我抗衡的能力。但我卻很欣慰，我很欣慰她受到了懲罰，永生永世的懲罰。

    如同我一樣。

    我知道，如此的我和她，已經(jīng)再沒有了被救贖的可能。

    書頁翻飛，而當這本書最后一頁翻去后，藍色的書封出現(xiàn)在湯湯的眼前。

    上頭寫著五個墨字，《長恨歌》，阿讓。

    就在湯湯看到這書封的一瞬間，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

    所有的故事都在她的腦海中連成了一片，她驚愕地丟開書冊。這是的她才知道，姑姑和婆婆竟然是一個人，她們在世間擁有同樣一個尊稱，那就是一直活在人們口中的晟朝開國皇后，圣元皇后。

    而書中那個死于圣元皇后手下的阿古勒，就是那個名動天下的禺淵魔尊，夜迦。

    所有的信息在她的腦袋中如風暴一樣旋轉，她瞬間想起來自己曾經(jīng)拜師婆婆時，與婆婆所做的那個交易，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有預謀。

    包括姑姑給的這顆丹藥，讓她在此刻找到了這本長恨歌。

    她們究竟想做什么，想利用自己獲得什么？

    湯湯這才明白，原來自己大半的生活，都活在了謊言和利用之中。

    隨著這本書徹底閱讀完，湯湯整個人消失在了藏書閣五層。

    藏書閣六層的書架中，出現(xiàn)一個漩渦，湯湯從里頭走了出來，身體上裹挾著一層層絲狀的黑霧。

    這第六層的靈壓和第五層完全不是一個等級，但湯湯感到的卻只不過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壓力，與之前在五層痛苦的情況完全不一致。

    看來此前第五層恐怖的靈壓，全然是來自于那本長恨歌，而并不是藏書閣原本的力量。

    并且那股力量十分奇特，與靈力全然不同。湯湯猜測，那書中的力量就是禺淵的無量義，因此在湯湯的靈力碰觸到那無量義時，兩者立即開始消融。而只因為那本書中的無量義遠遠高于湯湯的靈力，因此湯湯最開始才會全完成了被壓制的模樣。

    直到這個力量出現(xiàn)，湯湯伸出手，那絲狀的霧氣縈繞在她手臂之上。這個黑色霧氣，應當也是無量義。但湯湯不明白，為什么自己的體內(nèi)會有無量義，自己明明沒有到過禺淵，且不是禺淵人，如何能夠使用無量義呢？

    湯湯走到六層的中心，那里有有一個長桌，長桌之上，放著二十五個冰雕。

    那冰雕還散著白色的冷氣，不過是融化了一小部分。

    二十五個冰雕沒有缺少一個，說明湯湯是第一個到達第六層的人。

    湯湯拿起了一座冰雕，只聽到一聲鐘鳴，整個人身形一晃，湯湯知道，她這是將要被送出藏書閣外了。

    而在外頭的日光將要打在湯湯身上時，她立即收去了身上黑色的霧氣，將那力量重新送回了黑色的海洋中。

    在她還沒搞清楚這無量義是怎么會出現(xiàn)在她身上時，她必須隱藏好它，避免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而就在那黑色霧氣離體的一瞬間，湯湯仿佛瞬間失去了所有的支撐，體內(nèi)發(fā)出一聲爆裂的響聲。在湯湯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時，當頭就昏倒在地，喪失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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