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慢慢流入一絲甘甜。
他瞬間清醒了不少。
白束扶他重新躺回去，連貫的動作，不禁讓她想到被人打住院的那次，他也是這樣照顧自己的。
“頭還痛嗎？”她關心道。
“有一點。”江一辰淡淡回應，然后把目光移向窗外。
外面的銀杏樹，枝椏上已是光禿禿的一片。
冬天原來已經到了。
時間真的過的很快很快。
“我去叫醫生。”
“嗯。”他的情緒穩定了一些，恢復往常的平靜。
醫生幫他做了個簡單的檢查，太過專業的術語白束也聽不懂，她站在旁邊，直白地問：
“那已經沒事了嗎？”
“休息兩個星期，差不多就可以出院了。”
“除了傷口不能碰水，還有什么要特別注意的嗎？”這個問題白束之前問過一遍，她實在不放心，再次問道。
“飲食方面要清淡，按時吃藥，注意休息。”
她聚精會神地聽著，又問了一些細節方面的事情。
江一辰躺在床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異常小心，認真詢問的樣子，某種情感不禁從眼角流露。
“謝謝醫生，我記下了。”
她點點頭，目送醫生走出病房，轉頭時，正好跟他灼熱的目光相對視。
“吃蘋果嗎？”她走到桌子旁邊，拿起削好的蘋果，柔聲問。
“分我一半。”
明明是平常的一句話，白束卻愣了愣。
她一直記得他的習慣——不愛吃蘋果，而她是蘋果酷愛者，幾乎每天一個。
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她總喜歡問他“吃蘋果嗎”，剛開始他會嚴厲拒絕，到后來慢慢變成“分我一半”。
之前她總是不愿意回想從前，現在不經意想起，卻是懷念無比。
她拿起水果刀，從正中間分開兩半，一半塞到嘴里，一半拿給他。
他剛醒，胃口還不是很好，心事重重地吃了幾口，就把蘋果放到了旁邊。
“江希呢？”他問道。
白束不知一時要怎么回答，站在原地發呆。
在忽然而來的沉默里，江一辰懷了一絲期待看她，似乎想讓她自己說出什么。
“我在醫院顧不了他，你媽媽暫時把他接到江氏別墅了，一會就會來。”
這句話信息量太大，他又是疑惑又是驚訝，問道：“我媽？”
“嗯。”白束欲言又止，“她也很喜歡江希。”
“是嗎？”他說這話時，不自覺挑了挑眉，又說道，“你一直留在這照顧我嗎？不走嗎？”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會錯意，白束聽出他言語里的一絲譏諷。
“等你出院，我想帶江希搬回你住的別墅，可以嗎？我還有件事想對你說。”她不緊不慢地說道，沒有一點遮掩。
她主動提出要搬回去，意思應該很清楚了吧。
只是病床上腦袋受了傷的人聽不懂，直接會錯意：
“你不用覺得我受傷是因為你，內疚、自責，出院以后我可以照顧我自己，你不用勉強自己來照顧我，我不希望你面對我，是這樣的心情。”他忍著傷口和心底的疼痛，再次把頭朝著窗口，不去看她。
“我這次，決定不走了，留下來，不是內疚和自責。”白束上前握住他的手，“每天我都想很多，但是我意識最清醒的時候，是看見你滿頭是血。
現在我說，江一辰，你之前對我說過的話我都記得，你要照顧我和江希，你不能食言。”
病床上的身影愣了愣，涌上心頭的卻不是喜悅，而是深深的懷疑。
他分明記起來，四年前，他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時候，她能鐵了心地揮手就走。
這次沉默的，是他。
白束抓著他的手手心冒出冷汗。
遲遲沒有得到回應的感覺，原來是這樣的……
“對了，我跟妙妙報平安，她說我不見那天你來B市有話問我，什么話？”她岔開話題。
“現在……沒什么了。”他淡漠地答道。
因為現在，他不糊涂了，他差不多已經可以把昏睡時腦子里出現的畫面拼湊起來，看到四年前的他和白束，發生的種種。
“好。”白束總覺得此刻有一堵無形的墻，橫在兩人中間，她覺得他醒來以后，有點跟之前不大一樣，好像心里藏了很深很深的事情。
“江希一會會來吧？”他主動提起。
“會的，他聽到你醒了很開心，還說帶了禮物。”
“嗯。”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里，他一直保持側躺的姿勢，閉著眼，跟白束沒有一點交流。
白束以為他睡著了，醫生也說他要好好休息，就沒有打擾他。
她怕他現在的身體承受不了，打算等他出院了，再對他坦白關于江希的事。
“江叔叔！”
四歲的小人揣著一張卡片，蹦噠蹦噠地從病房門口跳到病床邊。
江叔叔……
現在這三個字聽在耳朵里，江一辰覺得格外的可笑和諷刺。
他睜開眼，忍住頭痛側過身去，望著白江希那雙出神的大眼睛，望著他稚嫩的臉，看了很久。
他為什么之前沒有察覺，他的那雙眼睛竟是跟他如此神似。
“你的頭還痛不痛？”江希睜著兩只大眼睛，直勾勾看著他頭上的紗布。
“不痛。”他的語氣比之前更加柔和，抬起手捏捏他的小臉，鼻子竟有些發酸。
“我送你的禮物，你要快點好起來，別忘記你還答應我的事呢！”江希把手上的卡片拿給他看。
他接過來，打開看到里面的涂鴉和畫，又抬起手摸摸他的小腦袋。
“謝謝你。”
他在此刻還是有點不敢相信，這個自己第一眼看到就很喜歡，還照顧過一些日子的小人，竟然會是他的……
趙景容在后邊看著這一幕，不知為何，眼眶不知不覺濕潤起來，她背過身，調整了一下情緒，走過去。
“醒了就好，趕緊養好身體，別讓我上了年紀還要操心。”她對江一辰道。
“你少管點就行。”他回嘴。
“臭小子。”趙景容沒有否認，好氣道，“江希，多陪陪……江叔叔，他很喜歡你的。”
她說后半句的時候特意向白束看了看，想想這件事太過復雜，現在三言兩語解釋不清，就沒有說出江希的身世。
只是兩人不知道的是，現在的江一辰，對這一切已經了然于胸，至于他為什么不點破，大概是對白束抱著的那點期許和幻想。
他想讓她自己告訴他。
“江奶奶，我會的，江叔叔對我很好的。”江希心里實打實地明白。
趙景容欣慰地點點頭。
白束站在一旁，萬千情緒在心中縱橫交錯，她靜靜看著眼前的一幕，竟是滿滿的、滿滿的歉疚。
希望，一切還不算太遲。
等他出院了，她一定一定會告訴他“江希是你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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